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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封狼山文茵忍泪率马从严纲领情
上回说到，陈到正感慨赵云变化，却被一声熟悉的呼唤打断了思路。回头一看，竟是文茵女扮男装混在匈奴队里，陈到心中先是一惊，不过细细想来，于夫罗既被公孙瓒扣住，可见幽州必有第二手打算，那么文茵身处匈奴境内，总比在公孙瓒手里要安全些。于是也没有责备，待文茵告知呼厨泉知道自己身在军中，已着人暗中照应后便也放心。陈到先替文茵、赵云二人相互介绍，因都对袁绍军所知甚少，故而陈到领着三人约定，一有机会便互相知会辽东军、白马义从与匈奴队的信息，以便应付袁绍军突生什么变故。定约之后，赵云先行返回白马义从驻地，匈奴队与辽东军军规没有那么严苛，陈到便得以与文茵多呆一会。
“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好像就是这身衣服。”不比初遇时的“毫无准备”，陈到这次得以好好打量下文茵的男装，要说俊朗吧，似乎消瘦的身子少了几分阳刚之气，不过还称得上英姿飒爽，乍看来倒像个清秀的新兵。
“哈哈。”文茵想起两人的初遇，捂着嘴笑出声来。“不过，现在你的马，倒是比上次好多了。”两人各自把马牵在两侧，并肩而行，文茵看逸群极为健美，甚是喜爱，伸手摸了摸逸群的脊背。说来也怪，那日正因文茵打劫之故，让陈到费了好些功夫降服的逸群马，竟对文茵颇为温顺，在她素手抚摸下连头也渐渐低下，去蹭文茵的手臂。
有趣的是，那黄鬓马似乎对新老主人都喜爱逸群颇为不满，嘶叫一声，轻抬一蹄，碰了文茵一下，文茵猝不及防，正好跌在陈到怀中。文茵一时不知所措，一双大大的眼睛不知该望向何处，情急之下却偏偏盯着陈到的脸不放了。
而身处无垠沙海的陈到，仿佛觉得时间与那远方看不见的天际一样，都被吞噬于漫漫沙漠之中。他透过文茵的发梢向天空望去，在沙漠里已行走了不少时日，今天才第一次发觉，漠北傍晚天空，似乎比中原的蓝得更深，也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快乐中不可自拔。身后的圆月悄悄从地平线上升起，巨大亮洁的圆盘包进了两人的身影，似乎两人在月中已是一体，不再分离。陈到无从知晓这身后的美景，就像他不知道今日之后，身后之事将会如何。不过此时此刻，右手牵着良驹逸群，左手搂着心上姑娘的陈到，只想知道时间还能在此刻停留多久。人间风月，岂不以此为胜？后人有诗赞曰：
最是漠北美良辰，纵梦不醒愿作真。
身入瀚海牵名马，心忧沙场累美人。
幸有此行征万里，不负山间月一轮。
杯酒未倾刀剑笑，醉卿青丝睡红尘。
终是文茵反应了过来，一把推开陈到，背对着他，只面向黄鬓马轻轻的捶打，作嗔怪之态。陈到倒是哈哈大笑，又走过来，轻轻环住文茵，像从前那样抚摸着黄鬓马的鬓毛，赞道：“都道‘衣不如新，马不如旧’，到底还是老兄弟对我好呀！哈哈哈哈……”
文茵回头横他一眼：“呸！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轻浮！滚开，别把我的马儿带坏了！”说罢将陈到推开，自己打马往匈奴队方向骑去。陈到也见天色已晚，便高喊让文茵路上小心骑马，自己也回到辽东军中准备明日出发。
联军又往前行了些许时日，在南匈奴军中向导的帮助下终于走出了沙漠，翻过这座著名的狼居胥山便离单于庭不远了。联军在沙漠中连行了数日，便议定在山上休整一天，待养精蓄锐后明日直取单于庭。
谁知这晚刚刚入夜，便听得袁绍军驻地大声鼓噪，公孙康急令亲兵前去查看，回报说文丑部竟借着在狼居胥山上扎营，公开祭起了冠军侯霍去病的灵位，一时间各部联军都是心思浮动。公孙康与陈到相顾骇然，这一番动静，让整个联军如何安静的下来？个个都是抱着保家卫国的心思，而今冠军侯英灵当祭，“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口号如重鼓一般敲在每一个离乡将士的心坎上。若是往常战事，以此法激励士气乃是上上之选，只是此战之中，还有不少匈奴将士并肩，公开大祭昔日大破匈奴的霍去病，只怕对军心不利了。
思及此处，公孙康与陈到都是面面相觑，一时失了主意。只得二人亲往幽州军处查看，有什么需要也好施以援手。
谁知才到幽州军驻扎处，严纲笑呵呵地迎接二人往驻地视察，两人几乎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原来这幽州军中也响应起冀州军来，一齐祭起了霍去病。严纲说道，那呼厨泉却不但不以为忤，反而说霍去病在历代匈奴眼中都是军神般的存在，匈奴人敬服强者，此时也应以大局为重，自然要恭敬祭祀。公孙康闻言，不禁感慨，南匈奴军已不必依存单于庭，是而此战明明是为保卫汉人疆界而战，别有用心制造事端的是袁绍军，大度化解的却是匈奴人，一时不是滋味。不过事已至此，公孙康便回营也一同应和，只留陈到与严纲在白马义从营中叙旧。
两人便在营内散步，严纲先是说明，不知为何公孙瓒招揽他与赵云二人入伙之后，便不再过问二人之事，就连陈到加盟平州一事，也是田豫传讯相报，公孙瓒也并未在意，因此令陈到万勿心中存愧。而严纲自己起初也是觉得二人是走了门路前来相投，是以连公孙瓒自己安置之后便都不在意了；谁知赵云身手颇是不凡，在白马义从之中几乎没有敌手，而听他直言，陈到本领似乎还在自己之上。这令严纲颇为不解，既是难得才俊，好不容易招致帐下，却又不加重用以致流失，是何道理？
