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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之朔风疾 第七篇亲承节命远征兵 第377节

作者:老律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18-06-07 09:34:4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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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面战场波澜不惊,大同军的铳炮、弓箭太厉害,简直像不要钱似的使劲射,尤其是巨型阵墙不但铳炮打不穿,还可以前后移动,连在一起就是一道活动的铜墙铁壁,躲在后面射箭、打铳,流贼根本无法靠近。这一仗太血腥,义军的尸体堆积如山,老百姓被打怕了,无论如何哄骗、恐吓也不愿白送死,降兵被强行驱赶上阵,但这帮家伙太聪明,冲到一半就磨磨蹭蹭,而且向对面说好话、抛媚眼,甚至对督战的义军老底子下黑手。义军打红眼,各家头领拼凑了三四千老底子冲锋,结果被人家一个反击干掉五百多,头领们再也舍不得出人了。

    这种仗打下去要赔大本——李自成有些悔意,偷偷瞧了一眼身边的罗汝才,这家伙一直反对打这一仗,怎么该说的时候哑巴了,有些事就该你二当家说出口嘛,清了清嗓子问:“罗老哥,你是我义军中的曹操,打仗数你最在行,你说眼下该怎么办?小弟洗耳恭听。”

    “老哥年纪大了,又好个女人、美酒什么的,脑子越来越不好使,看不出眼前的好坏,闯王年富力强、屡战屡胜,打仗更在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罗汝才当然明白李自成的意思,但绝不会替他把话说出口——这种城府很深的人得防着点,说不准哪天就把烂账宰到你头上。

    李自成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说道:“我义军兵强马壮,却迟迟拿不下这数万北虏,各家头领不齐心啊,一盘散沙如何打硬仗?我看必须统一军制、统一军令,罗老哥,你说呢。”

    你老李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打洛阳、明天打开封,打几个胜仗就翘尾巴,还真以为自己兵强马壮,打败仗活该,休想吞并别人的队伍——罗汝才心中暗怒,皮笑肉不笑答道:“闯王要做大事,当然要统一军制、统一军令,不过老兄弟们创立家业都不容易,凡事得大家商量着办,咱们义军最讲个“义”字,坏了规矩是要遭报应的!”

    李自成鼻子哼了一声,扭过脸不说了,罗汝才想了想,觉得还是该提醒一下:“闯王,我义军自起事以来,各家精兵强将或死于官军之手,或接受朝廷招安,或投奔关外丰州,如今人马虽多,却尽是百姓、降卒,战力还不比从前,能在河南打几场胜仗,全因官军战力下滑更快,我们不过顺势捡了便宜,打硬仗却万万不行,我看不如趁朝廷无力进剿,找个地方养精蓄锐,让兄弟们也过几天好日子。”

    李自成造反之后几乎一直被官军追着打,最惨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好不容易才翻身打了几场漂亮仗,却被罗汝才说成捡便宜,气得脸色发白,一脚把凳子踹翻。罗汝才满不在乎,扭身就走了——该说的都说了,听不听在你,这一仗你输定了,曹营的人马已做好准备,到时候说走便走,你也别怪我不讲义气。

    过了中午,南线传来消息,义军伤亡惨重无法推进,李过也负伤昏迷——李自成沉默了很久,把田见秀、吴汝义找来低语几句,田、吴二人面色严峻急匆匆走了。

    流贼的攻势突然增强,悍匪挥舞刀矛乱砍乱刺,声嘶力竭地驱赶百姓、降兵上阵,还把几尊千斤火炮拖上前——大同步协的几面阵墙被轰倒,流贼像潮水一样涌向缺口,孙四旺带亲卫哨冲上去拼死阻击,两千辅兵弓箭手也抵近抛射,但流贼无路可退,倒下一片又被赶上来一片,尸体厚厚堆了几层,还在向前涌,大同步协不断把兵力投入缺口处混战,战阵摇摇欲坠。

