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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曼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去幼儿园接儿子了，她把手头的工作保存到云端，关了电脑，走出办公室，跟外间的助理道别后走下楼去。
一楼是她的书店“漫时光”，三年前那次事故后“漫时光”搬到了超越户外四层办公楼的底楼。
三年前，舒曼告诉自己哭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后的第二天，她去医院看了自己的妈妈。
妈妈依然不认识她，但是舒曼去了她还是很开心，跟舒曼讲她昨天考试考得很好，老师奖励了她一个大鸡腿吃。
舒曼明白她活到了她自己的少女时代，那样也好，那是一个人一生最美好的时代。
舒曼在护工的帮助下，把妈妈抱上轮椅，推到院子里晒太阳。她和妈妈一起坐在四月的暖阳里，安安静静地听着妈妈絮絮叨叨地讲着她记忆里的学生生活。
父母在尚有来路，父母去了就只剩归途了。从医院里出来，舒曼觉得自己又有了些许力量。
舒曼给燕子发了一条微信：“燕子，他们要带江山到澳洲治病。”
“曼曼，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曼曼，他会回来的。”
“不知道，我又只有你了。”
“曼曼，你永远有我的，你在哪里？店里吗？我过来。”
“不用了，燕子，我知道你在的。我会没事的，我还有他的孩子，足够了。”
舒曼重新让自己回复一年多以前的状态，强迫自己在半瓶满和半瓶空之间选择半瓶满，是的，她跟自己说：我还有个妈妈，虽然她不认识我了，但她的感觉仍告诉她我是她亲近的人；我还有个女儿，她在过去十多年里支持我度过一切艰难困苦；我还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我挚爱的男人的孩子；我还有燕子，我永远的靠山；我还有我的书店，让我能够不太艰苦地谋生，令我每天有期盼。
舒曼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去书店上班了。
张亚小心翼翼地问她：“舒姐，叔叔想起来了吗？”
舒曼摇摇头，“张亚，我们以后不说这个了，过好每一天吧！”
舒曼每天看着女儿去上学，准备好当天的晚餐就去上班。
她有时候很想求求大海哥让她在江山睡着的时候看他一眼权当送别，但是她又想到江山每次看到她就头痛到无法耐受的样子，算了吧！
她想起春上春树的那句话“相逢的还会再相逢”，她总觉得他们不会就这样散了的。
舒曼每天都让自己很忙碌，忙碌能把痛苦藏起来。
那天上午，舒曼在查各大网站最畅销的书单。
“舒曼”有人叫她，是一个老顾客，旁边小学一个六年级孩子的妈妈，她是家委会成员，从儿子一年级就开始跟舒曼定老师让买的教辅书。
她把写着这次要定的书的名字、出版社和册数的便条递给舒曼，“舒曼，什么时候生啊？”
“还有一个月。”
“你先生怎么舍得让你这么大肚子还在工作，回去帮我批评他一下。”她也怀孕了，不过月份比舒曼小，平常她们还会一起探讨一下孕期感受。
舒曼笑笑，有些苦涩，“我喜欢工作。”
看着她走出去，舒曼把书单交给身边在处理网上订单张亚去配货，自己坐在办公桌前想江山他们应该已经走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大门入口处进来一个两个三个穿黑衣的男人，戴着墨镜口罩，手里提着钢管，第一个人一进门就把监控砸了，三个人一路打砸着两边的柜台走进来。
舒曼倒吸一口气，惊叫一声，她几步跑进身后的小仓库，锁好了门拉过旁边打包的桌子来抵住门，门外不停地传来打砸声和店里顾客、员工的尖叫声，舒曼给不远处派出所她认识的王警官发短信报警，她又搬了几摞书放到桌子上增加挡住门的重量。舒曼的书店在这里已经开了十年，跟片区的警察，社区工作人员，学校老师，左邻右舍，环卫工人，卖菜大妈……关系都很好。
他们已经来到工作区了，听起来在打砸电脑和办公桌，有人用钢管砸了几下仓库的铁门。不久听见了张亚的尖叫声。
有人问：“老板娘在哪儿？”
“她没来，她怀孕了，没有来。”
“有人看见她来了。”
“是个怀孕的顾客，老板娘没来。”
“这道门打开。”
“我没钥匙。”
然后张亚又开始尖叫哭泣，他们在打她。
舒曼站到地上，想着也许该拉开桌子出去。
这时警车的声音呼啸而至，“妈的，怎么这么快？”
舒曼听见仓皇逃走的声音，紧接着噼里啪啦跑进好多人的声音，嘈杂的人声，张亚颤抖的声音说：“舒姐，他们走了，警察来了，可以出来了。”
舒曼打开门跑出去，张亚还坐在地上，脸上满是血迹，手臂和腿上有红肿的伤痕，舒曼跪下去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张亚，你还好吧？你没事吧？谢谢你，谢谢你，对不起，对不起。”
