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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好天气，石娇娇睡了一个扎扎实实的懒觉，打着哈欠走出房间。石爸爸正一脚压着木棍，一手拿着老虎钳，吭哧吭哧地修理着接口有点活动的锄头。“喔唷，真能睡啊！”回头对着女儿爽朗地笑，石娇娇搓搓脸，问：“咦，怎么在家，今天工地不开工么？这么好的天气。”
石爸爸并不回答，拿起锄头在手里比划了两下，又扳了扳工具的头部，确认铁丝缠得很稳固，说了句“好了！”让后提着锄头绕过女儿，往屋后走去，淡淡地说：“那边不去啦！”石娇娇很惊讶，追上去问：“为什么啊？完工了么？还是身体吃不消？”男人停下脚步，看着女儿瞪得浑圆的眼睛，轻描淡写地说：“就是没爸爸能做的事了呗！”石娇娇点点头，笑起来，“这样才好呢，正好陪我放寒假！”
这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愉快，让石爸爸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点，顺手就刮了下女儿的鼻子，“我去家后面锄地，新开一块田可以多种点莴苣，你妈最爱吃啦！”石娇娇歪歪头，道：“我也爱吃呀！”“那我更得快点锄出来了！”“哈哈。”“快去洗脸吧你，糊得都是眼屎，小孩子哪来这么大的火气！”石娇娇尴尬地扣扣眼角，果然不怎么干净，赶紧灰溜溜地回去洗漱了。
因为妈妈说中午在厂里吃食堂，所以石娇娇就炒了盘青菜，准备跟爸爸一人一碗米饭打发掉一餐。“你妈说你很会烧饭，就这样啊？”石爸爸看着青黄发黑的一碗炖菜问，石娇娇翻翻白眼，说：“我哪知道家里没油了啊？况且上高二以来，妈妈就不让我做家务了。手是有点生。”石爸爸见女儿辩解的样子着实好玩，咧嘴一笑，随后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
“我就知道你们爷俩的德行！”妈妈如天兵天将一般空降在餐桌边，惊得父女俩人满嘴的食物都忘了咀嚼。妈妈一脸不悦，默默把一个1.5升的可乐瓶立到桌子上，里面装满深褐色冒着细腻白沫的菜籽油。“就知道你们一个人也想不起来去打油！”说着看了眼桌子中间，那盘水煮青菜，道：“懒得升仙了，清汤寡水就能咽下去。”石娇娇不动声色地看爸爸一眼，石爸爸举着筷子，嘟囔：“我们爷俩身上也没钱啊……”
石妈妈一听丈夫这委屈劲儿，噗嗤一声笑了，嗔道：“外面咸肉知道拎出去晒，不知道煮来吃啊？”石爸爸站起来说：“就那一块，不得留着过年吃啊？”石娇娇点头如捣蒜，“对对对，留着过年吃。”以此掩盖昨晚忘记收回咸肉的事实。
石妈妈摇摇头，准备去拿菜籽油，石爸爸先一步抢了拎起往厨房送去。妇人嘴角藏笑，跟石娇娇说，“去割点肉，我去地里再挖点青菜。”石娇娇放下碗，等她拿着一小块咸肉出现在厨房时，妈妈已经洗好青菜等着她了。
“啊呀，牛叔叔家的鱼塘又丰收啦？”石娇娇看着大盆里凭白多出的几条大小不一的鱼喜道，石爸爸蹲在盆边，一手戳着大花鲢的脑袋，一边说：“你牛叔叔没事就为你抽个鱼塘！呆瓜，上个礼拜的鱼头都吃小狗肚子里去啦？”石娇娇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牛叔叔已经给家里送过鱼了，“那这个哪来的？”石妈妈在一阵油烟之后说：“买的，前面庄子翻塘子，便宜！腌一下可以吃很久……”
也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这顿饭暗藏的尴尬，总之一家三口在吃饭的时候都没有说话，还默契地都不去夹菜里的肉。七八颗胖极了的大青菜就配了小孩儿拳头般大的一块腌肉，吃到最后，盘子里剩下的居然都是肉！“我们家有这么穷么？”“我们家就是这么穷。”“啊，我们家又这么穷了。”三个人各怀心事，却想到了一处。
