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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 正文卷 第壹零陆章 争名儿

作者:页里非刀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17-11-28 17:54:29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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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一亭正房,祭酒办公之所。



    窗外夏蝉聒噪的千转不穷,窗内光阴静谧,仅有衣袍窸窣蹭响,及偶尔轻微咳嗽声。



    其实房内坐数人。除祭酒宋沐、司业吴溥外,另有五经博士五人、助教十人、学正五人。



    三两人一桌案,南北东西围座得满满当当。



    冯舜钰与崔忠献并肩立于中央,皆是容颜俊秀的翩翩少年郎,一个沉静端稳,一个丰采飞扬。



    季考的试卷已传递一圈,复又回至祭酒宋沐的桌前,他手中翻卷,抬头把二人细看,心中实在犯了难。



    想起上月监事沈大人、对几名监生文章的评注来。



    他尤记崔忠献被批为文章典瞻风华,似喻作又不足言,才人之笔,擅锦上添花。实在评的精辟!



    冯舜钰的文章沈大人不曾作批,他还觉蹊跷,此时倒全然明白过来。



    实在不知该如何作批,该生尽得大儒方希古先生真传,长短处十分鲜明。



    长处为所作绩文深谙经术,所撰制义清真雅正,理法兼备,为艺林楷则;短处则为所作太过周正严谨,拨动不起看人思绪共鸣,可这并不是评判文章锦绣的标准,点出此理反有贻笑大方之嫌。



    “诸位看过试卷,觉得此二人何人能升中级堂?”宋沐端起茶碗,厉眼朝众人颜面扫去。



    有忌畏崔忠献背景的,指着他选,刘海桥气得面红耳赤,直道胡闹,舜钰之文人间天上少有。唐冠甫含针带芒的嘲讽,都替你那爱徒打扇了,能不好嘛!



    刘海桥扯着唐学正的袖要打,司业吴溥喝斥君子动口不动手,实有辱斯文。



    更有摇摆不定嫌事烦的,直言让监事沈大人来择选,他指谁便谁。



    宋沐一碗茶吃到浅底,但见满堂争议吵闹不休,也未得出个结论来,正蹙眉欲叱责,忽见博士管庆林的袖笼里,不慎滑出把川扇儿,摔跌在地上,顿时有了主意。



    他清咳一嗓子,众人速静,这才看向冯崔二监生,拈髯慢道:“我曾许诺过,你二人季考成绩若能位居优等,则择其一更优者入中级二堂。试卷众教官传阅评判过,因各有喜好,实难分出你俩伯仲。我倒心生个法子,不如你俩在此当堂比试,胜者优出,可敢?”



    舜钰颌首应承,崔忠献作揖笑问:“不知先生要出甚么题考我们?”



    宋沐让管博士把川扇儿递给他二人捏握打量,半晌后命:“你二人把这川扇儿各颂赏一番,诗词曲赋不限,谁做的奇巧韵足,新颖婉丽,谁便胜出。”又转而朝舜钰道:“念崔忠献从高丽而来,吾朝礼仪之邦,自当是谦让他先来。”



    舜钰答是,朝后稍退一步。



    刘海桥不高兴,抢占先机,先入为主的老派思想可不是闹着玩的。



    却也无甚法子,只把舜钰怨念的瞪一眼,这老实孩子!



    都这节骨眼儿了,讲什么礼仪之邦,谦让又是什么劳什子!



    崔忠献倒也不客气,把扇儿张开又聚阖的反复打量,这种满脸褶皱的折扇从高丽进贡而来,因着稀巧轻便,又可折叠入袖,便在吾朝迅速流传开来,你瞧小市街面里,凡有画团扇铺的地方,必也有折揲扇铺可寻。



    他低眉垂眼凝神稍顷,忽笑了,颇为潇洒地擎晃折扇,咏颂道:”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金缕小钿花草斗,翠条更结同心扣。金殿珠帘闲永昼,一握清风,暂喜怀中透。忽听传宣须急奏,轻轻退入香罗袖。“



    话音落,众教官颌首赞许,连刘海桥也挑不出毛病来,崔忠献把此扇儿词所制材料、式样,金缕扇面画等讲得细致,甚把帝王都扯将进来,你怎能说他作的诗词不好哩!



    宋沐听得极喜欢,却不显露,只朝舜钰瞧去道:”崔生已完毕,冯舜钰轮你来作。“



    崔忠献面露得色,把手中折扇递至舜钰面前,神情似笑非笑,清悠道一声”承让“。



    舜钰不置可否的接过扇儿,心里暗自琢磨该如何应对,崔忠献一词《蝶恋花》惊艳四座,若自个也以诗词应对,怕是要落下风。



    她想了想,拿定主意,这才朝宋沐作一揖,朗朗道:”崔生此词做的大情大雅,我若随之自愧定不如,遂想反其道行之。“



    ”冯生此话应当何解?“宋沐很惊奇,颇有兴味的神情,其余教官亦竖耳倾听,一时杳无人声。



    舜钰继续说:”先生即说诗词曲赋不限,学生立即想到,如今巷陌里厝正风行的时调小曲,名唤挂枝儿。一般七句四十一字,可加衬字,平仄韵通,曲调泼辣鲜明,俚俗气息浓厚,且不问南北,不问男女,不问老幼良贱,人人习之且喜听之。”



    她顿了顿:“学生要以此大朴大俗,来对崔生的大情大雅。”



    ”好徒儿!“刘海桥听她一句,赞叹一句,惹得众人歪鼻咧嘴嫌弃一片。



    舜钰把折扇撑开,边看边抿着唇道:”这川扇儿一根红骨,金钉铰,金洒面,我用挂枝儿分别来唱它。“



    遂指着一根红骨:”扇子儿,我看你骨格儿清俊,会揩磨,能遮掩,收放随心,摇摇摆摆多风韵!“



    又一指着金钉铰:”扇子儿飘飏飏,你好魂不定,要拘管你,下跟头箾个钉。“



    再指着金洒面念道:”卖俏哥,你卖尽了千般俏,白汗巾,棕竹扇,香袖儿里笼着,清溜溜押几句昆山调,谁人不羡你,伶俐更丰标,是那一个有福的先生也,受用得你万般好。“



    舜钰道毕,把扇儿去递给博士,管庆林接过,朝她和蔼的赞赏:”你这挂枝儿作的极好,才发现自个得有此扇,实在是有福气哩。“



    一众皆笑起来,虽都是国子监里的宿儒大家,平日自是风雅惯了,乍一听这现编的小曲小调,却觉得有韵味极了。



    崔忠献敛了笑意,看着身畔这个只及他肩的清秀小书生,原不把他当回事的,哪想却大意轻敌,她竟如此深藏不露,并不比他差哪里去,或许,他还不如她也未可知。



    又是一番喧嚣争论后,宋沐一拍桌案上的响木,他已有了论判。



    舜钰神情一凛,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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