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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王国很大，大到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走遍。而在大汉王国以外，有无尽的海域，海域更远处，是一片叫做古牧原的古老大地。传闻很久以前是神灵居住之地，后来神灵消失了，这片土地上的居民自称为神族。他们与人类一模一样，但他们无法修行元气，反而肉身之力无比强大，且可以随着修行持续强化下去。
千年以来，古牧原都如此，没有一个族人可以修行元气，这片土地像是受到了诅咒。
直到，拓拔灵儿的诞生。
与所有古牧原的族人完全相反，她的肉身很虚弱，并且无法修行古牧原独有的炼体之术，可是，她能够修行元气。
古牧原震动，所有族人先是将她当成怪物，若不是拓拔部落在古牧原不弱，恐怕拓拔灵儿已经被当成异类处置掉了。后来，少女的天赋开始展现，古牧原的人也渐渐接受了她，并将她视作一个希望，一个可以打破诅咒的希望。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少女八岁起，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从那一年，每过一段时间，她会沉睡，醒来后一些记忆会忘得一干二净，唯一不会忘记的，则是关于拓拔部落的一切。拓拔部落为她寻访名医，甚至走出古牧原来到外面的世界求医，可没有任何人能够解释这怪病，更别说治疗了。
八岁那年，想是有一堵墙，隔绝了拓拔灵儿的人生。
墙的两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天地。
也犹豫过，也痛苦过，但记忆里唯一不会变的，是拓拔部落的爱。无论怎样沉睡，她都不会忘记拓拔部落的人和有关一切，有长辈猜测，可能是因为她同样身怀拓拔部落的血脉。
八岁那年后，她为父母亲人而活。
有苦修士爬山涉水，游历人间来到了古牧原，听闻少女的怪病后，提出了建议。
天机楼百晓镜号称知天文地理，也许可以解决少女的病。
于是，拓拔部落让族中的少年天才拓拔无野带着妹妹拓拔灵儿上路，途径大漠和峡谷，也曾在无尽的海域中数次历险境，不过幸运的是，他们平安赶到了大汉王国，并且顺利进入了外道院。
拓拔灵儿的记忆很少，都是关于自己的族人的，雪梧在这些记忆片段看到了拓拔部落，看到了她的父亲母亲，也看到了一角古牧原。不过留给他印象比较深的是拓拔无野，那是一个壮硕的少年，皮肤呈古铜色，露裸的胸膛上依稀可见虬龙一般的肌肉，面容谈不上英俊，但却有一股阳刚之气，笑起来很豪迈，小小年纪却总是喜欢喝酒，腰间的酒葫芦从不离身。
只是，拓拔灵儿的记忆中，也并没有拓拔无野离开后去了哪里的信息，显然她也不知道。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少女记忆中的那副符画。
当与自己记忆中的符画拼凑在一起后，那股违和感顿时消失，仿佛两块磁铁互相吸引。
两幅符画最终变得完整。
少女没有修行，只是安静的垂手而立，目光时不时看一眼雪梧，少了些躲闪的羞涩，更多的是一股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感觉。
她看到了很多。
那个雪夜里，少年被老人救走。
但在那个雪夜之前，少年却是一次次在鬼门关走过。
破旧的城墙上有很多苔藓，城脚下是一条臭水沟，水气氤氲将这些苔藓污染，变得又臭又脏。但在以往的无数个夜里，少年独自坐在臭水沟旁，反复咀嚼着这样的苔藓，脏兮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些又臭又脏的苔藓，可以果腹救命。
那污水流淌的臭水沟，可以挡风，残墙断瓦的角落里，亦可遮雨。
她不知道这些经历雪梧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但她莫名的感到心疼。雪宗被灭，她很气愤，同时也感到悲凉。偌大的宗门一夜消失，那些过往的音容笑貌无数次犹在眼前浮现，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不想忘掉这一切。
如果她也忘了，那个卑微但却倔强活着的少年，也许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这世界很大，但有时候很小，小到两个人都可能存不下。
但她想着，至少如此期望着，在同样的这片星空下，还有一个人在默默的陪伴着少年，陪伴那段记忆，尽管他不知情。
如果可以记起。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一次次消失的记忆会在此刻如此沉重。她以为自己早已学会放下并且麻木，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生命中有些记忆，真的不能消失。
雪梧并不知道拓拔灵儿内心所想，两张符画拼凑在一起后，那种晦涩感再也不复，即便他从没涉猎过咒术一道，但那些感悟却是如涓涓细流一样不断汇聚进入自己的脑海。
这过程中，少女没有打扰他。
时间流水逝去，符咒一道的诸多变化奥妙雪梧尽数掌握，他睁开了眼睛。
“成功了？”少女轻声问道。
雪梧点点头，他看向少女的目光也有些复杂。
过不了多久，她会忘记，但他不会。
一段段记忆，他仿佛伴随着少女走过八岁后的一段段人生，虽然不完整。
他了解她，包括心中所想，心中所愿。
“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会发光的石头，一定会送来给你。”他开口，同时双手结出古怪的印，一个个黑色咒符凭空出现，然后如雨水般，滴落到两人的身上。
符画里不但有符咒一道之术，还有离开这里的办法。
这是古昊天烙印进去的。
少女的意识回到了肉身之内。
“即便是在你的家乡，或者更远。”雪梧的声音依旧回响在她耳畔。
手臂上的那只眼睛慢慢消失，僵硬的肌肤原本惨白，随着诅咒被解开，也逐渐恢复了血色。
雪梧也随后恢复了。
他看了一眼古昊天的骸骨，单膝跪在青石上。
最终，雪花飘起，这些雪花落在骸骨上，化作一道道剑气，骸骨顿时化作骨灰，消融于潭中。与此同时，这青石上发出青色的光芒，将两人笼罩。青石不断下沉，潭水翻涌，两人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我如果见到你的师弟，会尽我所能为你复仇。”雪梧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这片阵法空间。
这是符画内，古昊天最后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