“娇娇呀，不去化料间帮你妈妈做事，倒来我们机工翻袖子，是不是要抢你好朋友饭碗啊？”一个女工一边整理手里的车好的成品，一边拿坐在陈丽身边的石娇娇打趣。石娇娇没听出什么，乖巧地回：“刚刚从我妈那边过来，这里比较缓和嘛！”那女工扬眉笑笑，尖着嗓子说：“哟，还真喜欢我们这里呢！我们机工是厂里的宝，就我们车间有空调！”石娇娇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个线团，吹了一下灰，对那个女工笑笑。
一直趴在机台上赶工的陈丽直起腰，抄起手边的一块海绵，“啪”地砸在那女工脸上，虽然不痛但来得突然，唬得女工一把捂住脸叫了一声，“这小货疯了，神经病！”石娇娇也吓了一跳，抬头傻乎乎地看着陈丽。陈丽冷笑一声，指着那女工鼻子，道：“你嘴巴干净点，我家娇娇书生听不得你粗话！她以后是坐办公室的，跟你我可不搭嘎！你想跟她呆在一块上班，真是要笑掉我大牙！”
那女工愣在原处，脸“腾”地红了，张嘴准备反击，陈丽直直地指着对方，高大的身形加凛冽的眼神，形成让对方不能动弹的威压。女工想来想去没有再说话，嘀咕了一句，“侉子能有什么出息。”谁料话音未落，头上就又挨了一海绵，她只是直了直身子，没敢回头去面对。
“怂货，哈哈！”陈丽冷冷地讽刺一句，踢了一脚自己的凳子坐了下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石娇娇呆若木鸡的脸，“丽丽……”陈丽瞥了一眼前排肩膀发抖的女工，恶狠狠地瞪着石娇娇，说：“你是不是傻，有人对你放屁你也要听！也不带点脑子！以后不准来厂里找我了！”
石娇娇抿着嘴，嘴角的笑都要溢出来了，道：“你当领导了，我就不来了。”陈丽大笑，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说：“马上吃午饭你坐着，我去食堂打饭。让你爸一个人在家吃吧，哈哈！”石娇娇愉快地点点头，暗想：妈妈一定会回去的。
搪瓷碗里一道萝卜炖肉，一道熬白菜，典型的冬天食堂菜式。陈丽嫌车间里布料跟机油味太大，影响食欲，拉着石娇娇到小亭子里吃。虽然是个好日头，可还是有点冻手疼。陈丽向来不怕冷，吃得津津有味，夹起一块五花肉看看肥肉居多，一下扔进嘴里。又夹到一块肉，只有一层皮一层脂肪，下面连着大块精肉，她抖了抖汁水，轻轻放进石娇娇的碗里。石娇娇也不客气，自然地混着米饭扒进肚子。
“坐会儿，等下我去后厨洗，那里有热水和洗洁精。”陈丽拦下收拾餐具的石娇娇，双手向后舒展，仰面晒太阳。石娇娇就放下手的东西，靠在亭子的柱子上。陈丽背光看不清石娇娇的脸，随口问道：“寒假作业写得怎么样了？”石娇娇撅撅嘴，“超级多，还没写几个字呢！”陈丽摇摇手指头，“我太了解你们这些人了，其实写得差不多了！”
“真的，我骗你有什么意思！”石娇娇头抵在石柱子上回，陈丽也不追究，又问：“菲菲放假了吧，职校不是放得比你们长么？”“放了，前几天打电话说是去亲戚家了。”“干嘛，又还没过年。”“我也不晓得。”“估计是想让他弟弟去那边上学，先活动活动！”陈丽吸吸牙缝说，石娇娇大惊，“这你都知道！”
陈丽斜眼看着石娇娇，得意地笑笑，“这村里没有我不知道的。哦，怎么没听见夏蕾的消息，从前不老早要杀来玩一趟了！”提到这个石娇娇长叹一口气，回：“我都好久没看见她了，放假前一天去找她也没碰到。”陈丽闻言拿起手边的碗，拍拍屁股说：“返校那天应该就能看见了。”“我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