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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做上海人 正文卷 第十七章 左源海

作者:许事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18-01-31 10:57:41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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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一批,回SH的知识青年,被分配到“铅锡材料厂”了。人数不多,只有七个人。但其中有一对夫妻,那个男的,却是把“铅锡材料厂”,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直闹了一个鸡飞狗跳。

    那个男的,名叫左源海。瘦小的身体,细细的手臂,个头只有一米六零高。但两只眼睛,却凶光四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痞子味。

    他被分配在了,第二挤压车间里。但他却是,从来也不干任何工作的。并且,每天上班的时候,他的腰里,总是习惯地插着两把三角刮刀。只要有人管他,或者是有人同他有了口角。他便会,立刻从腰里拔出那两把三角刮刀,双手各持着一把三角刮刀,把别人追得满厂飞逃。久而久之,全厂的任何人,只要说起他来,马上便会谈虎色变了。

    这使得“铅材厂”的领导们,实在头疼到了极点,在无奈的情况之下,便又召开了支委扩大会议,讨论如何解决这个刺头的问题了。

    这讨论的结果,当然是领导们早已商量好的,那就是要责成姬季远,拿出一个解决的方案来。

    “可以拿伊,调到第一挤压车间,吾来管伊好勒。”姬季远说。

    于是,支委扩大会议,便圆满地结束了。

    第二天一上班,姬季远便走到了,第一挤压车间,那间小小的车间办公室里,并让许步远去叫来了杨小强。

    杨小强,在大丰农场,也是一个,从来也没有干过什么活的大流氓。来到“铅材厂”以后,也总是吊儿郎当的。但他人不坏,对姬季远和许步远,也比较尊重。因此,许步远对他,也总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反正改制大集体后,人员严重超编,少一个人干活,无所谓嘛!

    杨小强来了,他殷勤地叫着:“姬厂长!”

    “今朝(天)左源海,会调到阿拉车间里来,所以,侬从现在开始,啥格事体也勿要做勒,侬就拨吾看牢伊,不要让伊做坏事体,好伐?”姬季远问。

    “好额!吾晓得勒!”杨小强答应着。

    于是杨小强,便在每天的上班的时间里,不离左右地跟着了左源海,左源海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每当左源海又要逞凶的时候,他便会制服他。

    一天上午,姬季远来到了,第一挤压车间的小办公室里。向许步远交待着,一些生产上的问题。左源海走了进来,杨小强跟了过来,他走进门口,斜靠在门框上看着。

    姬季远说着说着,一手从桌子上,拿起了许步远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

    “侬哪能可以,吃别人额茶杯?”左源海,指责着问。

    “吾同伊关系好,所以就可以吃伊额茶杯。”姬季远,看也不看他,顺口地回答着。

    “格末(那么),吾额茶杯,侬就不会吃勒?”左源海,挑衅地问道。

    “侬额茶杯?”姬季远,轻蔑地努了一下咀,“吾是勿会碰额。”

    “侬看勿起吾。”左源海挥起了拳头,朝姬季远的脸上砸去。但被原来在办公室里的,早以提防着的汤步洪和杨小强,双双地抓住了手臂。

    “放开伊!”姬季远,脸也不回地命令着。汤步洪和杨小强,犹犹豫豫地放开了手。

    左源海的拳头,举在了姬季远的头上,相距十公分的地方。姬季远看也不看他,继续同许步远交待着。

    半分钟、一分钟,左源海的拳头,打下去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打下去吧?这里的四个人,肯定会把自己,打得起不了床的,而且还没有人看见。这可是,要吃眼前亏的啊!不打下去吧?这“一世的英名”,不就荡然无存了吗?他还在犹豫着。

    整整过去有三分钟了,左源海的理智,战胜了他的疯狂,他终于放下了拳头。他用很大的动作,摸了摸腰上的那两把三角刮刀。

    “侬敢跟吾走伐?”左源海,声嘶力竭地问。

    “侬有事体啊?”姬季远,淡淡地反问着。

    “有事体!”左源海,又用手,摸了摸那两把三角刮刀。

    “走伐!领路!”姬季远,抬了一下下巴。

    左源海,一路往外走着,不时地用手,摸摸腰里的那两把三角刮刀。姬季远一路在后面跟着,看也不看他的那些,恐吓的动作。

    左源海,曲曲弯弯地,往没有人的地方,深深地走去。姬季远,保持着离他两步的距离,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一直走到了,车间的一个死角里,无路可走了。左源海不得不回过身来。

