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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不用等半个小时了，明秋。”杜小晨这时说道。她指了指花市正从后门走出的一个人影。那是一个戴墨镜的瘦子，穿着一身休闲的服饰。他此刻正用两只手抱着一大捧花快步向外走去，虽然离得不近，但可以清晰看到那人的左手大拇指上缠着药布。
“鲍志广这么早就收摊了？”我不由得疑惑道。“非常好。”穆察不怀好意地笑道。“人家说不定也要过圣诞节，你没看他带着一束花走的吗？”杜小晨说道。
“走，这时过去跟他打个招呼，说不定会把他吓出病来。”穆察几乎要笑出声来，然后以非常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拍在鲍志广的肩膀上。鲍志广全身一个激灵，吃惊地叫了一声：“啊！你……原来是你呀，穆先生。”
“你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们还没走，是吧。其实，我们留在这里，完全是为了等你。”穆察见我们两个人走近，对他说道。鲍志广不解道：“等我。”忽的，穆察趁他不注意，一把将那束鲜花的牛皮包花纸拽了下来，拿到我们的面前。这样子像极了电视里擅长手彩的魔术师，他轻轻将挂在上面的那枚心形的粉色有机玻璃取了下来，对我们说道：“诸位，现在在我手里的东西，就是前一阵失窃的世界第三大粉色钻石——斯坦梅茨！”
“这就是那个拍了九千万美元的顶级珠宝？”杜小晨不由得感叹道。我则深吸了一口凉气：“我……我还以为是块有机玻璃……”穆察以更快的速度将之收到口袋里，说道：“你们手里的那捧倒的确是有机玻璃。”
就在此时，鲍志广忽然将手里的鲜花扔在地上，一把揪起穆察的脖领，挥拳要打下去。穆察则反应迅速，将纸包轰在鲍志广的侧脸上，然后一臂将之架开，反手把他摔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鲍志广刚刚点燃的凶狂火焰瞬间被扑灭了。
穆察与我一起将他带回了鲜花店。“鲍志广，你不想说点什么吗？”穆察问道。鲍志广瞪着穆察，没有说一句话。显然穆察耽误了他的事情。
“明秋，你怎么会知道他手里有这颗价值连城的钻石？”我问道。穆察言道：“子冯，照实说你不应该对这件事情陌生的。就在今早，我还叫你帮我整理一些剪报呢。当时我让你帮我拿着的一条新闻，记载了有关某富豪的千金小姐在酒店遇袭的事情。”“你是说那桩袭击抢劫事件？”我想起来了一些只言片语，“我没有仔细看。”
“那就是了。”他摊着手道，“报纸上写得很清楚，是富家千金因为不想继承家族产业跟父亲闹翻，然后带着自己喜欢的一些家当私自出走。正是她这件肆意妄为的行为给了鲍志广可乘之机。我之前曾经从照片上看到过鲍向阳和雁来国际酒店的总裁梁立强有私人交集。而实际上，鲍向阳也确实利用这层私人关系给自己的侄子鲍志广介绍了一份酒店服务生的兼职工作。恰恰是在鲍志广上班的这段日子里，那位任性的富家千金来到了这家酒店暂住。鲍志广通过自己的渠道打听到了她的身份，知道如果能从她身上拿到哪怕一点点东西，自己就不用在做寄人篱下的事情了。但是酒店很多地方都有监控，他不能入室作案，只有等待更好的时机。直到有一天，富家千金在酒店的一次舞会上出现，她胸前佩带的粉钻一下就被鲍志广认出来。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在她饮醉微醺的时候把人带到卫生间，用电击棒袭击了她，然后取下了那枚珍贵的粉钻。
“事情当晚才被发现，这时粉钻已经被他转移出去了。由于受害者当时酒醉，所以不能指认出凶手是谁。鲍志广因此继续在酒店里干了一个月，才借学业繁重的理由辞职。这段日子里，因为赃物不能很快出手，他也面临着拮据的境况。因此不得不找理由来到叔叔的鲜花店打工。起初鲍向阳夫妻并没有多心，还耐心指导他栽花、插花的技巧。但是就在最近，鲍向阳大概是从一些渠道得知了雁来酒店发生的事情。这就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鲍志广这突如其来的辞职与打工。作为一个本分守己的人，鲍向阳习惯于教育自己的晚辈怎样做个好人。我们自然也能想到叔侄二人必然在这里有一番长谈。