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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
骑在马上的卫冉在城门处已等候多时。
今天是柳如是到达衡业的日子。柳如是行踪隐秘，好夜间行路，与金宝镖局的东家郭鹤所定时辰正是寅时正点。
一匹马车自黑夜中驶来，驾车之人乃一名灰衣蒙面女子。
马车停在距离卫冉的不远处，蒙面女子的一双亮眸正盯着卫冉。
卫冉道：“请问阁下可是柳如是柳先生？”
蒙面女子从腰间取下一个小的木盒子仍向卫冉。卫冉单手接住后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一枚刻有“郭”字的玉佩，玉佩晶莹剔透，属上品中的极品。
“确实是郭鹤的贴身玉佩。”卫冉收起玉佩道：“大王和贤姬娘娘已等待多时，柳先生请随我来。”她扬起手臂，示意守城将领打开城门。
城门一开，卫冉骑马在前，蒙面女子驾车在后，向着王宫奔去。
静淑宫前，华宁与一众侍从望眼欲穿，直到看见了卫冉和马车，才转忧为喜。
卫冉与华宁简单交接时，蒙面女子轻跃下马，撩起布帘，恭敬地请出一位戴着黑色斗笠之人。此人比蒙面女子略高一些，虽看不清面貌，但气质尤佳。
“柳先生请随我来。”华宁躬身道。
柳如是和蒙面女子经过卫冉时，卫冉看见了柳如是精致的侧脸。“难道是名年轻女子？”卫冉暗暗揣测道。
回到卫府，已是辰时。
她在进门的庭院来回踱步，不多时便看见了回来的萧修远。
“关于柳如是，你知道多少？”萧修远虽没有同她说话的打算，却被她拦住问道。
“柳如是已到？”萧修远不答反问道。
“你不笨嘛。”卫冉微微笑道：“今日寅时，我奉卫大人之命将他送到静淑宫。”
萧修远又问道：“需要几日？”那日从王宫回来后，卫贯只道莫方贤已应允，却没说一个确切时间。
卫冉见他有了兴趣，便不再挡于身前，信步道：“萧兄弟，是我先问的你。”
萧修远明了被人抓住了弱点。他道：“我对此人了解得并不多，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关于他的一些传言——柳如是医术了得，救人不分贵贱，只合心意，且行踪隐秘，好夜间行路，戴黑色斗笠。”
“可曾见过？”卫冉问道。
萧修远略一思索道：“江湖中甚少有人见过其面。连我师父也只见过此人戴斗笠时的样子。”
卫冉嘀咕道：“若叶老先生都见过，那此人的年龄至少不会比我小。”又问道：“叶老先生可知此人是男是女？”
“不知。”萧修远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卫冉拖着下巴，思考道：“今日我见着那柳先生的侧脸，感觉好像是名年轻女子。柳如是成名已久，怎会如此年轻。”
萧修远问道：“她只身一人？”
卫冉摇头道：“还有一人相伴左右。此人虽以黑布遮面，但从双眼、举止和身形来看，应是名年轻女人，且对柳如是非常恭敬。”
“你怀疑其中有诈？”萧修远问道。
卫冉冷笑道：“郭鹤还没有那个胆子。只是——”她顿了顿，又道：“杨玉鞍不是懂些医术吗，等你心尖上的那位到了淮国，不妨让杨玉鞍先问问再说。”
“心尖上的那位”指的当然是施灵。按日程来算，杨玉鞍和施灵不日便将抵达衡业。
卫冉朝庭外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又道：“我劝你不要想着夜闯王宫，宫内戒卫深严，高手众多，只怕你有去无回。”
萧修远冷冷道：“勿需费心。”
卫冉转过身，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神情看着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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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修远回到房中，突感前胸一股刺痛，痛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他就地调息打坐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疼痛感才渐渐减弱。他起身对着铜镜扯开衣领，发现前胸处又多了些红丝。
他上一次见到比这更多的红丝，还是十岁那年。
那时候，他已跟随叶离到了越国安莱。红丝如红蛇一般缠住他的胸口，令他在床上躺了数天，意识已有些模糊。模糊中他看见叶离领着一名女子来到床边，他努力地想看清楚女子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清；他张大嘴想问问师父此人是谁，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当女子俯下身喂了他一碗水后，他彻底地闭上了双眼，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是数日之后，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扶着墙出了门，在院里编竹藤的叶离瞧见他，赶紧上前扶着回到床上。