    “有啥事体快讲,吾没有那么多额空。”姬季远,不耐烦地说。

    “派派(算算)吾勒‘铅材厂’,最看得起额,就是侬勒。”左源海没话找话地说。

    “吾勿要侬看得起,吾只要侬勒此地,老老实实地做好生活(工作)。”姬季远,抬起了下巴,从鼻子上看着他,傲慢地回答。

    “吾……”?左源海无言以对。

    姬季源,转身便离去了。左源海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半天。今天所发生的事,让他太震撼了。拳头在头上,理也不理。手摸三角刮刀,看也不看。这是什么人啊?世界上真有,那么不怕死的厂领导吗?

    其实,姬季远就是想震服,这个人人谈虎色变的流氓。姬季远怎么没有准备,姬季远早就想好了。只要他把三角刮刀一拔出来,自己便马上冲上去,捏住他的双只手的手腕,他能施展吗?一米六,这么小的一个人,有几斤力气啊?真要打的话,自己捏也能捏死他了。

    三天后,隔壁的大别墅办公室,打电话过来了,叫姬季远马上过去。姬季远不知什么事,但听到了那紧张的声音,便心想,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吧?

    冯均成的办公室门口,围满了很多的人,但门被反锁着,却没有一个人敢敲门。

    “啥事体?”姬季远问。

    “左源海勒里面,伊拿门反锁了,伊要杀冯均成。”有人惊恐地回答着。

    “嘭!嘭!”姬季远捶了两下门。

    “做啥?”左源海的声音。

    “侬勒做啥?”姬季远反问道。

    “吾要寻领导谈谈!”左源海回答。

    “伊勿是领导,吾是领导,侬有啥事体,寻吾谈。”姬季远,断然地告诉了他,并又捶了两下门。

    门开了,姬季远走了进去。只见,冯均成的办公桌上,插着两把三角刮刀。冯均成缩在椅子上,惊恐地用狼一样的眼睛,无奈地看着姬季远。

    “侬出去好勒!”姬季远对冯均成说。

    冯均成,逃一样地窜了出去。姬季远,重新关上了门,坐上了冯均成的椅子。

    “吾是侬额领导,侬有啥额事体?”姬季远问。

    “吾……吾?”左源海无法回答,他拔下了,桌子上的那两把三角刮刀,插回了腰上,“吾同侬讲没有用。”他打开了门,走了。

    左源海,同他妻子的婚姻,可是糟糕透了的婚姻。在大丰农场时,左源海在外面,搞别的女人,他妻子也在外面,搞别的男人,一团乌七八糟。回到SH后,左源海太平了一小段时间。SH嘛,毕竟不像大丰农场这么乱。但他的妻子,却又搞了别的男人。这下他发怒了,他到处地找,也没找到他的妻子。后来听人说,她藏在她父亲的单位里,他便冲过去了。

    曹杨路停车场,隶属于CN区公安分局。而左源海的老丈人,却正好是这里的一把手——党支部书记。他迎了出来,挡住了左源海。

    左源海抡起手掌,猛扇了他的老丈人两个耳光。两个人便揪了起来。曹杨路停车场的一些职工,实在看不过去了,上来了五、六个人,要揍左源海,左源海往后退着。五、六个人,一步一步地紧逼了上来。谁知左源海,返身跑上了楼梯。二楼冲外是一条长廊。左源海爬上了长廊的胸墙,他看也不看,便往一楼的地面跳了下来。他一跤摔在了地上,翻了几个滚,爬起身来,吐了两口血沫。从地上捡起了半块砖头。冲到停着的大卡车面前,一口气砸了七辆卡车的挡风玻璃。然后,他扔下了砖头,一溜烟地跑了。

    这曹杨路停车场,是公安局的编制的。左源海的老丈人,还穿着警服呢?这CN区公安分局,为什么不管呢?原因就是,左源海从大丰农场,带回来的档案上写着,左源海是有精神病的,而且还有家族史。警察也不能,去抓一个精神病的患者是吗?CN区公安分局,也只能摇头了。

    左源海在厂里,不断地惹是生非,把个江名申书记,搞得头大无比。他听了冯均成的意见,便把左源海调到了大场分厂。这可是个好办法呀!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每天不是,清净好多了吗?