    “老帅,孙四旺恐怕顶不住,让我们上吧,仗打到现在,步兵左协居然还没有开荤,把弟兄们憋坏了。”孙守法、秦虎跑上大堤向杜文焕请战。

    “老孙也是员战将,一群乌合之众还打不垮他,”杜文焕观察着前方战况,心里有些奇怪,流贼发昏了,就算不在乎人命,也不该如此糟蹋兵力,想了想对身后的茅元仪说道,“命令吴老八调火炮专打后面的悍匪,杀的越多越好,再给孙四旺一道命令,实在顶不住,允许他后撤到辅兵的战阵。”

    “那我们呢?”孙守法、秦虎急忙问道。

    “再等等看。”

    孙四旺坚持了一个多时辰终于顶不住了,大同步协后撤到辅兵的战阵,两部会合后防守兵力骤然增加,流贼楔进大同军防线,却无力再攻,反而三面受敌——正面大同步协在辅兵掩护下不断反击,北面黄河大堤上铳炮协居高临下铳炮齐射,南面步兵后协也反复袭扰。一万多流贼坐以待毙,流贼却并不在意,不仅无人救援这支队伍,连后面督战的悍匪也撤走了,闯军大营同时出现躁动的迹象——不对呀,难道流贼不想打了,杜文焕觉得疑惑,抬头看看天色,断然下令点燃报警的狼烟。

    “孙守法、秦虎听令,步兵左协立刻出战,一定要给我咬住流贼,薛宗周、江天一,你们带人向流贼喊话,命令他们缴械投降,否则全部射杀,一个不留!”杜文焕不再犹豫。

    步兵左协是大同军头等进攻主力,放出来便是一只猛虎,副协统秦虎带领袁烈的左营居中、杜宏国的中营、贺金龙的左营为两翼,三把尖刀同时插向流贼,几乎同时,李榆指挥南线的飞虎营、骑兵左协、步兵前协、山西左协对流贼刘宗敏部发起攻击,步兵后协、大同步协、铳炮协也开始对拒不投降的流贼展开围歼。

    李自成思索再三还是决定保存实力,军师顾君恩与高一功、袁宗第等部以及义军老营都驻扎南阳府,那里是豫西山区,地势复杂便于流窜,当地人也比较顺从,撤到那儿比较合适,大同军虽然强悍,但兵力不足,骑兵又不适合山地作战,追进山里反而好打——想通了道理,李自成有意佯攻一下,顺便给大同军嘴里塞块肉,暗中却在做撤退准备,但没想到对方转守为攻,咬住他不放,这太过分了,你大同军虽然强悍,但吃掉我也得撑死自己,同归于尽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自成愤怒了,正要安排义军反击,宋献策急急忙忙跑来,对着他悄悄耳语——罗汝才率军西撤了,同时还带走了小袁营。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李自成惊呆了,曹操虽然狡诈,但讲义气、有担当,绝不会无缘无故当怂货,一定是哪儿出了变故。

    “曹帅既撤,我们也撤,一定要快!”李自成不再犹豫,打仗还是曹操反应最灵敏,跟着他跑准没错。

    曹营跑了,接着闯营也跑,各路大小头领一窝蜂跟着就追,义军瞬间兵败如山倒,骑马、骑驴的悍匪率先逃窜,被抛弃的老百姓傻乎乎的不知所措,降兵最机灵,把武器一扔,热泪盈眶地迎接解放。大同军看得目瞪口呆,三十万人啊,说败就败了?

