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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阳敲了敲门，很快门后便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透过猫眼打量了崇阳一番，随后厚实的木门缓缓被拉开了一条小缝。
“你是……哪位？”一名妇女皱着眉头发问，崇阳看到妇女的面色有些不对，这才回过神来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
残破的衣物沾满各种污垢，黑色的泥污中又透着一丝血红，显然是没被完全遮盖的血液，这幅装扮要说不是流浪汉，或者杀人犯野人之流，崇阳自己都不太相信。
而且现在大概是夜里一两点钟，在这个时间点有一个全身肮脏衣物残破且沾着血污的男人敲开妇女的家门这件事本身就分外的尴尬或者说敏感……
“……这位小姐……”崇阳一时有些语塞，不知如何开口：“请问您的先生是叫……”
“行了！你肯定又是来找马埃尔那个混蛋的吧！他不在家！给他的老板打工去了！我们这里也没钱！”那妇女打断了崇阳大声嚷嚷道：“别来找我家要钱了！这个月的房租也已经交过了！别找那些狗屁理由来骗我！赶紧滚！否则我就报警了！”
房门被狠狠地带上了，声音之大震的崇阳一阵头晕目眩。
“……”
无言的站在屋外，崇阳思量着该以什么理由再一次敲响这扇门；倒不是因为他想对那妇女予以还击或者别的什么，只不过他有着必须得提醒这间房子里的人的事情而已。
“咚咚咚。”崇阳再次敲响了房门，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如崇阳预想的那般到来，房门很快拉开了一条缝。
“你……”
“请问您的丈夫是叫马埃尔是吗？”崇阳加大了声调，强行打断了妇女的嚷嚷：“你的丈夫托我嘱咐您最好尽快离开这里，逃出这个国家，越快越好！”
妇女被崇阳打断脸上一阵不悦，但当她理解了崇阳在说什么之后却忽然换上了一副有些奇怪的神情，斟酌着话语问道：“那马……我丈夫去哪了？为什么是你来告诉我？”
“您的丈夫被卷入了一些事情之中，暂时不能回家。”崇阳如背书般平静念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等到事情结束，他会去找你。”
沉默了一阵子，两人都没有说话；崇阳在等妇女的反应，而妇女则像是愣住了一样。
“……是不是死了？”
崇阳的眼珠飞快一跳，呼吸骤然紧缩。
“是死了对吧？”
妇女抬起了头，盯着崇阳的眼睛，但她的神情却不是崇阳想象中的那种悲伤，平静，或者撕心裂肺；而是以一种非常奇怪的，使崇阳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形容词的神情说出了这句话。
“……是的。”
没有继续隐瞒，崇阳平静的说道。
“……终于……哈哈哈……”妇女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窃窃的笑容，而她似乎也在努力克制这样的表情：“他终于死了！”
崇阳有些无法理解，愣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是你做的？”妇女笑着问道，崇阳摇摇头。
“唉！如果是你的话我就该给你一笔钱！”妇女用手捂着嘴巴，崇阳看不到她的表情：“太好了！我会很快离开这个国家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砰的一声，房门又被关上了，崇阳也已经不需要再把门敲开了。
走下楼梯，又往路上走了几步，崇阳回头看向这栋住宅的二楼；透过某个窗户，崇阳看到了两个身影，他们互相拥抱，看上去喜悦无比，而后他们似乎打开了一瓶红酒或者香槟，举杯畅饮，最后缠绵在一起，难舍难分。
“你是有多不受待见，自己老婆都嫌弃你……”崇阳张开紧握的右手，一串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这是某个男人的遗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那个男人把这串钥匙塞到了崇阳怀里，并且对崇阳说：“让她们……活……着！”
那钥匙串有些老旧，唯一的装饰是一张微缩的全家福，也是唯一干净而崭新的东西。
“你说我该把你留在这里吗？”崇阳的双眼有些失神而空洞，他不太明白那个中年人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躲在家里看球多好……非出来挣外快……搞不懂你们这些人……”崇阳闭上双眼，他忽然明白了那妇女方才露出的，使他无法理解的表情是什么。
是积攒已久的“期待”。
“……不过大概，我暂时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了……”
良久，崇阳睁开眼，从钥匙串里挑出一把——那是某辆车的钥匙，崇阳需要这辆车。
崇阳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向着自己刚刚走出的楼道看去；漆黑的楼道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一点点摸索着下楼，看到崇阳之后没有丝毫的意外，而是径直向着崇阳走了过来。
但崇阳看得出她的颤抖，她是在害怕的。
“你是马埃尔的女儿？”崇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沙哑。
“……我爸爸……真的……”话没有说完，女孩的眼里已经噙满泪水。
崇阳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确实也没有什么话好说，因为他跟那个中年男人也只是一面之缘而已，要说了解，也仅仅只知道他喜欢看球。
“尽快离开这里。”崇阳思索半天憋出一句，便四处张望寻找起车库来。
“带我离开！”
女孩的声音吓了崇阳一跳；崇阳这才发现在女孩瘦弱的双肩上，正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包。
凝视这个女孩的双眼，她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崇阳不明白的坚定。
是啊……生活在这样的家里，你或许也已经忍受很久了吧。崇阳望向二楼的窗户，灯已经关上了，却并没有妇女寻找女孩的声音。
“我是个杀人犯。”崇阳皱起眉头对着女孩说道。
“你在这里站了好久。”女孩的声音坚定且稚嫩，崇阳不太明白她的脑回路，也很难想象十几岁的女孩会有这样坚定的声音与眼神。
“……会很危险。”崇阳叹了口气。
“没关系……我只想离开这里……”女孩指了指二楼的窗户。
崇阳笑着摇了摇头，蹲下身仰头看着女孩的脸庞；眉宇还稍显稚嫩，棱角也不够分明的小脸，在此时居然是那样的坚定不移，那样的一尘不染。
“你的包里，装口罩了吗？”崇阳问道。
女孩点点头，正要把背包翻开给崇阳看，崇阳制止了她，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蒂娜。”女孩回答道。
“那好，马蒂娜。”崇阳站起身，严肃地说：“现在告诉我，你爸爸的车停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