    但是谁知,左源海方才调去大场分厂,才刚刚一个星期,便又出事了。因为,他在大场分厂,换工作服的时候,同另一个工人,吵了起来。

    起因是很简单的,两个人在谈着,SH的哪个建筑,是最高的问题。左源海说是国际饭店,但另一个工人,却说他土了,现在的SH电视塔,要比国际饭店要高得多,两个人便争了起来。

    左源海拔出了双刀,但那个工人,也不是个善茬,也是在大丰农场,叫得响当当的人物,在互搏中,左源海的双刀,刺伤了那个工人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立刻被其他的工人,骑着三轮货车,送到大场医院去了。

    这件事情,报到了厂部,这可又是一件大事,持刀伤人这个错误,可不是一般的错误。必须要责成左源海,进行深刻的书面检查。

    在支委扩大会议上,江名申书记在犹豫着,他看了姬季远几次了,但还是说不出口。因为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让姬季远去解决,但也不能,老是让他去呀!其他的人,都在干什么呢?

    现在的支部委员,还是五个人。除了江名申、刘春庄、冯均成三个老的外,还有两个是大集体的。一个叫王福成,他在大丰农场时,是团高官,因此便补上了,庄振龙的缺。在这里当上了,党支部的副书记了。另一个叫杨江兰,现在是“铅材厂”的,团支部的书记。但现在的支委扩大会议,也已不再是,只扩大姬季远一个人了。还扩大了另一个人,他是“铅材厂”的,新上任的工会主席,他叫张容水。但他不是大丰农场的,他是从HLJ的国营农场,回到SH来的知识青年。

    江名申书记,看着王福成和张容水,“格事体,你们俩个人去处理,好伐?”

    “好额!”王福成爽快地答应着。

    王福成与张容水,第二天,便来到了大场,他们叫来了左源海,在厂长办公室里谈话。

    “侬拿刀伤了别人,要深刻地检讨。”王福成的手指,敲着办公桌面说着。

    左源海横了他一眼,傲慢地昂起了头。

    “侬要老实一点,深刻检讨,否则至少,要拨侬记大过。”张容水用手指着左源海,恶声地说着。

    左源海,也横了他一眼,仍然傲慢地昂着头。他随手伸向了桌子的中间,在办公用品的盒子里,抓起了一把大头别针。在右手掌中摊着,大拇指还不住地拨弄着。根本就没有打算,理睬他们两个。

    “侬勿要勿当一桩事体,阿拉额耐心,是有限度额。”王福成开始,提高嗓门了。

    左源海,挑衅般地,更高地昂起了头,并张开了嘴。他突然把右手掌,在嘴上一拍。然后亮相似地,冲着他们俩,摊开了手掌。手掌中的那一把大头别针,已经没有了。

    王福成、张容水俩人,惊得瞪大了双眼,也都张开了嘴。过了约有二十秒钟,两个人像约好了似地,分别从桌子的两端,绕过了办公桌。一齐扑向了左源海。一个把着左源海的脑袋,另一个则瓣开了左源海的咀,但咀里,什么也没有了。

    “要出人命了!”俩个人同时,在脑子里闪着这句话,无助地松开了手。左源海则是,“嗵!”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快!快!送医院!”张容水惊慌地喊着,外面的人听到了喊声,都往里挤着。

    左源海在地上,无力地摇着手,“送医院没有用额,要救命,要听吾额。”他软软地说。

    “侬讲!侬讲!”王福成、张容水,齐声地应着。

    左源海,作势要起身,他们两个连忙过去,把他扶在了椅子上。

    左源海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快点去买酒,要白酒,只有吃白酒,才能救吾额命。”

    “吾去买!吾去买!”张容水跳起身来,往外飞跑着,骑上了,他自己骑来的自行车,向厂门口飞驰而去。

    不一会儿,张容水拎着两瓶白酒,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还拿着,三只玻璃杯。他打开了一瓶白酒,在一个玻璃杯里,倒上了半杯酒,递到了左源海的手中,“侬吃!侬快点吃!”