陈到忆起当日在青州种种，也觉蹊跷，只觉得要向赵云多问才知。此时便将此话题搁下，取出折铁剑：“此剑蒙当日严公谬赠，而今缘吝于此，自当奉还。”
严纲摆手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日答应过你，你寻了上好白马，此剑便送与你！而今你得了逸群，我严纲若因一柄折铁剑食言，岂不为天下人所笑？”
陈到固辞：“无功不受禄。昔日见识太少，不识此剑名贵；近来经历颇多，方知实在为天下宝刃。陈到未建寸功于君，岂敢受如此厚赠？”
严纲笑道：“非是严某看轻了陈小兄弟，实在是我老哥徒长了些许年岁，深知这世道里，名剑易得，良友难求啊！今以宝剑相赠，换得英雄为友，实在划算！”
陈到还要推辞，严纲在陈到肩上用力一拍：“好了！你这家伙，实在麻烦！这折铁剑虽不算沙场利器，却也是剑术良佐。你既然这般不开窍，就莫怪我老严贪心了！这样吧，兄弟相交，礼尚往来。我赠你一柄燕赵利刃，你就还我一柄吴越名剑，如何？”
陈到哈哈大笑：“好，就为严大哥此言，我陈到也要去识得几个江东名士，给你找柄好剑回来！”
正当二人言欢之时，突见匈奴队火光大乱，似乎起了变故。二人急忙前去查探。到了匈奴队祭祀之地，陈到着实惊出身上冷汗。
只见文茵手持一把匕首要向自己哥哥呼厨泉扑去，却被身边亲随拉开。陈到急忙向严纲拱拱手，让严纲先莫要急于参与，先让自己去弄清楚。严纲便令白马义从不得轻动，先让陈到过去查探。
陈到急上前去，拨开拉住文茵的亲从，匈奴诸人都识得他，情势顿时没那么紧张，陈到先多去文茵手中匕首，却换来文茵一个耳光：“你们汉人！我们南匈奴人为你们出生入死，在并肩作战之前你们却先祭霍去病，是什么意思！”文茵说这话时，怨气极重，音量自然也是极高，身边匈奴将士，也都低头轻叹。
陈到一时说不出话来，文茵又上前去，逼问自己哥哥：“呼厨泉！‘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霍去病当年横扫漠南，使我匈奴在漠北一分为二，我这个汉人之女尚且记得，你这个漠北男儿，才南下多久，这么快便忘了吗？”
呼厨泉也如身边之人一样无语。陈到知文茵性情如火，正不知如何处理当下情景。却闻到夜空之中，飘来一股异香，众人很快也都闻到，顺着香味看去，却是一位白衣书生，瘦高的个子，显然不是从戎军人，不过在一片垂首叹气的匈奴兵中，显得倒是十分高大。
“姑娘此言谬矣。”那白衣书生开了口。“昔日被冠军侯所逐匈奴残寇，实是如今漠北的北匈奴余孽，南匈奴与大汉，自呼韩邪单于归降，破胡壮侯歼灭郅支单于后，早已亲如一家，何来如此深仇？况且白马义从戍守边疆，所斩北胡流寇难以胜数，难道那些北胡流寇也是南匈奴遗民？今日南匈奴与白马义从并肩为战，该作何解释？”
陈到细细品味此人言语，心中一凛，简单几句，看似是为和解，实则绵里藏针。白马义从所杀流寇甚多，怎能保证其中没有一个出自南匈奴？此番挑拨，还带上了破胡壮侯陈汤，似乎对自己也颇有所知？急忙出言应对：“兄台所言甚是。昔我先祖破胡壮侯擒杀郅支叛逆，便是联合了康居、乌孙、大宛等西域各部，合兵四万，方能一举破敌。可见胡汉联手，是无往不利！今日之事，巧教我这后辈遇上，今日陈到敢以先祖之名立誓，汉军之中敢有一人存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思看待南匈奴的弟兄，人人得而诛之！”
南匈奴诸人听闻此言，也是人心振奋，在呼厨泉带领下逐步回营。文茵本是见哥哥呼厨泉一味忍让大局，不惜屈膝跪敌，因而气不过。如今呼厨泉领兵回营，本已不怎么生气，还有些后悔一时气急打了陈到，而今却见陈到竟不帮自己说话，竟帮陌生人搭腔，杏目圆睁，狠狠瞪了陈到许久，究竟是一滴眼泪没流下来，气哼哼的跟着哥哥走了。
陈到心奇这白衣书生绝非善类，便前行几步，来到那满身香气的白衣书生身边，拱手行礼打探消息：“多谢方才兄长相救，还没请教兄台姓名？”
“岂敢，叔至高论，在下佩服得紧。”陈到还在奇怪他如何知道自己表字，那书生也还一礼：“颍川荀彧，草字文若，现在袁绍将军帐下供职。此战来日方长，还望严将军、陈兄弟，多多指教为是。”
颍川……这等洞察人心的功夫，似乎不在那个“颍川人”本事之下。陈到又想起今日与严纲所谈，惊觉在青州漏洞所在，匆匆与荀彧道别，急忙回到白马义从营中去寻赵云。
正是：怀中亲昵无多时，又惹娇火满脸烧。欲知陈到为何急寻赵云，且看下回
郭奉孝毒计半露，轲比能奇兵截杀
注录九：西域都护延寿，副校尉（陈）汤，承圣指，倚神灵，总百蛮之君，揽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三重城，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刘向
注录十：荀令君至人家，坐席三日香。——《襄阳耆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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