旁边的警察开始叫救护车，一个高大的警察直接把张亚从满地的电脑残渣，办公桌碎片里抱起来走出去，王警官扶着不停发抖的舒曼，“走吧，舒曼，保留现场给他们取证。”
那几个暴徒把整个工作区砸得粉碎，他们进来经过的高柜矮柜也东砸烂一个西砸烂一个，书籍文具散落了一地。
店里的工人惊魂未定的站在门口，几个女孩子相拥着哭泣。门口围满了人，有舒曼的邻居也有路人。
送货小弟进店里搬了个凳子来给舒曼坐下，舒曼还是在控制不住的发抖。街对面咖啡店的大姐到了杯热水给她，站在旁边轻轻抚摸她的手臂安慰她。
王警官大致查了一下出来跟舒曼说：“你招惹谁了？很专业的，摄像头全砸了，收银台在外面，一分钱没拿。”
“冲我来的。”舒曼抖得水都端不住。
王警官看看她，带着她坐进警车了。
舒曼把看到的听到的讲给他。
王警官说：“打电话叫你先生来？”
“他病了，来不了了。”
“那可以找谁呢？”
燕子？她来了，只能让她更忧虑，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舒曼发现自己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
救护车呼啸着来了，舒曼看见了后面紧跟着来的大海哥的路虎。第一个跳下车的是张亚的男友小朱，然后舒曼看见了雷哥和大海哥。
在警察指引下，老雷和江海来到警车前，“舒曼，你没事吧？”老雷问。
舒曼点点头。
“要不是张亚打电话给小朱，我们都不知道。记住了，以后有事找我，雷哥不是白叫的，我做你哥。”老雷一边说一边伸手把舒曼从车里扶出来。
对自己发誓再也不哭的舒曼眼泪又流了出来。
江海脸色铁青的走到店门口想要进去看看，门口的警察把他拦住。
当晚江海就安排了一个女保镖24小时的跟着舒曼，第二天大海哥让舒曼到他的办公室里长谈了一次。
他问舒曼：“你认为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怀疑我跟你大嫂？”
舒曼没有说话，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孩子没了，舒曼死了，一切就一了百了了。
“舒曼，大山的孩子啊！就算我们不在意你的死活，那是大山的孩子啊！我们怎么会杀了他？大山现在每天一个人坐着发呆，什么都不做，就发呆，一整天不说一个字，不做一件事，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他还会不会想。”
“大哥，如果是警告我，我只要我的孩子，我会带着我女儿和孩子回到我原来的生活去，就像这一年不存在一样，我们会从你们的世界里消失，那张银行卡要我留着我就留着，可是我不离婚，如果江山有一天面对面跟我说他要离婚，我一定不纠缠，我会跟他离的。如果他有一天要来看他的孩子，我一定不会阻止的。可是大哥，不要夺走我的孩子，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个孩子，”舒曼不停地擦眼泪，让自己能把话说完。
“不是我和大嫂做的，无论是谁做的，我都要查出来，我要他付出代价。”
“大哥，你怀疑是我自己的苦肉计？”
“不，你的根根底底我都查遍了，你没这能耐。无论是谁做的，他还会下手的，下次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我让人把一楼搬空，你把书店搬过来吧！我要去澳洲给大山治病，超越俱乐部，我交给你，你说的你要把它办好等大山，我就交给你。如果大山好了，他回来他的俱乐部还在，如果他再不会好，他的俱乐部也要好好的留给他的孩子。”
他让人把超越户外办公楼的一楼搬空，自从舒曼把商品部搬到球馆，那里一直是商品部的仓库。大海哥让人连夜重新装修了以后，把舒曼的“漫时光”搬了过去。
他召开公司大会宣布他要带江山到澳洲治病，在他离开的时间里，舒曼代替他担任超越俱乐部的执行总裁。
在出发到澳洲前夜，他跟舒曼说：“舒曼，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的书店，喜欢你的女儿。但是大山是我的亲兄弟，在你和他之间我只能选择伤害你。他早就去澳洲了，已经找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疗。在他彻底好之前，我不会再让你见他，不会跟他提起你。等他好了，他想起你或者他想回来，我也不会拦着他。你要等他你就等，有一天不想等了，把孩子给我就行了。超越户外的股东还是大山、老雷和我，老雷一直是总教练，负责技术方面，行政方面就交给你，我以后彻底撒手不管了。很多事情，我们只能看命运的安排。”
警方一直没查出是谁干的，不过老雷坚信是Zoe找人做的，因为在那天之前，江山也许是受伤后很脆弱，并不太抗拒Zoe的亲近，但是舒曼去过那天以后，他再没给过她好脸色，对Zoe就一个“走”字和一脸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