可是，就是我们眼前的这个鲍志广，那不但没有听从叔叔的劝告，反而恩将仇报，用铁铲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亲人。事情就发生在后院中。他的婶婶听到声音赶过来，也被他灭了口。因此，所谓鲍向阳患病回老家的故事就诞生了。而鲍志广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安全地渡过冬天，然后以回家过年为名从此彻底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可是没想到，他行凶时，叔叔的一截断指无意间落到了旁边的花束之中。他在掩埋二人尸体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因为当时情形紧急，转天还要开张，所以没有时间再从头到尾仔细找一边了。但是他很聪明，已经预见到也许来这里的客人会在地上或其他地方发现断指。因此，他将自己的左手大拇指包扎好，伪装成受伤的样子，以作应对之法。
“也许是巧合，偏偏让那断指落到咱们的手里。我对这件事情的敏感使鲍志广很不放心，他决定提前结束花店的生意，今天夜里就离开天津。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粉钻则不可以用太刻意的方式来珍藏，有时候越是简单反而越不容易被人们发现。谁会想到一枚珍贵的南非粉钻会这样用简单的镀银链子系在几百块钱的鲜花上，说不定火车站的安检会直接让他过去。然而我却很喜欢这样的小伎俩，更喜欢让有罪之人功亏一篑的胜利感。”
“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应该花点时间找到那该死的大拇指！”鲍志广的沮丧溢于言表。“我们都以为那断指是他的，你为何就那么确定是别人的？”我问道。穆察道：“要想知道那枚断指是谁的，在今天并不是一件难事。DNA就可以证明，我只是不想兴师动众。你们可以仔细看一下这家伙的手，虽然不是纤细的类型，但远比鲍向阳要白嫩。而且他的其他九个手指上的指甲都是粉红色的，不可能只有大拇指是黄色的。最重要的是，鲍向阳是一个左撇子，而鲍志广给杜小晨插花时，第一意识都是出右手。诚然因为他左手有伤，也不可能反应这么迅速。这些都说明，那断指根本不是鲍志广的。这是很明显的事实，只因为他裹着一层纱布，你们就被蒙蔽了。至于我判断鲍向阳夫妇已经遇害，那是因为一包黄豆。”
“黄豆？”我不解道。穆察道：“就是你们见到的豆芽。从鲍向阳的手指上，我判断他有缺铁性贫血。中医在这方面倡导多吃豆类食物。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花店里会储存着两麻袋豆子。但鲍向阳既然是养病，就不可能很快回来。他为什么不把豆子也一起带回去，反而留在这里。这是非常矛盾的事。因此我断定，他们夫妇想必凶多吉少。他们的尸体并没有被运出去，此刻就埋在了后院那块新开辟的土地上。为了掩人耳目，鲍志广特意近了一大批薰衣草，这样一来，即使尸体发出一些不好的味道，也都被浓郁的花香遮盖住了。”
警方来到后，果然从后面挖出了两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这两具尸体多处被铲断，是胡乱堆在一起的。其中一具中年男性的左手上，很明显少了一小截。
穆察将粉钻交予当地警方，然后和我们一道打车回到了港口地区。在车上我向杜小晨抱怨我们没有把那枚粉钻留下。杜小晨则说我发不了大财，连打车的钱都不舍得出。
我看看坐在副驾上的穆察，他侧头对着窗外，不住地吐着烟圈。“明秋，想什么呢？”我问道。穆察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句：“滑铁卢归来的那位皇帝曾经遗憾地说，世界上有两根杠杆可以驱使人们行动——利益和恐惧。几百年了，人类仍然没有变。”
杜小晨则抱着手里的鲜花，轻声说了句：“人要知足，至少还有圣诞节。”
我们对视一笑，依偎在一起。
2016.12 子冯
【节日鲜花•完】
*下一篇故事将于5月31日发布，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