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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多年前，当时碰巧在审核警校新生名单的‘黄Sir’偶然间发现了几名新生的身份资料上有异常的地方，于是就拜托了校务处对那些学生进行了一次背景复查。”
“那时谁也没有想到，就因为‘黄Sir’的这么一个无心之举，港岛警方因此发现了鬼王党的一个秘密计划。”
“原来，唐琛准备在警察学校中安插几名自己的卧底，打算从最低的警员开始培养，直到捧上高位，想着没准未来可以给他的生意带来巨大帮助。”
“不过，事实上，在最初的时候唐琛对这个计划可能并不算上心，只是一个试验性的举动。谁都知道卧底不好当，当时为了能够蒙混过关，他选了一批对组织忠诚度很低的外围新人，都是十几岁热血上头的年纪，能不能从警校成功毕业都是一个问题……”
“另外，唐琛估计怎么都料不到，他的这个计划，还没开始正式实施，就被‘黄Sir’给发现了。”
“然后，由‘黄Sir’亲自发起，经由警方高层内部审议过后，港岛警方决定将计就计，在唐琛这个黑警计划的基础上，反过来实施一个极为大胆的警方卧底计划——也就是‘同行计划’！”
听王永业把话说到这里，洛封就习惯性地抬起手，轻挠了两下下巴，一边视线下意识朝他床位的左右两侧扫去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警方和医院商量后做出的特殊安排，洛封的床位附近并没有安排其他的病人，这既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洛封暴起伤人或者劫持人质的可能性，也让警方可以没有太多顾忌地和他进行一些对话。
尽管王永业才只是简单说明了一下“同行计划”的背景，可洛封在听过之后，心中就隐隐有了种预感。
他觉得，接下去王永业要说出的内容，说不定会非常的惊人。
“在十多年前，我还未进入警校学习前，是鬼王党的人，也就是……被唐琛派到警察学校充当卧底的那些人之一。”
事实证明，洛封的预感向来惊人的准确。
十分平静的语气，却带给人一种不啻于惊雷在耳畔乍响的感觉。
王永业捕捉到了洛封脸上一瞬间掩藏不住的那抹惊诧之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样子，你还真有可能是失忆了……”
这话洛封没有接，他尚且还在努力消化王永业这句话包含的庞大信息量当中。
假设王永业本来是唐琛派到警方内部卧底的人，他又自称是“同行计划”中的一员，那么，这个“同行计划”到底……
“我知道你此时心里面肯定很困惑，我到底是一名警察呢，还是一个黑社会成员。实际上，这个问题我自己以前也曾疑惑过……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我们言归正传。”
王永业说道：“我前面提到，‘同行计划’是一个很大胆的计划。我之所以这么说的理由，是因为‘同行计划’，和以往所有警方卧底计划的成员组成有一个很大的区别！”
敏捷的思维让洛封立马联想到了什么，他不禁坐直了身体，用讶然不已的眼神看着王永业，问道：
“‘同行计划’，警方采用的卧底人员……难道是原来鬼王党派到警方内部的卧底？”
王永业用审视的目光瞧瞧洛封，然后那张始终严肃的坚毅脸庞上就首次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忽然说道：“如果你不是卧底的话，这样的头脑放在鬼王党里倒是有点可惜了。”
这就是默认了。
洛封不由地稍稍吸了口气，这还是他经历这次轮回以来，内心真切地出现了吃惊与赞叹感。
没错，赞叹。
普通人在听到“同行计划”使用的卧底居然本身就是黑帮自己的人，恐怕第一反应都是王永业在开玩笑。
可洛封看得出来，王永业在说这话时，态度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另外他也明白，既然眼下王永业坐在他的床边，以一名警方督察的身份对自己说出这些话，那么就证明了……这个在旁人看来有些疯狂的计划，真的被做到了！
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港岛警方竟然真的做到了把敌军变成了友军！
“他们对你们说了什么？许诺了什么好处？是一开始就策反吗？还是先利用你们迷惑唐琛之后再进行策反？”
洛封猛地来了点兴致。