叶离让他先喝了碗水，又喝了碗粥，再拿出一面铜镜，让他扯了衣领瞧瞧。萧修远扯开衣领，发现红丝已消失不见，高兴地喊着“谢谢师父”一把抱住叶离。
叶离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背，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刚醒，身子还很虚弱，要多休息。”扶着他躺下后，道：“你的两个小伙伴这几天拿了好多吃的来，补品、点心，一大堆。知道我不喜外人来此，两人跑了好几趟才把补品全搬了过来。不过，这点心嘛，已经被我吃光了，至于补品，只有等你好些了才能服用。”
“他们人呢？”萧修远问道。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不能一直在这儿守着嘛。”叶离道：“我特地嘱咐了他们，你这几日要忌口，不能随便乱吃，省得那丫头偷偷带些好吃的给你。”
“师父，替我治病的女子是谁啊？为何我从未见过她？”萧修远想起昏迷前看到的人影，问道。
“不过是我到街上找的郎中罢了。”叶离眼神之中有些慌乱。
“她叫什么名字？”萧修远问道。
“郎中嘛，街上随便找的郎中，我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叶离不耐烦地有些生气。
见师父如此，萧修远便不再追问那人了，只弱弱问道：“师父，我这病还会再犯吗？”
叶离叹气道：“这病断不了根。你下次若再见到这些红丝，切记不要练武，更不能与人比试，以免伤了元气。”
萧修远认真地点头。
可时至今日那里有这么容易。前几日和卫青云交手时红丝已现，卫青云的鹰爪功虽未大成，也不至于是“花拳绣腿”，萧修远只是不想拔剑出招，说些话来想让他知难而退。他没料到卫府竟然藏有昆吾刀，若卫冉当真取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他宁愿战死，宁愿仅以右手应战，也不愿被人知晓红丝一事。
这几日一早，他就出门打听、寻找衡业有名的大夫。可惜衡业城的名医要么摇摇头，要么开些补药方子。堂堂都城，竟无一人识得。这让他沮丧之余更坚定了当年救他之人乃柳如是的念头。今日卫冉之言不似有假，却令他疑惑更甚。若十岁时见到的女子正是柳如是，时至今日，不应是名年轻女子。他虽没看清女子的长相，但年龄不会有错。
他决定夜探静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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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衡业城的东街依然热闹非凡，喧哗不断。好在卫府处于衡业的西南方向，街上店铺较少，大多已关门闭户，除了偶尔经过的打更人，几乎看不见行人。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直到打梆子的打更人在街尾转了弯，一身夜行衣的萧修远才从卫府的房顶上跃下。王宫非寻常之地，他谨慎地换上了夜行服。他此行并不打算硬闯，上次进出莫方贤的书房，他已知晓静淑宫所在方位。若能顺利到达自然是好，若遇高手交锋，他虽没有把握能获胜，却有自信逃脱。
不料才走出没几步，便看见了同样身着夜行衣的卫冉在树下等着他。
卫冉伸了个大懒腰，道：“果然没猜错，我就知道为了那丫头，你一定会去查个清楚。”
萧修远并不解释，反而问道：“你的沧月剑呢？”
腰间空空的卫冉道：“沧月剑乃大王所赐，今夜怎么可能佩戴在身。”见他穿上夜行衣，冷笑道：“保护袁征都没见你如此谨慎小心，你对那丫头当真是上心。”
萧修远并不理会，只道：“此行意在寻人。如遇高手，逃脱为上，否则我无法帮你。”
“哼，谁要你帮，王宫我比你熟悉。”卫冉道：“王宫方九里，经涂九轨，旁三门，两大一小，两主一侧。静淑宫位于王宫的东北面。侧门的士兵较之主门偏少，子时正点会换一次班，我们从东侧门进去最适合。”
时间不多，两人纵身越过重重屋脊，没多久就到了王宫的东面侧门外。
果然，子时正点一到，守城官兵依次与前来巡逻的官兵进行了岗位互换。两人黑布遮面，卯足了劲，默契地飞身一跃，登上近十五尺的城墙，躲开火把，借着夜色，敏捷地从士兵身后一闪而过，待士兵警觉地回过身时，只剩一阵若有似无的风。
按理柳如是替贤姬诊病，为求方便应住在静淑宫的偏殿。进入王宫后，两人马不停碲地朝着静淑宫奔去。巡逻的侍卫层出不穷，若非两人身手敏捷、熟悉王宫，只怕早就被发现了。
两人越过静淑宫宫门，很快就找到了主殿。只见主殿大门紧闭，侍从和丫鬟们恭敬地站在门外，门内灯火暗淡。
“难道贤姬已睡下？那柳如是又在哪所偏殿呢？”卫冉暗觉不妙，他们在王宫呆得越久，暴露的可能性就越高，若是一个一个偏殿、小楼进行搜查，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她担忧地看向萧修远，却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主殿，丝毫没有要撤离的打算。
“有人来了！”卫冉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