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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第一天，夏天真的来了，大清早多走几步路就开始出汗。石娇娇最早到达公司开门，将公共区域的相关设备打开，才走进办公桌整理资料。每周一分部都有面向全体员工的例会。等她收拾停当，其他同事陆续也来了，她抬眼看看时间，起身给行政经理的办公室端去一杯咖啡。每天在她进办公室前准备好一杯黑咖啡，是在那场“梁总很不满意，我帮你挡过去了”的酒会后，石娇娇被新增的固定工作内容。
果然不出所料，石娇娇刚坐回位置，行政经理就提着包匆匆跑进小办公室，脸上神色惊慌。同办公室另外三个人都到了，还有个空位是王工的，他通常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车间，座位形同虚设。人们似乎还没有从周末的放松中调整好状态，都精神恍惚保持安静，机械地回想着上周残留的工作。
“快看邮件！公司系统里！”财务忽然说，还回头看了下石娇娇，石娇娇眨眨眼呷了一口水，观察每个同事的反应。“啊！”“这……”所有人都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年纪最小的前台吞吞口水，问：“石姐姐，你，不会是……”石娇娇嘴角翘了翘，“会上再说，好不好？”小女孩吐吐舌头，给另两个大姐一个“八九不离十”的眼神，锁好皮包就去前台了。
人事主管被叫去行政经理办公室，不出三分钟就出来，经过石娇娇办公室时，在门口停了停，等石娇娇注意到她时，她竟然露出一个少有的微笑，又一言不发的走开。这下财务组的两个人总算心里有了定论。石娇娇仍旧静悄悄地喝着水，脑子里盘桓着梳理了好几遍的发言稿，阳光从背后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在她纤细雪白的脖子上，有细细的汗珠。
每周例会内容非常简单，即便是逢上月初年尾，也不过是添加些总结计划，通常不足二十分钟就散了，最主要的作用大概就是帮员工快速进入状态。今天似乎有点新鲜事，至少有个重要的人事委任要宣读，台上人事和前台加个设备维护的男同事，忙了好一阵，才终于调试好临时上阵的音响设备。
“喂喂，喂！”人事索性充当了主持人，这也很反常，行政经理才是最热衷于在众人面前发言的角色。“各部门的同事，我们的工程师们，大家周一好！”女同事停了停，等到一阵掌声之后，说了几句调侃自己上台的俏皮话，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才说起正事来，“相信今早开过系统的人都知道了，总部为我们委派了总负责人，正式的委任状就在邮件里！……想必大家都不会陌生，欢迎我们的分部总负责人，石娇娇女士！”
空手上台的石娇娇穿着平常的素色通勤装，清丽的五官和恬淡稳重的气质，仍足够抓住每个人的目光。“石经理，您真人不露像，总该给大家多说几句吧？”人事活泼地问，石娇娇礼貌地接过同事递过来的话筒，冠冕堂皇地回：“这里大家资历都比我老，讲话说不上，就分享一下这个月我的所学所得……”
台下，女行政经理翘着二郎腿，坐在第一排，舌头不自觉掏着舌根，石娇娇今早为自己倒的那杯咖啡，好像特别苦，那涩味到现在还折磨口腔。她将笔记本随性地摊在大腿上，保持着高姿态，冷眼看着眼前的“新官上任”，内心破涛汹涌，即恨这个说来就来的“空降兵”打破她的苦心经营，又不得不对其深沉的性子产生抑制不住的佩服。
石娇娇的眼光连一丝都没有多分给行政经理，这让她感到极度不能忍受：哪怕是流露出嫌恶的态度，都比这种视若无物要好数百倍。可石娇娇没有给这个失落的女同事一点点反馈，她站在台上微笑，侃侃而谈，不重要的东西根本不屑多看一眼。
“基层的工作是我最宝贵的经历，也请大家不要责怪我不诚实。这几个月虽然不能向在座的各位，尤其是办事处一成立就在这里发光发热的元老们一样，熟悉、了解这里，但也确实收获了很多，”石娇娇抿抿嘴，“我呀，脑子还不算笨，学东西自认为也算快，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努力跟上的节奏，也请以后多多指教，共同进步……”石娇娇气质里夹带着的柔顺，让姿态低到有点做作的发言，听起来很是自然诚恳。
石娇娇发言之后，例会的流程正常进行，各部门代表简单说了说当前的工作进展和计划，临到结束前，人事主管又上台多说了一句，无非是补充解释下，总部跟随负责人委任状一同下达的人事条款，“石经理主管运营，王工是项目带头人，相互配合互不矛盾，属于同一行政级别，其他岗位也全都参照总部同级别定位，例如存在人事主管、财务和行政主管等等……”说着还不动声色地，看了台下的行政经理一眼……
散会后，王工和田昊站在门口等着石娇娇走出来，石娇娇听完一个同事说话，扭头看见俩人笑道：“这总工程师和项目大总管同时站在这里，给谁这么大的压力呢！”王工推推眼镜摆摆手，道：“你才是一把手，我们这是要汇报工作呢！”石娇娇肩膀垮下来，无力地笑：“王工您总是这样，折煞我了！”田昊凑上来说，“我可不一样，我是来要饭的，新官上任可不能小气吧！”三人互相看看，围在一起笑起来。石娇娇道：“应该的，不过这个另约，眼下我有好多事要顺一顺，还得多麻烦你们呢！”“责无旁贷啊！”
安静的独立办公室，石娇娇埋头快速过目大量的资料，听见敲门声忙得连头都没抬，说了声“请进。”一叠文件被送到石娇娇视线里，她撩起眼皮一看，是自己刚刚问行政那边要的，近一年当地政府出台的对于高新科技企业支持的各类红头文件和会议学习内容。她接下来翻了几下，说：“不全，缺去年九月开发区和机器人协会联办的中秋论坛，还有今年春季微型芯片技术研讨会的。”
“我马上去补。”来人将资料轻轻放在桌子上，石娇娇一听是行政主管的声音，抬起头来意外地问：“你怎么亲自送来了？”财务主管张张嘴，指了指椅子问：“我可以坐一会儿吗？”石娇娇点头示意，“请便。”财务主管深深吸了口气，松开交叉的食指说：“我想跟你说声抱歉。”“为什么？”石娇娇目光重新落在工作上，随口问。
“我……”中年女人咧咧嘴，她无法复述一遍自己因为轻视而产生的怠慢，一时语结。石娇娇等了一会儿，把笔横在眼前，眯了眯眼说：“其他不论，有件事你确实做错了！至少用人不当！”女人惊疑地看向石娇娇，石娇娇笑起来，“我顶不会泡咖啡，你还要天天喝，还真是自讨苦吃！”“我……”行政主管身体一弹，想要描补自己的所作所为，被石娇娇伸手拦住，“这样吧，换你帮我准备一周的咖啡，行不行？”女人嘴唇翕动，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好”字，虽然迟疑却语气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