在他看来，世上无论是什么样的计策，最大的变数都是人心，这是最不可捉摸的因素，要是一个计划可以掌控住人心的部分，那么它少说也成功一半了，这就是那个神秘的“黄Sir”想出来的谋划？
王永业能看出洛封的些许兴奋，虽然不明白这家伙情绪变化的原因，但这不妨碍他回答洛封的问题。
“在正式敲定‘同行计划’的具体内容之前，我们这一批被派到警校卧底的成员其实就已经被秘密监控起来了。”
“当时，唐琛虽说本身对这个卧底计划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可他还是保持了自己一贯谨慎的风格，我们这一批卧底，相互间其实是不认识的。”
“据说当时警方在经过观察确认这一点之后，‘黄Sir’就亲自出马，从我们这群人中，挑出了可以用的人员，然后，我们这些被挑中的人就直接被控制了起来。至于剩下的人，则在不知情的状态中，被警校一个个慢慢开除出去，反正成了警校的学生，一些以前的恶习仍是改不了，要找正常的理由太容易了。在这期间，只要他们有任何的异样，就会立马被控制住。”
“关于这些，我还是后来在当上督察后才知道的。因为最初的时候，警方控制我们是将每个人分开关禁，我那时候还以为自己是一个人被发现了破绽，吓得不行……”
说到这，王永业的脸上就流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他眼中含着感慨，似在回忆当年那个在审问室里战战兢兢的毛头小子。
“然后呢？”洛封问道。
“然后？”
王永业摇了摇头，“我之前说了，当时我们这些黑社会的小混混只有十来岁，思想很容易被人影响，再加上对组织并没有什么忠诚度可言。你想想，一群其实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鬼，被这样单独关起来，再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老警察一通萝卜加大棒地恐吓一下，还能有什么结果？不出意料，没几天，我们就全都选择了反水。”
“既然你们当时一个个都这么容易被控制，警方要怎么保证在培养起你们一定的忠诚度以前，你们不会再次反水，向唐琛告密？”
“我说了，萝卜加大棒。”
洛封眨眨眼，略一思索，恍然大悟：“警察的工作？”
“公务员虽然辛苦，工资也不算多，可比起混混这层身份来说，警察这个职业实在好太多了，正经又体面。”
王永业不意外洛封可以猜到答案，他轻声补充道：“警方当时许诺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顺利从警校毕业，成为一名正式在编的警员，而且如果我们能够向警方保证自己的忠心，往后唐琛只要一天不倒，我们的晋升道路就不会太困难。”
“反派有时候比正派要风光多了，但如果只是反派的一个小喽啰，应该不会有人拒绝从反派变成正派的诱惑。”洛封似笑非笑地接道：“毕竟，不是谁都天生适应黑暗，人啊，不管外在表现得多么恶劣，心底总是有一份向往光明的心。”
“对，你说得没错，我当时的想法和你说的差不多。不过……其实我觉得，那时候，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一点，还是因为‘黄Sir’打给我们每个人的那通电话。”
“电话？”
“容易被糊弄的年纪也容易热血上头，那时候死抱着点所谓江湖义气的蠢货我不知道有多少，但确实是有的。不过，在经过和‘黄Sir’的谈话之后，我们的头脑都冷静了下来。”
“他跟你们说了什么？”洛封注意到在提起那个“黄Sir”时，王永业的语气中多出了些奇怪的崇敬。
他似乎格外尊敬这个一手造就“同行计划”的男人。
“时间过去了太久，有不少内容我都忘了，牢记在心里的，只有当时的那种感觉。不过……‘黄Sir’当时有一段话，我一直记到了现在。”
“什么话？”
“他说，‘人生在世，很多人在选择一条路之后，其实就无路可走了，他们只能一条路走到底，没得选择。但我现在给你们一次机会，我让你们再选择一次，你们想当好人，还是坏人？’。”
这时，王永业突然抬头看向了洛封，认认真真地说道：
“谁都想当好人。我也想。”
洛封没由来地愣住了。
因为在说话的这一刻，从王永业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种近乎可以称为虔诚的东西。
那是一种对美好的向往。
洛封一向信奉人善论，不是因为他天真无邪，而是因为他知道——
从来善幸，恶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