    “吾现在,勿想吃勒,吾想死。吾是你们两个害死额。”左源海把玻璃杯里的酒,随手向地上泼去。

    “侬年纪介轻,想啥额死?”王福成焦急地,在两个玻璃杯里,各倒了半杯酒。他双手端着酒杯,并把左手的那一杯,塞给了左源海。“来!吾陪侬吃,来!干杯!”他用自己右手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左源海的酒杯。

    左源海,微微地抬起了头,“吾勿吃,吾就是要死,啥人叫你们两嘎头,教训吾额。吾就是要你们两嘎头抵命。”他得意地贱笑着。

    张容水也急了,他抓起了那第三个玻璃杯,他仿佛,已经算到了今天的这一出,所以带了三个玻璃杯进来。他在第三个玻璃杯里,也倒了半杯酒,“来,干!”他用酒杯,也碰了一下左源海的酒杯,“来!我先干为敬。”他着急得,竟然开起了国语。

    他一口喝干了,这二两半的白酒,可能喝得有点猛,他的脸上,一下子冲上了血,顿时,把一张白脸,憋得通红通红的了。

    但左源海,还是不以为然。王福成也急了,“这人命关天啊?”他想着,也用酒杯碰了一下左源海的酒杯,左手扶着左源海的酒杯,往他的咀上端着:“来!干了!”他大声地喝叫着,并也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左源海泯了一小口,他戏剧地看着王福成:“侬好像,酒量蛮好额吗?侬比伊结棍(厉害)。”他指了指张容水。

    张容水,又打开了另一瓶酒,又给自己倒了半杯,“来!勿要勿够意思,吾吃光格酒,侬也吃光格酒,好伐?”他用另一只手,扶着左源海的酒杯,王福成也用双手,把着左源海的手,两个人硬往里灌着。左源海,终于喝下了那二两半的酒。

    “侬讲话勿算数?”左源海,用手指着张容水的酒杯。

    “算数!算数!”张容水,连忙端起了酒杯,分了数口,也把那二两半酒,喝了下去。

    “格点酒,勿够额。”左源海,用手指着,那大半瓶酒,并招了招手。

    王福成,连忙把酒瓶递给了他。

    左源海把空玻璃杯,放在了桌子上,并又招了招手,他们两个人会意地,把手中的空杯子,也放在桌子上了。

    左源海把酒,分倒在三个酒杯里,有一个杯子倒多了,他还故意,往另一个杯子里匀了匀。然后把三个杯子,并排地放在了一起,还横过头来,看了一下:“格公平伐?既然你们要干,吾就陪你们干,来伐?”左源海,右手端起了一只酒杯。

    “吾勿好吃勒,吾勿好吃勒,再吃要醉勒。”张容水拼命地摇着双手。

    “格吾也勿吃勒。”左源海气鼓鼓地,又把手中的杯子,放回了桌子上。

    “侬吃!伊格杯酒吃下去,就应该没有事体勒。”王福成,看着张容水说。

    “吾已经吃勒半斤勒,吾真额,勿好再吃勒。”张容水,为难地摇着手。

    “吾也勿吃勒,大家一道去死伐?”左源海无赖地说。

    张容水犹豫了半天,终于颤抖着手,端起了那二两半的白酒。

    “感情深,一口闷。”左源海,也开起了国语。

    三个人,用酒杯碰了一下,王福成便一口喝干了酒。但左源海没有喝,他看着张容水。张容水无奈地,苦着他的脸,仰头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白酒。只见他脸色泛清,腹部在抖动着,应当是胃痉挛吧?随即他“哇!”地一口,吐了一地的酒,用手捂着肚子,趴在了桌子上了。

    左源海,得意地看着张容水,又看了一眼,满脸绯红的王福成,他把两个厂领导,耍得像猴戏似的,他很有成就感,随即,他也抬起了酒杯,也一口喝干了酒。

    “吾还要吃,整棵额,水里烧熟额青菜,侬叫食堂里,烧一烧伐?”他指挥着王福成说。

    左源海吃了那几棵,整棵被煮熟的青菜,没事人一样地走了。王福成则骑着自行车,把张容水送进了大场医院。一场闹剧终于落幕了。它以左源海的完胜,两个领导的完败结束了,检讨也没有了,大过也不记了。

