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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时间已经是大中午，但沿着脚下的土路走了大半天，居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搞什么？这里毕竟是官道啊，又不是世界边缘。”罗明不禁抱怨，想了解一下风土人情都没办法。
“看来这一带的治安不好，相当不好！”桑德尔感慨，“我在森林里狩猎的时候，如果走了半天看不见一只小动物，那么附近必然有凶残的捕食者。”
“不过以我们的实力，普通的匪盗只是来送死的吧。”康特悠闲地把典籍打开，盖在脸上，遮蔽正午强烈的光线，“小姑娘，不用那么紧张，你看卢西就很自然……你要擦那矛尖到何时？”
罗明当然更不紧张，队伍里有熟练的半精灵弓箭手苏苏，能和高级战士抗衡的猎人桑德尔，阅历丰富的中级牧师康特，以及恐怖的炮台，局势的决定者，习惯于创造奇迹的伟大法师——罗明。
就算96名匪盗同时围攻，罗明也是四排妥妥吃鸡。还别说，西部山区的地形和绝地求生的沙漠地图有点像。
“你给自己起的称号有点LOw啊，宿主。”音奥毫不客气地指出，“而且这么长，别人怎么记？”
“就是，就是。”魔人阿肖已经完全变成音奥的小弟了，在后面摇旗呐喊。
“那你说说？”
“我觉得巨龙法师就挺好的。”“挺好，挺好！”
“……”
又驱车前行了一个时辰，前方一小块高地上，隐约可见一个小镇的影子。桑德尔打开一张索刚地图，仔细对了半天，得出结论：“前面就是小镇图安，我们已经很接近目标了。”
最靠近目标洞穴的小镇，难道是……罗明等人把目光投向卢西，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没错，那就是我的家乡。”
路上终于可以看见行人的痕迹，不过他们远远看见驶来的马车后，竟像是丢了魂一般，拼命往小镇的方向逃跑。
像带着瘟疫的马车继续郁闷地前进，经过小镇口的一道门楼，大门已经完全损毁，似乎是被类似于攻城锤的设备破坏的，开着还是关着并没有区别。
为了不把这里的居民吓坏，罗明等人还是决定下马车透透气，小镇十分陈旧，很多木制建筑已经腐朽倾塌，一些石砌的楼房则有居民活动的痕迹。
“苏苏，放下弓，这里没有坏人。”看到女儿习惯性地掏出武器警戒，桑德尔开口说道，女孩乖巧地照办了。
不过当卢西最后一个下车时，四周藏在建筑里的议论声才渐渐响了起来。
“虚惊一场，那不是卢西吗？”
“看来这几个不是马贼呢。”
“我就说嘛，哪有马贼全部挤在一辆马车上？”
“这家伙倒是很准时啊，每年这个时候回来。”
“小小年纪在德赞生活，很不容易吧，不过他真的很努力。”
很多居民开始从窗户中探出头，胆大的则推开门走了出来。
罗明注意到这里的居民装扮和其他地方稍有不同，头上都缠着厚厚的头巾，衣服多宽大，浅色调。
“卢西？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今年你赶不回来了。”一位打扮的看起来颇有地位的中年人上前，给了见习战士一个拥抱，“好小子，身板又结实了不少。”
“穆尼叔叔，一年不见，你的小胡子也更翘了，在这一带应该没人可以和你媲美了吧，哈哈。对了，萨门哥哥和迪亚罗亚哥哥呢？怎么没看到他们在你身边？”
一旁的罗明感到这句话就像打开了冰柜的大门，原本场地上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冻住了。
周围围观的居民里有人叹气，有人摇着头。
“难道……他们被害了？”卢西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他刚才说的哪两个哥哥是他自小在一起的玩伴。三年前卢西独自离开小镇前往城里谋生活，而两位好友则跟着他们的父亲，也就是眼前这位小胡子中年人做点生意。
“唉，别提这两个混蛋，我倒宁愿他们被马贼砍死了！”
穆尼大叔痛心疾首地说，卢西一下子就明白了。
在西部山区，土地贫瘠，生存艰难，即使付出大量的努力，辛勤得来的劳动成果也可能一瞬间就被匪盗劫掠一空。很多年轻人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又没有和匪徒对抗的勇气，就干脆落草为寇，加入了他们。
“对了，这几位是你的朋友吗？”大叔将目光投向罗明等人。这些穿着斗篷的家伙看起来很神秘，而且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味道。
“是啊，我能及时赶回还多亏了他们。穆尼大叔，麻烦你先安排他们休息一下，他们一会儿还要赶路。”
“没问题，尊敬的客人，请跟我来吧。”
卢西并没有和罗明他们同行，而是独自走了另一个方向，罗明不免好奇：
“他这是……”
“呵呵，先别打扰他，这是他一年最重要的时刻啊。”
生锈斑驳的门把上传来冰凉粗糙的手感，推开后一股死去时间的霉味扑面而至。孤身一人的见习战士停顿少许，而后飞快侧身闪入黑暗的屋中。
“我回来了……”卢西轻轻开口，但屋内并没有人。
在眼睛适应新的环境前，他先依靠气息来感觉这个在安静大街上偏僻的角落，它的灵魂，它被惊扰的呼吸。从那打开一瞬的门带进来的风正在引导四处遍布着的灰尘起舞，它们组成无数的手，对外来者轻轻触探。
卢西逐渐看清那些外表整齐的家具，灰色如同缚灵，多种元素构成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在难以名状的复杂感受中，他依稀辨认了腐败的气味、悲伤的气味、痛苦而软弱的气味、沉默的气味、痴情并绝望的气味，它们如此之浓密，仿佛将多年流逝的光阴压缩在一屋之内，以至于见习战士只觉有一只幽白的空洞的手在伸进他的制式护身甲之内，穿越麻布衬衣的第二个与第三个绳扣之间，到达他的胸膛。
卢西熟悉那种冰冷的感觉。在他前往德赞以前，它就在街头与他流落为伴，而现在那只是静电一般的存在，短暂、纤细、轻柔，在见习战士楞神的一刹那，已经进入他的身体，开始触碰他的灵魂，抚过上面崎岖的凹陷与突起。
辛辣的味道涌上鼻头，他开始怀念那个名字。呢喃着，咀嚼着，吞下去，又痛苦地吐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其中夹杂着车马与行人的喧哗，如同一场骤雨。一双双木鞋、皮鞋磨过石板路面发出口哨一样的声音。人们参加完一个女人的葬礼洋溢着平静的表情，水一样流回各自的地方。
但那不是真是的，那是他回忆里的幻影，一遍又一遍重播，在那个场景里他是个拿着花的小男孩，现在隔着相错的时空和自己对视。
痛苦始终不能赦免我呢，
妈妈！
他推开窗户，光线斜照了进来，光中那些浓稠翻滚的尘埃如同一个个人张口述说。于是，在四周逐渐响彻的叹息声中，卢西成为了单纯的光和影，他在光中张开怀抱；他在影里蜷缩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