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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海哥一大早就来到明园。
孩子们已经去上学了，舒曼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大海哥，江山好了吗？”
“还是头疼，别的没什么了。”他打开他带来的公文包，拿出一沓文件，“舒曼，我们要带江山到澳洲去。”
舒曼看着他，半天没理解他的意思，过了许久，她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是被雷劈到了，痛到只剩一堆白骨。
“不，大海哥，你不能这么做。”舒曼跪到江海面前，她抓住他的手臂用力摇晃着，整个世界都被泪水淹没了。
“不，舒曼，我们必须这么做，江山受伤以后失忆，失语，癫痫，总是头疼，澳洲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和技术。前几天我还和大嫂还商量想试着让江山见见你，结果，你自己知道了。他不能再见你，至少在他彻底康复以前不能再见你。我知道你爱他，你忍不住会想办法去见他。”
“大哥，我不去了，我发誓我不去见他，求你不要带他走。”
“那他在哪里对你有什么区别呢？你不希望他彻底好起来吗？”
“大哥，我们的孩子下个月就出生了，你不能这样把我们分开，让他做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江海递给舒曼一份文件，“孩子出生以后，你签了这份离婚协议，把孩子给我，想要多少钱你说个数字吧。”
“不”舒曼缩到角落里坐下，“你不能带走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孩子，你不能带走。”她抱着自己的肚子瑟瑟发抖起来。
江海跟了过来。
“不，你不要过来，你出去，从我家里出去。我不会给你我的孩子，我也不会离婚的，江山会想起我们的，他有一天会想起我们的，他会的，他一定会的”
“舒曼，你先冷静，我不是要带走你的孩子，也不是要逼你离婚，我会让你自己选择的。你先听我说完。”
“不，你走，你走，除非杀了我，我不会让你带走我的孩子的”
他在离舒曼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你才三十多岁，带着一个孩子已经很难再嫁了，不要说还是两个，大山一定希望你过得好的，他不会想毁掉你的一生。把大山的孩子给我，过些年你会慢慢地忘记大山，碰到一个好人，好好过这一生。带走孩子不是为了伤害你，是为了给你解脱，让你以后活得轻松一点。”
舒曼摇着头，“我怎么可能忘掉他？我不会给你孩子的，永远不会，带着你的钱走吧！”
“如果你要留着孩子，也可以。我知道你是个好妈妈，孩子跟着你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你会把孩子养育得很好，你女儿是个很优秀的小姑娘，连那么叛逆的睿睿都喜欢你，肯听你的话。但是如果留下大山的孩子，你就不能交男朋友，不能再结婚，或者跟谁同居，你会很孤单很寂寞，一旦你碰到什么合适的人，你必须先把孩子给我，才能开始你的新生活。”
“留着孩子，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是现在就签了离婚协议，孩子也可以跟着你，但是孩子的监护权是大山的，大山会每个月给你抚养费，一直到孩子长大成人，孩子我们会给他做个信托基金，将来他生病，读书，就业的钱都会从信托基金里出，你不用管。但是你不能跟任何男人交往，有一天你想结婚了，把孩子给我，想要多少钱你跟我说，只要不太过分，我都会给你。
“不，我不要你的钱，我不离婚。”
“如果你坚持不离婚，大山还是会每个月给你养费，我们也会给你做个养老金的信托，等你老了会有大一笔钱足够你养老。但是如果大山永远想不起你，如果他不愿回到从前，你就要孤独终老的。”
“抚养费我也不要，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的孩子，不需要你的钱，我不离婚。”
“不是我的钱，是大山的钱。如果孩子跟着你，你就必须接受这笔抚养费，大山的孩子要大山自己养活，你明白的，对吗？大山没有错，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他还是必须做他该做的，算是为他的来世祈福吧！”
“大海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想起我们来了呢，万一他有天想起我们来，你怎么跟他交代？”
“舒曼，我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了，我对谁都问心无愧！你说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安排？大山丢掉这三年的记忆，并不是我的错。”
“也不是我的错啊！”
