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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的夜晚总是非常宁静，孙少平这一夜睡得非常踏实，村子里的公鸡叫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把他叫醒，直到郭雨喊他起来吃饭。
孙少平洗漱完毕后，郭雨和她妈妈已经等了好一会了，他挠挠头说：“不好意思啊，我这人比较贪睡，让你们久等了。”
郭雪母亲笑着说：“年轻人贪睡一点没啥，像我们上了年纪的人想睡还睡不着。”
早饭是稀饭、馒头和油炝的香椿芽，非常爽口。
“伯母，我们吃完饭就走吧，刚好今天星期一，医院的大夫应该都上班。”
郭雪母亲加了一口菜说：“小孙呀，你还是先忙你的，我这是老病了，熬过这个春天就好了，看不看的都那样。”
孙少平有些纳闷，这不昨天说的好好的吗，怎么又变卦了。他把目光投向桌子对面的郭雨。
郭雨的脸色也很不好，说：“我妈说你和姐姐还没结婚，不能让你花这个钱。”
孙少平有些傻眼，这是个什么理由，难道这是变相的逼婚不成？这读过书的女人套路很深呀，但不管怎么样这病得看，否则没办法跟郭雪交代。
还没等孙少平说什么，郭雪母亲拿筷子敲了一下女儿的碗说：“吃你的饭，话怎么那么多呢。”又转过来笑着：“小孙呀，你别听小雨乱说，我这病真的不要紧，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
孙少平笑道：“伯母不管这病要不要紧，咱先去医院里检查一下，否则我这么走了也不放心，到时候我回到京城跟郭雪也不好交代，您身体健健康康就是我们这些晚辈的福气，以后等我和郭雪有了孩子还指望着您来带呢。”
郭雪母亲笑道：“你这孩子想的倒挺远，那就去看看？”
孙少平忙接住话把：“必需得去看看。”
郭雨偷偷地冲孙少平竖了个大拇指。
吃过早饭，三人收拾了些衣物、碗筷和洗漱用具就出了家门。这种病去了医院就要做好住院治疗的准备，该带的自然要带上。
“她婶，这是要出远门呀？”村子里的一个妇女老远就跟郭雪母亲打招呼。
郭雪母亲笑着说：“是呀，这不小雪对象回来了，非要带我去市里看病，其实也没啥，但孩子不放心。”
那妇女道：“你还是听孩子的好，大医院里有好大夫，你这咳嗽的病也快半年了，是该好好看看，女婿大老远跑来带你看病，你可真是有福呀！要不要让三顺开拖拉机送你们？”
郭雨接口道：“不用了，我姐夫开车来的，就停在桥头。”
那妇女惊讶道：“原来桥头的小汽车是你姐夫的！昨天就停那儿，村里人都跑去看了，就是没见开车的人，她婶，你这次可享上洋福了！”
孙少平解释说：“那可不是我的车，是省革委会的。”
妇女更是惊讶：“你给省里的干部当司机呀，了不起！”
孙少平有些郁闷，但他没必要跟一个农村妇女去解释，只是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但有人听着不乐意了，郭雨道：“什么司机呀，我姐夫在中央部委工作，专管省里的干部，还能给他们当司机？我姐夫开车他们敢坐吗？姐夫你说对不对？”
这大话说的孙少平都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挠挠头说：“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路上得两个多小时呢。”
一扯到“中央”两个字，那妇女也吓得不敢说话了，心里却琢磨着老郭家看来要翻天了，这闺女长的漂亮就是不一样，找女婿都能找出这样的。
郭雪母亲是京城来的，虽然没有详细问孙少平的工作，但能猜道他只是一般的部委工作人员，毕竟年龄在那放着。她不会像女儿一样想当然，也不会和这个村妇一样无知，她也没有说啥，自从后来找的那个男人跑了以后，村里不知道有多少闲言碎语在笑话她，虽然她不是很在乎，但女儿还要在这个村子里生活，让他们看看也好，省得女儿受欺负。
一路上孙少平开的很慢，但郭雪母亲还是晕车的厉害，走走停停居然用了三个多小时。
汉中地区医院是整个地区最好的医院，当然也是人满为患，而内科更是人多。孙少平他们到的比较晚，只能挂成下午的号。
午饭三个人在外面简单对付了一口又赶紧去门诊上排队。直到下午三点才轮到了郭雪的母亲秦慧珍，这个名字还是被护士叫到时孙少平才知道的。
看病的是个中年医生，他先给秦慧珍把了一下脉，又拿听诊器听了一会儿，然后问了一下具体状况，就开始在病历单上写起来。
郭雨急忙问：“大夫，我妈到底是什么病。”
医生说：“肺结核。”
秦慧珍倒没有表现出什么，郭雨听了医生的话却一下子紧张起来。
孙少平插嘴问道：“不做个CT看看吗？”
医生抬起头问：“噻～踢，什么玩意？”
孙少平解释说：“就是拍片子，可以看到肺部病灶的机器，这样也能更好地确诊。”
医生冷着脸说：“你说的机器咱们医院没有，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去别的医院。”
秦慧珍忙圆场道：“谁不知道你们医院是地区最好的，您又是内科方面的专家，您看着开药吧。”
医生并没有因为秦慧珍的几句话给他们好脸色，说：“现在床位紧张，我给你先开点药，等有床位了你们再来。”
孙少平问：“什么时候能有床位？”
医生往椅子一靠说：“这就不好说了，得有人出院才行。”
孙少平皱着眉头说：“那你也得给个准话呀，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天天往医院跑等床位吧？”
那医生笑了一下说：“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孙少平一听这话就怒了，一拍桌子道：“有你这样说话不负责任的吗？”
医生也站了起来：“那你要我怎么说话？要看病就看，不看滚蛋，后面还有病人等着呢，再胡搅蛮缠我就叫保卫科了！”
这时诊室门口已经挤满了人，都在往里面看。
秦慧珍忙拉住孙少平说：“算了，我们下次再来。”
郭雨也劝道：“孙哥，我们还是走吧。”
母女俩个生拖硬拽才把孙少平拉出了房间。
站过道里孙少平越想越气，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
“那个谁，把烟掐掉，这里不许吸烟！”一个年长的护士指着孙少平说。
孙少平有些气结，但人家说的没错，他也只好把烟放在脚下踩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