    东边传来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很快天边出现无数面三色黑鹰旗——我们的铁骑到了,大同军一片欢呼。

    赵吉、革库里率领的第二路军一直隐藏在山里,接到出击命令立刻赶往延津渡,踏着山西辅兵抢搭的浮桥过黄河,马不停蹄扑向郑州,但还是晚了一步,让大小贼头带着悍匪逃了——罗汝才这个老贼太精明,派出大批侦骑沿黄河巡查,接到大同铁骑过黄河的探报马上就逃,顺带也救了李自成一伙。

    “汉民,流贼去哪了?这里尽是降兵和老百姓,我的四协铁骑岂能用来打这些杂兵。”赵吉有些不满。

    “贼头带着悍匪向西跑了,”李榆也在懊悔不已,贼头够狠,扔下百姓就跑,他稍微迟疑一下,就让这帮家伙逃掉了,咬牙切齿说道“不能放过这些贼,老帅在这儿收容俘虏,你我带铁骑向西追杀。”

    铁骑像一股旋风向西追,沿途成千上万的流贼正在逃窜,有的人亡命抵抗,更多人伏地投降,铁骑边打边收容俘虏,几乎无法继续追击。李榆发火了,对全军下令——俘虏中凡持有兵器者、携带牲口者、操外地口音者就地斩杀,其他人等一律赶散。这条命令下达,铁骑立刻大开杀戒,一路斩杀近万人,四天之内就打到郏县,这时突然天降暴雨,道路泥泞不堪,大同军不敢再往前走,顺着原路返回郑州。

    李榆回到郑州大营,却发现有人坐在他的中军大帐里发号施令,茅元仪、杨廷麟还恭恭敬敬地陪着说话,李榆和赵吉、革库里正要入帐,杜文焕挥手把他们招呼一边。

    “兵部侍郎、总督河南、湖广各镇军务侯恂来了,大名士啊,打仗的时候见不到影子,仗一打完就跳出来,”杜文焕一脸喜色,看到李榆有些不高兴,收起笑脸严肃地说道,“他来得正好,这一仗抓了十七八万俘虏,里面混了不少贼骨头,不杀不行啊,这家伙一来就动手杀人,足足杀了五千人,把脏活替我们干完了。”

    “我们的人动手没有?”赵吉问道。

    “我只派薛宗周、江天一听他差遣,其他人一律不露面,他只好调河南总兵陈永福的兵动手,官军大多也是河南人,见不得滥杀本乡本土的乡亲,背地里骂他侯屠夫。”

    省了麻烦事,还有人替自己背黑锅,李榆也笑了:“既然如此,那就把俘虏都交给这位侯大人,他不也是河南人吗,总有办法安置百姓。”

    “交不出去啊,姓侯的只管杀人,不管养人,还劝百姓回家为国守节,全是一堆屁话,老百姓不傻,回家死路一条,留下好歹每天还有三顿粥喝,但我们也负担不了太久啊。”

    李榆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向大帐走去,侯恂正坐在帅椅上说笑,抬头发现一个瘦高个子进了大帐,马上猜到这个人是谁。

    “你就是李帅吧,本督兵部右侍郎侯恂,你不去追剿流寇回来干什么,这里有本督坐镇,你只管尽心剿贼便是。”侯恂故意板着脸说道。

    “这是本帅的大帐,这把椅子是你能坐的吗,来人,给这位侯大人换个地方坐。”李榆背着手喝道。

    侯恂还没开口,莫日格、高黑子毫不客气就把他架到旁边一张凳子上,李榆大摇大摆坐上帅椅,侯恂气坏了,一介武夫居然敢对他这个当今名士动粗,这还了得呀,指着李榆怒喝道:“你,你粗鄙无礼,侯某奉旨总督河南、湖广军务,你非但不服从军令,还敢藐视上官,大明国法朝纲何在?”

    “放屁,老子是钦封归化伯,总理河南、湖广剿贼军务,我才是你的上官,我问你,自本帅入河南以来,你为何不来拜见?”李榆拍案大怒,这个侯恂据说参与过阳和偷袭丰州军的阴谋,本来事情过去多年,也不必计较,但这家伙太狂,一下子惹火李榆。

    “胡说,我才是上官,你懂不懂朝纲,天下哪有武将辖制文臣的道理?”