“是你的错！你试着从我们的角度想想，假设是你的女儿，每一次出门，你都不知道她会不会活着回来。他第一次结婚，是个很强大的女人，我们以为会把他管住，结果，他更加放肆，登顶了五大洲的最高峰，8000米以上的雪山三座，我们都怀疑他是不是要登遍整个西藏和尼泊尔的雪山。后来张黎去世了，他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三年，我们每个星期都见到他。然后你们结婚了，你看起来是个柔弱的人啊，可是你又点燃了他的雪山上瘾症，你居然还跟他一起去爬雪山，你是不是要让他重拾他的7+2的梦想，登顶十四座海拔八千米的雪山？我又在半夜接到他受伤的电话，这一次还是他这一生里伤得最重的一次。
“他醒过来，回到三年前，既然他忘了你，也许是命运的安排，让他开开心心过了一年又回到三年前，那就这样吧！我知道你恨我和大嫂，你看，他一见到你就头疼，你还让他不停地发癫痫，你亲眼看见的，你知道对他的伤害有多大。如果你是我、我是你，你说你会冒险让我见他吗？你会让我一次次刺激他，让他一次次发病，一次次抽风，最后变成一个傻子，一个可怜虫？”
“他三年前活得多痛苦啊！我保证，大哥，我保证不再去看他，不再刺激他了。”
“那时候他至少活着。你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他现在高高兴兴地躺在K2峰上，还是每天闷闷不乐的活在你身边。活着还有机会，死了还有什么？张黎只是不管他，随便他做他喜欢的事，而你，你鼓励他做他喜欢的事，你还陪他再一次去登哈巴雪山。我当初就应该把超越户外卖掉，彻底断了他的一切念想。”
“大哥，你不能这么做的，超越户外是他的生命啊！”
“生命是活着，每天吃饭睡觉。”
“你卖给我吧！”
“你知道的，你买不起的。”
“我卖了我所有的房子，铺子也不够吗？”
他摇摇头，“如果你的是个男孩，他将来长大了，像大山一样把生命挂在雪山上，你怎么做？”
“大哥，生命是每个人自己的，怎么做是他自己的选择，别人不能替他做的。”
“命运选择让大山忘了你！你满意了？”
“他总有一天会想起来。”
“舒曼，清醒一点，也许吧，有一天他会想起来，多久？几年以后？多少年？中间隔了那么多岁月，物是人非，回不去了。”
“不，不会的，他会记得爱我，爱我们的孩子，我会一直等到那一天，我要住在山水龙庭的房子里，还有明园的房子，还有超越户外，我要等他回来。”
“这些协议都留给你，你仔细看看吧，要签哪份都可以。”
“我都不签，如果一定要签，我要跟他面对面签。”
“他都签过了。”
舒曼打开那些协议，每一份协议上都有江山的签名，“你一定是拿白纸给他签，你不会冒险让他知道我，知道孩子，他根本不知道他签了什么。”
“房子和股权过户很复杂的，他不到场办不了。”
“不用过户，房子还是他的，俱乐部也还是他的，我只是要住在这里等他，我还要把他的俱乐部办好，你不能卖给别人。”舒曼不再哭泣，她意志坚定地说，“你知道他办青少年户外的初衷是什么，就是为了不再发生苍山上那种事件，为了不让那些青少年拿着无知当勇气。我要办下去。我不要一分钱，我会用江山的超越户外赚的钱养活江山的孩子。”
“大哥，等他有一天想起我们来，或者想不起我们来，等他的伤恢复了，等他的头脑能经受打击的时候，让他自己来决定是要卖还是不要卖，让他自己来决定是不是要和我离婚，让他自己来决定要不要他的孩子。”
大海哥沉默着。
“大哥，我知道他就像你的孩子一样，但是他是江山啊！他的事，我和他的事应该由我们自己来决定，不是你代他决定。”
大海哥仍旧一言不发。
“大海哥，我明白了，你要把我们从他生命里抹掉，你要瞒他一辈子，你永远不打算让他知道我们的存在，对吗？可是能瞒得住吗？你以为真的能把他当傻子一样瞒他一辈子？你有没有想过等他知道的那天他会多痛苦，就算他想不起我们的过去。”
“不，舒曼，这是大山的孩子，我们江家的孩子，除了你们两个，我是最想要的人了，不认这个孩子，我有什么脸去见我父母？我从来没打算瞒他一辈子，合适的时候我会让他回来找他的孩子，可是要等他彻底好了，如果他能好起来。是的，到时候他会很难过，但那是他自己造成的，不是我。睿睿我会带走，我们一起去澳洲，他是大山的儿子，大山记得睿睿是他的儿子。老雷会照顾你，他们喜欢你，有什么难处就去找他。这张卡密码是大山的生日，钱会每个月打到里面。”
出门前，他说：“舒曼，你明白的，他不一定会有好起来的那一天。”
舒曼一个人坐在屋里发了一天的呆，下午彤彤放学回来就抱住舒曼开始哭：“妈，张晟睿说他大伯要带他和师父去澳洲，我们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是吗？”
“也许。”
“妈，你哭会儿吧！”
舒曼想着过去两三个月里所有的流过的泪，“不，不哭了，哭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夜里，舒曼给江山发了一条永远不会有人看到信息：“大山哥哥，我最后叫你一次大山哥哥，我最后哭一次了，哭完这一次，我这一生都不再哭了。”
舒曼关上房门，关上浴室门，把当初江山发给她的梦幻曲打开，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自己坐到喷淋龙头下打开水，开始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