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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静的海 正文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爱又何能说长久(5)

作者:淡然如仙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19-01-30 00:36:16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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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底离开,6月下旬才回到京城。

    一别将近两个月,京城里的天气变化也较为显著。

    原本凉爽的气候变得闷热起来,他将之前特意披上的帆布外套托在了臂弯上,可里面的无领长袖还是让他觉得不舒服,脖子上都湿了一层。

    3号月台已经被人群挤得满满的,嘈杂,没有人大喊大叫,就一阵阵的说话声,行李箱滑轮的声儿。

    有的人耐不住挤,干脆躲到了边上,拿出烟抽起来。不时有人绕过堆在地上的大包小包,赶着出站。这时候边上的4号月台进来了一辆火车,很老旧的那种,是山东来的,火车头带着一片茫茫蒸汽,这边月台上还在往前走的人都被笼罩了进去。

    在月台前头有一个上楼台阶,三十多步,上去就是一个铁栏栅,仅开了个两人并肩过的口子。

    沉默着的候永嘴里叼着烟,看着从茫茫中冒出头的平海,跟身后的一个年轻人挥手告别。

    一个没有解释,一个也没有问,平海坐上了候永的车,被带到一家面馆。

    面馆里没有常见的那个身影,候永找了张空桌坐下,点了两碗面,一瓶啤酒,一瓶可乐。

    该是接风的意思,平海没有问为什么不见田实,现在已经6月底了,戛纳早已出了结果,《霸王别姬》被禁的命运也已改写,这一点对田实有没有冲击,平海不知道,不过从候永自己来接他,并且没有见到田实,他多少也猜出了一些。

    吃了面,把还剩半瓶的可乐放包里,上了车,候永直接把他送到了家楼下。

    “少虹让我带话给你,说谢谢你帮忙,还有何苹导演很看好你。”

    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但他知道,就算他问了,候永也大多是不会回答的,当面对无法解决的问题时,多数人是会选择逃避的。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拿着包,上了楼。家里没有人,有一股子长久空气不畅通的霉味。

    先把窗开了,通上风,他也不知是不是今天下了火车所遇到的给心里带来了烦闷,脑子里想抽烟。

    先前在火车上陪他一路回京城的小常哥是剧组里的杂工,家里有人走了,正好一起同路。

    平海口袋里还放了半包中南海,就是小常哥给的。

    “家里人不喜欢我抽烟,爷爷又走了,总不能让他们心里更烦吧,烟就给你了。”

    他点了烟,脑子里乱糟糟的,杂念丛生,总觉得有什么事……

    收拾好东西,洗了把脸,换了一套衣服,然后倒了杯热水,放到餐桌上凉着。

    他见到了桌子上的信纸。

    “小海,看到我留下的信,请到月坛北街75号来找我,尽快。月月。”

    平海直觉有些不好的事真的发生了——月月怎么了,为什么要留一张信纸,让去找她?

    他匆匆地跑出门,出了小区,直接喊了辆的士。

    月坛北街还没有被重新建设过,陈旧的街区,乱糟糟的杂货摊……天公不作美,刚一下车就飘起了雨点,细雨绵绵,视野里的一切都变的朦胧而灰暗。

    这时候房子的号码牌没有进行过加工,不是后世那种透亮的,黑体数字不凑近了都看不清楚。

    他就沿着街跑,算着号码,差不多了靠近了查看,将近是街的末段,终于找到了75号,一个四合院,院门口挂着一个牌子,看了上面的字,平海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计划生育安全引产院”。

    这牌子是80年代留下来的,院子里在当时是正规单位,到了现在,面临着改制搬迁,所以静悄悄的,向里张望都不见人。

    进去边上就有个登记处,非家属留名不得进入。平海做了登记,管理的中年大叔查了一会儿,找到了月月留下的名字,便放了行,告之向里走,左手边进去的一座屋子。

    他先敲了敲门,等了会儿,不见动静,便伸手推门,一推就开。

    屋子里四处窗上都挂了颇沉的白色帘布,阴雨天里,透光性低,就显得格外清冷。

    一张小床,白色的被褥,边上凳子放了一盆水,地上还有尿壶,床头柜上就一些药盒子与水杯水壶,一根十分粗壮的老旧滴液挂臂,挂钩上空荡荡的,没有滴液瓶。

    月月侧着身子,还在睡梦里,两条略显平直的眉轻皱着,一只手伸出被子外面,握着拳头捏住了被角。

    屋子更觉闷热,平海一件短袖,大半身的雨水,凉意都被闷走了,可她还盖着秋冬才用的厚被子,全身没露出一丝缝儿来。

    外头走进来一名医护,大约40左右的女性,没戴口罩,走到了平海身边,轻轻地问:“你是她什么人?”

    平海没有犹豫,说道:“我是她弟弟。”

    “怎么不早来,你姐姐可受了不少苦,大前天做的手术,这两天醒了就哭,东西也吃不下去……”

    她絮絮叨叨地表现着热心,可平海却觉得耳烦,心里什么也没有,更让他心思杂乱。

    想发火,但心里没有怒气,一点一丝都没有,为什么如此别扭?为什么不给心里些许感情。

    他连着说了三声“谢谢”,再问了一句:“她什么时候可以走?”

