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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松龄脸上毫无介意之色，撩了一下长袍，一屁股坐在衙门前的石阶上，道：“段清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咱们不用管，即使想管也管不着。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解决青云寺的事，只要他肯派人跟我们前往，就一定可以打败玄素，弄清楚事实真相。”
李尧臣道：“大哥所言甚是，只怕刚才那厮进去不愿通报段清明，咱们这样等下去，岂不干耗？”
蒲松龄笑道：“这倒不用怕，他不通报，我就在外面不停地敲，直到把那个鼓敲破喽，不信敲不醒段清明。”
大家哈哈大笑。片刻功夫，那名衙差又出来，变得和颜悦色道：“各位请进，段老爷有请——”蒲松龄的话果然言中，面对一个混口饭吃的小人物，我们也就没再为难。
进了院子，我们被带到上次那间书房，段清明已经换好衣服坐在里面。见到我们进来，他起身迎接，满面笑容道：“蒲先生这么晚光临县衙，有失远迎啊，各位速速上坐，快快上茶！”大家纷纷坐下，那名小吏才颠颠地离去。
段清明坐靠在椅子上，笑道：“人称蒲先生为‘鬼狐居士’，果然名符其实啊，常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却偏偏喜欢晚上拜访，这么晚还精力充沛。”
蒲松龄笑道：“‘鬼狐居士’徒有虚名而已，这么晚前来并非不知疲倦，只是有要事相报，万启远的死因我们已经找到了。”
段清明直了直身体，惊讶道：“这么快就结果了？我刚刚才抽集衙门精干力量，成立了一个调查小分队，正准备明日上午就着手安排部署此事。”
“段大人，调查一事我看就不必了，因为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那青云寺住持玄素法师。”蒲松龄道。
“啊？”段清明惊愕的表情与我们知道真相时一模一样。
“结果出人意料吧？我们所有人都曾设想过无数种万启远死亡的原因，但是没人会想到凶手就在眼皮底下。今天若不是一位兄弟出手相助，我们在场的这些人指定活不过今晚。玄素的真实行径让人发指，万万没想到外表和善的他实际上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段大人，近些年淄川县有没有出现大量失踪人口？”蒲松龄道。
段清明一愣，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其实这本属于本府不对外公开的信息，不过你也不是外人，如实相告吧。近些年淄川的确接到大量失踪人口报告，而且无一年落空，本官也曾花大力气派专人调查，但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让我十分头疼。上次万启远的案子，起码还能看到尸首，那些失踪的人全都没剩下一点东西，仿佛从人间蒸发了。唉，主政一方却不能保证社会安定，说起来也是我这知府无能。”
蒲松龄道：“段大人无须自责，其实那些无故失踪人口全部在青云寺，不过现在只剩下一堆白骨。”
“啊？”段清明一脸的难以置信。
蒲松龄充分发挥写故事的优异才能，整件事娓娓道来，把发生的经过完完全全、仔仔细细地叙述了一遍。我们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段清明的脸不断变幻着表情，时阴时晴，时怒时愕，时喜时愤，激愤处甚至拍案而起。
故事说完了，蒲松龄道：“段大人，整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虽然相当血腥残忍，但终究还是发生了。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玄素一直是我好友，这种关系已经维系很多年，我却一直没有看清他的本来面目。”
李尧臣起身道：“大人，现在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到时玄素会去房间收尸，若被他发现我们已逃走，势必会打草惊蛇，到时再抓就不容易了。我们已经与其交过手，那和尚身手道法都十分了得，一般人根本不是他对手。所以，现在官府就应该增派人手，即刻前往青云寺。”
段清明抚须道：“现在大半夜的，天黑路又不好走，那昆仑山山势险峻，路陡谷深，若差役们再不小心跌进去，如何是好，不如再等一个时辰，待天明时分再出发吧。”
蒲松龄道：“段大人，我兄弟所言极是，时不我待，机会不等人，若等到天亮，估计一切都晚了。”
突然“扑通”一声，谌凤莹竟面对着段清明，双膝脆地，流着泪水道：“民女恳请大人为我家启远作主，立刻派人去抓那凶手，杀人偿命，那个和尚必须受得惩罚。大人若是不同意，民女就在这里长脆不起。”
“快起，快起。”段清明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慌了神，忙过来伸出双手要扶谌凤莹起来。我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手，女人的眼泪对于男人来说素来是最大的杀伤力武器，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脆，段清明实在无法再说些什么，无奈之下道：“好好，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我答应你们现在就派人前往青云寺。”
谌凤莹听到这话，才边抹着眼泪边站起来。
段清明整了整衣冠，朝着外面大声道：“来人呐——”话音刚落，一名带刀差役跑进来，低头施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立刻通知兵房携兵二十名，到衙门外待命！”段清明正色道。
“是，大人！”差役大声应道，然后急忙退出去。
蒲松龄道：“段大人，此行还需要带上万洪山，死者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比谁都抓凶心切。之前，他始终认为我们几人与万启远的死有关，现在是时候让他知道真相了，当然，让他当场看到真相肯定要比听到真相好很多。所以，还有劳大人借我们一匹马，我们这就去通知万洪山。”
段清明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不用你们再辛苦跑一趟，我差遣一人过去通知便是。”
蒲松龄微微一笑，拱手道：“段大人果然英明神武，处事果断，礼尊下士，淄川百姓能有你这样的父母，真乃老天眷顾。”
一番简短的夸讲让段清明脸上乐开了花，笑得简直合不扰嘴，哼哈了一会儿，道：“蒲先生太过于抬举在下，清明才疏学浅，实在有些自惭形秽，若论勤政惠政、务实民声、交友广泛，我之于毕际有先生就好比小巫见大巫，哪里还敢妄自尊大，有机会还是要多请教请教才是。”
“欸，大人谦虚了。”蒲松龄笑道。
我听出了段清明的言外之音，他还在惦念着蒲松龄和毕际有的这层关系，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对自己仕途起积极推动作用的机会。我相信蒲松龄也一定可以听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