    事后有人反映,左源海,以后的几次,大便完了之后,都会用树枝拨着大便数着。其实从一开始,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他把一把大头别针,摊在右手掌里,用大拇指拨着的时候,他也是在数数,当在大便里,数够了数的时候,他的又一次冒险,便又成功了。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在之后的支委扩大会议上,王福成一脸惊恐地,绘声绘色地描绘着那个,惊心动魄的过程。与会的人,都瞪着他们的,疑神疑鬼的双眼,只有姬季远,他坐在角落里,暗暗地笑着。因为,他对这个无赖,太了解了。

    “侬笑啥?幸灾乐祸额。”张容水不满地指责着。

    “吾是笑,你们两个人,哪能会拔格个无赖,弄成格付腔调(样子)额。”姬季远笑着说。

    “格付腔调?侬讲话介轻飘飘额?侬晓得格时候,有多少吓人吗?伊马上要死勒,侬能够勿急伐?”王福成气急败坏地问。

    “喔唷!格左源海,到阿拉厂里来勒,又勿是一天、两天勒,侬难道还勿认得伊吗?”姬季远笑着反问道。

    “少讲风凉闲话!”张容水愤怒地指着姬季远:“阿拉两嘎头,寻伊谈话,伊死脱勒,阿拉逃得脱关系伐?”

    “啥额关系勿关系,伊自己吞大头别针,伊死脱,也就是自杀。同你们两嘎头,又有啥额关系?再讲,伊真额会自杀伐?伊自己心里有数额,有数伊自己,会勿会死额。吓得你们两个,格样子惊慌失措,你们晓得,工人们都勒讲啥?”姬季远又问。

    “讲啥?”张容水问。

    “工人们讲,厂领导带头违反厂纪厂规,带头上班吃老酒,还敬来敬去,吃得送医院。”姬季远回答。

    “侬……?”王福成气得,差点背过了气去了。

    “格勿是吾讲额,格是吾听来额,是厂里工人们勒讲。”姬季远,不动声色地回答。

    “格侬讲,哪能办再好?”王福成苦着脸问。

    “格老简单额,伊吞了大头别针,你们就往外走,等伊叫住你们,你们再问伊,要做啥?伊讲,要吃白酒,要吃青菜。侬最多,帮伊搞来交拨伊,让伊自己解决,格样子慌?做啥。伊勿是,等你们两个人都倒下后,大名大方地,立起来就走勒吗?格勿是,存心弄松(玩弄)你们吗?侬勿管伊,最后伊还是要走额。但勿是大名大方额,而是偷偷摸摸地走额,因为伊输脱了,一点面子也没有勒。”姬季远分析着,大家都会意地点着头,看着王福成、张容水他们俩,他们俩,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但心头,却恨得牙痒痒地。

    大集体编制的中间,有一个女孩叫陶冶,身高只有一米五十多。但却看上了,一米八十七高的汤步洪,两个人谈起对象来了,每天上班、下班,都是同进共出,煞是欢爱。

    汤步洪,在大丰农场打架斗殴,也是远近闻名的。当然也是,从来也不干活的大流氓。但自从进了“铅材厂”之后,一开始分在,姬季远的第一挤压车间里。在姬季远和许步源的熏陶下,也许是,换了一个场所,也许是,年纪也大了一些的缘故,便开始,规规矩矩地,干活吃饭了。

    但左源海,又出花头了。他到处说,陶冶同他睡过多少、多少次觉。她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不相信可以去看。这下可又把汤步洪的流气,又给鼓了起来了。

    那一天,汤步洪一上班,就去找了左源海。并领着他,走到了二楼,走进了还没有人的男浴室里。

    “侬勿是,有两把刀额吗?侬拿出来呀!”汤步洪指着他问。

    “勿要急!勿要急!有啥事体,可以讲。”左源海软软地劝着。

    “砰!”地一声。汤步洪,从自己的腰里,抽出了一把,一尺多长的三角刮角。狠狠地插在了桌子的上面:“侬拿出来呀?侬为啥没有种?”汤步洪手指着左源海,愤愤地责问着。

    “好勒!好勒!阿哥!阿哥!吾又没有惹侬?火气勿要介大。”左源海沿着桌边绕了过去。一手抚着汤步洪的胸膛:“消消气,消消气。”