    医护挺诧异的,这个“弟弟”冷静的过分,不过她也不用管闲事,让人走了最好,还能空一张床,多接一单生意。

    “今天就可以,主要是她一个人,不好走,你来了自然好办。”

    平海送她到屋外,看着她走进细雨中,他从口袋里拿出了烟,靠着外边廊下的柱子,抽了一根。

    他忽然想着,如果有感情就好了,可以为月月分担一点痛苦。

    屋子里传出了动静,他走进去,月月正伸出手拿着水杯想喝水。

    她没有抬起头,等平海走到床边,才发现了对方。

    “啊!”她惊叫一声,飞快地放下了杯子,缩回手,一把拉起棉被,盖住了头……

    平海尽量让声线变的温柔一些,说道:“我前面已经在这里坐了会儿,见过了医生,说是你随时都可以回家。”

    住院的人都难以拒绝“家”的吸引,就算回去一样是躺着,但心境却截然不同。

    果然,月月拉下棉被,轻轻地问:“那我们现在就能走吗?”

    平海注意到她的面色很苍白,鼻音也重,眼神里找不到以往的飞扬自信,可还算平静,只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委屈与柔弱。

    但换谁趟过这一遭,也难以表现得更出色了。

    “那要等雨停了才行呀。”

    他笑着,犹豫了片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

    凉凉的,干干的,一缕发丝儿有点湿,沾了脖子上的汗。

    “你的毛巾放在哪里?”

    “在屏风后面的挂子上。”

    他拿了毛巾,在水盆里搅干,给她擦了擦脸,又擦了脖子。

    “照理是应该把背上的汗也擦掉的。”

    “那毛巾得是热的。”

    “哦,我给你换盆水。”

    “不用,倒掉一些,再加热水就好了。”

    她躺了两天,自己也有力气,能动弹,自己拿了热毛巾,擦了身子。

    两人不再折腾,一个继续躺着,一个坐在凳子上,一起听着外边的雨。

    “我晚上想吃豆腐馒头。”

    “我给你炖个鱼汤,再做个白切鸡?”

    “不要,我就要豆腐馒头。”

    他温柔地笑了笑,说“好”。

    “雨为什么还不停?”

    “才下了没一会儿啊。”

    “平海!”

    “嗯?”

    她的眼睛里有一层雾气。

    他靠近过去,就见她两条白溜溜的手臂伸出被子,勾住了他的脖子。

    等脸贴到一起,她就流下泪来,好似存了一辈子,怎么也流不完的样子。

    “我好后悔!好后悔!”

    “嗯,我知道。”

    他让她抱着,撑着床边,尽量不压着她,片刻功夫,脸上都是她的泪水——他想难受一些,因为他需要难受一些,可心里空荡荡的,只有雨滴的声音。

    将近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平海收拾好了月月的衣物,提着袋子,扶着宛如重病初愈的姑娘,走出了四合院。

    其实,月月完全能自己走,只是她害怕,加上平海小心,于是两人像第一次生完孩子站起来行走的模样。

    在街口等了约莫十多分钟,才打到了车,回到家里都已经6点多了。平海让月月坐到躺椅上,自己跑了出去买菜。

    豆腐馒头的食材很方便,菜场里几个摊位的也早就熟悉了。他又再挑了一条鲫鱼,两根筒儿骨,几只鸡蛋。

    等把菜都烧好,已经7点半了。两人都饥肠辘辘,平海发现月月并没有如医护所说的那样没有胃口,相反,一条鲫鱼吃了大半,筒儿骨啃了一根,外加鸡蛋和半笼豆腐馒头。

    她还在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似乎当平海在身边,她精神气儿都回复了许多,心情也好了起来。

    “我不明白,他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一听我说有孩子了,就叫我去打掉呢?”

    她的神态不似埋怨,好像只是和平海探讨这一个问题。

    “他肯定喜欢你。”平海撑着自己的脸颊,歪着头,看着月月喝汤,现在的气氛很好,如果有感情就会感觉到一种叫“温馨”的美妙滋味。

    “不过他更喜欢他自己。在你的快乐和他的快乐中,他选择了他自己。”

    “我只是和他吵了一次,他就提出了分手。”她放下碗,叹了口气,“去引流院的时候我也想过,找姐妹陪我去,可是,我说不出口,太丢人了。”

    她做了一个总结,让平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为了一个男人搞成这样,让她们知道了,会笑死我的!”

    男人都有通病,多是受不了女人要死要活的,可以忍受兄弟忧郁成疾,喊着死了算了,但如果女性朋友在边上说什么死了算了,怎么办就成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所幸月月非常坚强,没有如此,她晚上躺在床上睡得也快,平海只是给她出去倒了一杯水回来,就发现她已经安睡。

    回到了京城,他还没有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就赶去了学校,中午又要赶回去给月月做饭,下午接着上课,然后摆摊,似乎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前头一周是不能马虎的,对于女人来说,一点小问题以后就会发展成大病根。

    从戛纳回到学院里的江雯鹂关心地和平海聊了一会儿,从《鞭炮世家》的拍摄情况,到戛纳影展上发生的事情。

    对于哥哥因为一票最佳女演员奖,而错失影帝,他也同样抱以遗憾。真没想到,在戛纳这种庄严的场合,也会有评委开如此滑稽的玩笑,那位来自意大利的评委居然给哥哥投了一票最佳女演员……

    但有没有影帝,都影响不了哥哥在所有影迷心中的地位。

    ——不疯魔不成活。

    联想到这句话,平海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

    似乎整个电影圈都已经清楚了某一件事,连江雯鹂都没有谈及田实和《蓝色的风筝》。

    作为禁区的田实,目前是何处境?

    平海不愿去想,因为他知道,他就和候永一样,没有用——唯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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