    “混账,我连你都管不了,那还总理个屁剿匪军务,打你几十军棍,就知道谁是上官了。”

    李榆和侯恂对骂起来,大帐内的人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刘文忠听到吵闹声跑来看热闹,还为李榆打抱不平:“李帅封爵归化伯,当然是上官,侯老儿,你有爵位吗?再说你又不会打仗,我告诉你呀,咱家都上阵打死过三个流贼,你行吗!”

    侯恂简直要气昏了,他一个读书人哪吵得过李榆、刘文忠两个粗货,跺着脚说道:“谁是上官先不争了,本督问你,你的手下煽动怀庆刁民闹事,你难道想造反不成?”

    怀庆府出事了?李榆大吃一惊,张之耀赶紧附在他耳边低语:怀庆的问题由来已久,元末时,那里的百姓积极支持扩廓帖木儿抵抗明军,因此遭到明军的野蛮屠杀,怀庆人口所剩无几,不得不从山西移民,但朱重八报复心重,派给怀庆府的税赋远重于其他各地,造成“河南八府,唯怀庆最小,而税负最重”的情况。迁移到此山西人无缘无故承担了这个负担,心中的不满持续至今,山西泽州与怀庆毗邻,阳城人李茂、陈十石自然了解这个情况,两人跑到怀庆推销武器,扬言大明气数已尽,尽快自立才是出路,只要肯买他们的武器自办团练,他们负责向联邦议会提议保护怀庆。士绅百姓早就有心效仿山西,脑子一热就提出地方自治、自保,拒缴税赋、加派,甚至要求加入大同联邦,驻扎孟津渡的王昉、王忠所部也趁机推波助澜。事情越闹越大,老百姓开始驱逐官府,连府治河内的官衙也砸了,驻防官军大多是本地人,不但不出手弹压,反而趁机索要欠饷,侯恂也是没办法才跑到郑州。

    李茂、陈十石真无耻,为了做买卖居然煽动民变——李榆心里很不满,但嘴上不能服软,对侯恂摆手说道:“我不知道此事,怀庆是你的地盘,出了事也该由你解决,休想赖到我身上。”

    “你休想遮掩,没有你在山西作乱,岂能有今天的怀庆民变,本督早就料定你在幕后指使,你貌似憨直,实乃大奸大恶,入山西而山西生变,入河南则河南也必大乱,古往今来第一叛臣非你莫属。”侯恂跳着脚大骂。

    “来人啊,把这个混账老儿赶出大营,再敢来就打折他的狗腿,河南早就大乱了,送给老子也不要,我马上就走人,你自己看好老家吧。”李榆气得指着侯恂怒喝。

    “粗鄙武夫、大胆无礼,不行,你不能走,流贼再打过来怎么办?皇上……”侯恂话没说完就被莫日格、高黑子架了出去,大帐里哄然大笑。

    “都别笑了,我们剿贼成了夹生饭,河南太穷养不起兵,多呆一天多消耗一份粮食,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南下湖广。”杜文焕摆手说道。

    “老百姓怎么办?十七八万人啊,赶是赶不走了,我们还是把他们带上吧,反正屯田湖广也需要人,”杨廷麟赶紧问道,看大家都不说话,又补充说道,“百姓苦啊,留在这儿死路一条,回家同样是等死,从贼怪不得他们,汉民,你救救他们吧。”

    “这又是一大笔钱啊,”李榆低着头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停下叹了口气,挥手对大家说道,“算了,我就是这个命,带他们一起走,另外致信总理府,请他们火速再筹集一万石粮食,如果实在有困难,多给些山药蛋也行。”

    “乱世之中人口最宝贵,把这句话也加进去,”杜文焕站起来吩咐张之耀,转过脸对李榆又说道,“百姓可以要,但降兵不能轻易收,这帮营混子见风使舵、偷奸耍滑惯了,不但靠不住,还会带坏百姓,除少数知根知底的打散编入各部外,其他人都送给官军补充兵员。”

    “就按老帅说的办。”李榆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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