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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了祖爷爷的旧坟。
黑云压顶，几棵蓬头垢面的杨树，被凄风苦雨扫得象个秃了的扫把头，一只乌鸦借着风雨歇斯底里地朝着地狱喊冤，叫声犹如铁围山里的恶灵。
不清楚，我为什么会在黄昏的悲临时分，站在祖爷和曹家老祖这两座孤零零的老坟前。
任凭天空中张牙舞爪怪蛇般的闪电一道道劈在坟旁的地上，听着头顶上鬼魍魉的暴嚎炸响，我就那么呆呆地凝视着坟头上的湿土……
那里，好象有蚂蚁群在人不知鬼不觉中往外拱，拱的频率越来越快了，土动了，上层的泥块裂成了碎瓷片，中间的放射状开裂的交点处，向外拱出一个东西来……
是颗人头，滚成了泥人，分不清楚五官与本色，人头带出了一条长长的身子，蛇身子，没有肢体的长虫身子，一直从那个孔里抽啊抽啊抽啊，好长，太长了，一直在持续着往上抽着，却没有完结，我就那么看着，仿佛自己并非真实存在，只是神识在看着。
曹家老祖的坟头也开始蠕动，坟尖开裂，拱出一条人头长虫，无独有偶，长虫不厌其烦地从坟土里蠕动它的长身子……
感到喉头有个什么东西噎住了，双手抓着脖子，猛烈地咳，终于咳上来一团蠕动着的物什，吐出来，却怎么也掉不下去，它们的身体太长太长了，寄居在我的气管深处，我大骇，伸手到嗓子眼儿里就抓扯。
突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连连呛咳着回头四顾，发现一棵萎靡的树下，站着一个人，看形容象我的老爹！
怎奈嗓子眼堵满了虫，我“唔唔唔”地应着，踉跄着跑向那棵树，但是树下的人影却越来越模糊……
我醒了，嗓子堵，一咽唾沫生疼，嗓子肿痛发炎了。
为什么会梦到那么个黑暗抑郁的怪梦，又猝然想起来，回了北京后一直没给老爹打个电话，唉，身上的事情太多太怪，我应接不暇，往往把自己最亲的人给忽视了。
看了看时间，临晨两点多了，等到天亮了再给老爹老妈打个电话。
……
心绪刚捋平和准备睡下时，突然看见枕边的手机一闪一闪的，睡前弄成静音了，这么巧，我刚醒就有来电了。
“老侄子，我是喜顺叔，你快点回来吧，你爹出事了。”隔壁院子的喜顺叔，我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我慌得手开始抖了：“叔啊，我爹咋了？”
“你爹不行了，从医院往家拉呢，你别难受，路上千万小心，这大黑天的，你妈这儿有叔和你曹大伯呢，你曹大伯正忙烂着弄你爹呢。别着急啊……”
电话放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心痛得连着每根神经，在床上胡乱地摸着，摸到手机，摸到了车钥匙，又在抽屉里摸到了钱包，眼泪早不成行了……
我没有和程莎打招呼，跌跌撞撞，魂不守舍出了门，满天的星星，我下意识地望着天空，一遍又一遍地祈祷：保佑我父亲无事吧，保佑我父亲无事吧……
上了车，连油表都没看，失神落魄开着走了……
路特别长，夜特别黑……
一路上我不敢给家里打电话，也不敢给曹伯伯打，怕听到那个字……
快下高速的时候，我拿起了手机，怀着无尽的恐惧与揪心打给了母亲，接电话的是我舅舅，他告诉我，老爹已经没了，家里正准备后事呢……
泪如雨下，我是个不怎么会流泪的人，但是我的老爹那是我的命，我所有悲喜哀乐的重要来源，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无处不是这个人无怨无悔劳苦着希冀着，把我托起来，如何能接受他没有了的现实，他才六十四岁啊……
……
前几天他还健健康康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是什么原因，我电话里不想问，也没勇气问。
……
家里好些人，老爹单位的人，同事，老朋友，亲戚们还有警察……
……
老爹是被人杀害了！！！！
就在夜里一点钟左右……
老爹闲不住，退休了以后，他养了几窝兔子，越繁殖越多。
今天半夜里听见兔子窝骚动“吱哇”乱叫，起身出去查看，没想到真就看到一个偷兔贼，躲在兔窝旁，老爹操起棍子过去打他，没想到那贼和老爹打了起来，那毛贼身上藏着刀子，扎了老爹三刀，刀刀毙命，全在胸口上。
老妈和邻居喜顺叔都听到了打斗声、老爹骂贼的声音，大家出来一看，毛贼跑了，老爹倒在血泊中，老妈当时就软瘫了，喜顺叔开着他的老桑塔纳把老爹送到了医院还报了警……
医生说，已经没有心跳和呼吸了，其中一刀正扎到了心脏上…….
……
我全然不记得警察询问我了些什么。
记得警察说院子里有凶手的鞋印儿，是双年轻人最喜欢穿的那种板儿鞋，从鞋印的深度看，凶手应该是个体重约一百二十斤左右的年青人。
警察问我爹最近有没有和谁结怨。
喜顺叔说，白天他和我老爹进城去买些种子和建材配件儿，老爹想在院子里种些菜，还想把房子重新吊个顶。
商场旁边有辆红十字的采血车，过来一个小伙子，说唠，不停地缠着他们，各种劝，想让他们义务献血，尤其是对我老爹分外照顾，最后我老爹实在挨不过，同意去献二百毫升血，到了采血车上一看，先要抽血化验，我老爹晕血，特别怕打针，当时就反悔了下了车要走。
小伙子不依不饶，再次缠着我老爹，跟传销似的，喜顺叔实在看不下去了，跟那小伙子吵了起来，小伙子方才住嘴罢手。
等到他们老哥俩下了公交车，往镇子口走的时候，喜顺叔居然发现那个劝他们献血的小伙子鬼鬼祟祟跟到镇子里。
喜顺叔没客气，回头张嘴大骂了一阵，说敢进村打折他的腿……
喜顺叔说，就是白天里和那个神经病小伙子结怨了，没听说过我老爹跟其他人不对付，我老爹性子好，人厚道，又不太爱说话，平常里都少得罪人，何况退休后，和别人接触少了更没有恩怨了。邻里邻居的，大家一直很和谐，从来没有过口角什么的。
曹伯伯也说，棋牌室下棋的棋友们，也处得来，时不时老哥儿几个一起整几盅…..
……
警察已经立案了，我单独找喜顺叔详细了解了那天下午在采血车旁发生的事情，仔细问了那个小伙子的长相，以及采血车的牌照。
喜顺叔记着那个年青人的样貌，左太阳穴上有一个拇指大的黑痣，至于采血车的牌子，他完全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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