    “吾同侬讲,侬再勒厂里瞎讲八讲。吾格刀,就招呼侬勒。”汤步洪大声地说。

    “勿敢!勿敢!格同阿哥有关系,吾哪能敢,再讲呐!”左源海,大声地表示着。汤步洪拔起了桌上的三角刮刀,插进了腰里,转身大步地往外走去。留下了,擦着满头大汗的左源海。

    左源海这个人,也有害怕的时候,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其实,左源海怕的,不止是汤步洪一个人。这世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那狠的呢?就怕不要命的了。

    有一天,姬季远担任厂里的行政值班。晚上,他睡在了厂里的,值班室里了。但十二点钟,门卫室有人来叫他,说让他接电话,姬季远去接了电话。

    电话里问,某某某是不是,你们工厂的职工。这名字,姬季远不熟悉,问了门卫才知道,她就是左源海的老婆。对方说,他们是曹杨路派出所的,人在派出所里,但出事了。希望厂领导,马上赶过去。

    姬季远问了地址,便骑车过去了。

    左源海的老婆,被左源海用牛角刀,在背上捅了一刀。姬季远纳闷了,这应当是,派出所处理的事情啊?为什么要叫厂里来人呢?

    派出所的警察,让姬季远带着她去医院。医生检查了以后,给止了血、缝了针。然后告诉姬季远,这一刀,捅了有两公分深,如果再深半公分,就进胸膛了,就会造成气胸,这后果就严重了。

    姬季远当然知道,气胸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又带着左源海的老婆,坐上了公交车,回到了曹杨路派出所。

    姬季远把情况,都给警察讲了,但警察,显然无动于衷,他只是说,“那你们回去吧!”

    “不行!我要报案。”姬季远愤怒地说:“持刀伤了人,你们警察也不管?”

    “不是不管,他是个神经病。这是你们单位,和医院管的事情,我们警察怎么管?我们警察总不能,去抓一个神经病人吧?”警察摊着两只手说。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神经病的呢?”姬季远问。

    “他的,大丰农场的档案里有的,在大丰农场时,是做过鉴定的,鉴定为精神病患者。”

    姬季远无语了。

    一周的支委扩大会议上,姬季远汇报了这件事。大家听了,都默默无声。这么个刺头,又是神经病,连公安局也不管,这工厂怎么管啊!王福成、张容水,是在左源海的跟前栽过大跟头的,更加是低着头,根本不想插一句话。

    姬季远却不同,因为他是听过,汤步洪告诉他,左源海在浴室里的表现的。因此,他能断定,左源海是在装疯卖傻,但他也没有开口。

    “大家讲讲看,就让格额人,一直勒厂里,无法无天地下去吗?”江名申书记,用手敲着桌子,愤怒地责问着。

    大家都无法开声,只有姬季远,微笑地看着他。

    “侬笑啥?‘小鬼’!”江名申书记指着他问。

    “小鬼”这个爱称,倒还真是,只有江名申才叫得的,姬季远也认了。别人可都,不敢这么叫啊!

    “吾没有笑。”姬季远,仍然微笑着回答。

    “格侬讲讲看,侬有啥额办法?”江名申书记要求道。

    “一定要讲?”姬季远问道。

    “一定要讲!”江名申书记确定着。

    “格好伐!伊既然,一直勒装神经病,格就拿伊送精神病医院,做鉴定好勒。”

    “警察勿是讲,鉴定过额吗?”江书记又问。

    “大丰!格种小地方,有精神病医院伐?伊格鉴定,啥人晓得是哪能弄出来额!”姬季远分析着说。

    “鉴定了,又哪能呐?”张容水责问着。

    “格就简单勒,鉴定出来是神经病——住医院,格就关勒,精神病医院里勒。检查出来勿是神经病,就直接送公安局——住监牢,格就关勒,公安局里勒。格样子勿就是,是也关起来,勿是也关起来勒,总归勿好,再到厂里来瞎搞勒,是伐?”姬季远细细地,分析了开来。

    大家一听这话,顿时就话多了起来,开始议论纷纷了。

    三天后,姬季远带着五个工人,押着左源海,去了位于SH县的,“SH市精神病院”。经检查确认,左源海根本没有精神病。姬季远又带着那些工人,拿着鉴定报告,直接把左源海,押到了“SH市公安局长宁分局”。

    一个半月后,一纸判决书发到了厂里,“罪犯左源海,因犯有流氓罪,持刀伤人罪。被依法判处,劳动教养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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