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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老孙跟李萍两个人正集体靠着窗台，望着停车场上的树洞讨论下一步该种点什么才好。抬头瞧见张红卫走进来，老孙大手一挥，引着张红卫往里坐，嘴里还客气着要李萍端茶倒水，转脸却发现李萍已经笑嘻嘻的把水杯递过去了，因而觉得自己麾下这名小兵很有变节投敌的嫌疑。
老孙虎视眈眈的望了两人一会，从两人眉来眼去的表情上自认为抓着了确凿的证据，很觉得自己在办公室里的领导地位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于是端起不锈钢保温杯，走到暖水瓶旁倒了杯水，沿着杯沿滋溜溜吸了一口，然后也不急着回自己座位，抬着杯子望着张红卫问道：“张工，你那杯茶怎么样？”
张红卫被问得有点糊涂，随意回答了一句挺好的。
“嗳，你那杯肯定比我的好。”
老孙故作忧郁的又闻了闻自己杯子里的水汽，回了自己座位做好。李萍小丫头一下就明白过劲儿来，羞红了脸正不知怎么接这话，张红卫那边还没摸着头脑，接着问了句：“怎么了？”
老孙正等着人接话呢，立刻笑嘻嘻的回答道：“嗳，你那杯茶是小美女倒的，我这杯是自己倒的，能一样吗？”
“孙科，以后我天天给您倒水行了吧。”
李萍受了老孙调侃，跺脚红着脸说了句话之后，扭头又瞪了张红卫一眼，星眸微嗔仍然是一副娇媚可爱的样子。
“嗳，这还差不多。”老孙感觉自己一举扭转了不利局面，意犹未尽的又望着张红卫继续打趣道：“张工，你这是专程来我这里喝茶的？我考虑以后要收茶位费喽。”
“老孙，别乱说，我是真有事来的。”张红卫急中生智，真想起点事儿来。
“哦？说出来看我信不信？”老孙饶有兴致的翘起来二郎腿，眉开眼笑的却是对着李萍说话。
李萍这会完全没了平时伶牙俐齿的战斗力，假装突然间对窗外摆的的一盆仙人掌起了兴趣，一声不响的望着窗外。
“那个......最近有个人让我帮着查一下咱们荆襄市【汇文女校】的历史材料，不知道你们这儿有没有。”
张红卫在老孙眼前晃了晃手掌，企图把吸引力转移过来。
“有。”老孙回答得不假思索，下巴往李萍那儿一点，说道：“不过钥匙在李萍那儿，让李萍开库房帮你查去。”
老孙说着话，站起身来把茶杯放在一边，又补充了一句：“我去领导那儿开个会，一会就不回来了，你们小两口好好呆着，不许打架，尤其是老张你不许欺负我们萍儿。”
老孙说完话拍拍打打的卷起公文包施施然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觉着虽然取得了小小的胜利，可心情并不如预想中那么愉悦，没准是时候认认真真找个情投意合的老伴了。
老孙走了一会，张红卫明目张胆的拉了李萍的手。李萍嘴里说着别闹，在单位呢，轻轻挣了两下没能挣开，也就让张红卫握了一会。
“真要找资料？”李萍往门外看了一眼，小声问道。
“是啊。”张红卫点了点头，还是握着李萍的手，心里忽然觉得其实不用着急。
李萍用手指甲轻轻掐了一下张红卫的手心，说道：“放手啊，我拿钥匙开库房去。”
“嗯。”张红卫又点了点头，终于松了手，两人拿了钥匙，直往方志办大楼顶层的文献库房去了。
库房门一打开，一股混着书卷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几百平的大库房，摆了二十几条黄褐色的书架，各种书籍刊物报纸顺着书架摞的满满当当，直顶到天花板。据李萍说，这还是影印复拓之后精炼了的复制本，原版甚至有竹简石牌，那可是几栋大楼也装不完。
李萍帮着先在档案系统里查了几十本相关的书籍索引，两人抄了书名，各自分头查找，张红卫这边翻了半天没查着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而李萍那边装模作样找了一会，不知从哪儿翻出来一堆老旧的杂志画册，蜷着一条腿斜靠在书架边的高脚梯旁，捧着一本画册看得津津有味，就把正经事放到了一边。
张红卫抬眼看见小丫头认真读书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有心开个玩笑。于是悄无声息的绕过几排书架潜伏到她身后，对着她脖子后头的一撮短绒毛哈了一口气，吓得小丫头肩膀一抖，手里的图册也扔在了书堆里。等回头看清楚是张红卫，这才放了心，举着小拳头作势往张红卫胸口锤了两下，却被张红卫双手一握，乖乖缴械做了俘虏。
李萍动弹不得，跟张老师眉眼相对，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一时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脸上烧得发烫。于是用了个声东击西的招数，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翻开的图册，低声说道：“别闹，你看这照片多有趣。”
李萍声音细得跟蚊子嗡似的，张老师听到了却没有上当，仍握着一只手，弯下腰单手捡起画册，两人挨着肩膀，一人伸出一条胳膊来凑成一对，合作捧着一本书品评起照片来，就暂且把刚才的心猿意马忘在脑后。
第一张照片就是汇文女校正面的全景图，也不知道从哪个角度鸟瞰拍摄的，把两栋紧挨着大门的教学楼、四个篮球场大小的操场、红墙外的小院，甚至还有远处的钟楼，都摄了进来。
张红卫一眼就认出这是梦境中的那所校园，心神为之一振。认真的往后翻去，后面是学校的文字简介，汇文女校建在一元路光明剧院和美最时洋行之间，远远对着江汉关码头的巨型钟楼，顺便就以钟楼的钟声作为上课下课铃声，每逢早晚钟声响起，青春靓丽的女学生们穿着时髦新潮的学生裙走在街巷上，也成了一道风景。
接下来的几本画册除了历届校长、教师的照片和简介之外，全是汇文女校的学生名册，居然还附着两寸登记照片，这在当年应该算是相当摩登潮流的事情了。也是因为汇文女校存在的历史不久，几本图册基本也就把十几届学生全覆盖了。
李萍随手又打开一本，认认真真的看着学生的图片，赞叹民国那时候女生的妆容也不比现在差了多少。张红卫在一旁目光一扫，居然看到这一页的第一张照片就是梦境中那个老成女孩的样貌，登时留意起来，果然又找到了那个被叫做婌慎的圆脸女孩子。张红卫一张一张仔细往下翻看，在最后一本的第三页上看到了叶芹枫的名字——泛黄的黑白照片上，印着一张楚楚动人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