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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站着的时候哪里疼？”关芮成握着她纤细的脚腕，轻声问道。
“脚中心的一根筋，一直到上面。”裴宝儿小声说道。
他的目光放在她的脚上、她的目光却放在被他握住的脚链上－－这是要送给他的新娘的呢，现在却戴在自己的脚上。
“腿还没恢复，不要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尺寸偏大、单粒切割过于稳重、整体造型没有变化、不适合你的气质。”关芮成自然也看到她脚上的链子，熟练的解下后，扔回到她的手上。
“这是要送给乔老师的，我就是试戴一下。”裴宝儿抓住他扔回来的脚链，小声说道。
“哦？”关芮成的眸光微微闪了一下，淡淡说道：“乔安是军人，不惯戴首饰。”
“总会有不在战场的时候，比如说结婚。”裴宝儿解释说道：“所以这个设计是一套，一个男式手链和一个女式脚链，送给你和乔老师的。”
“哦？”关芮成又‘哦’了一声，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乔老师要是不喜欢，我下次重新设计。”裴宝儿被他看得心虚，以为是自己的设计功底不过关，被他看做不出师的作品送作结婚礼，所以他不开心了。
关芮成也不说话，低头用大拇指用力抵住她脚底中心，低声问道：“疼不疼？”
“一点点。”裴宝儿身体略略前倾，用手压着大腿根部说道：“那里没有力，站着的时候是这里的力度下去撑着整条腿，所以这里用力过度扯得疼痛，分散到脚那里就是一点点了。”
“恩。”关芮成点头，半站起来后，用手压着她指尖压住的地方，缓缓用力，一直到她的脸色开始发白，才停止加力：“这里有感觉多久了？”
“一个月。”裴宝儿见他不再用力，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这一个月的进展呢？”关芮成点头，起身去卫生间拿了毛巾递给她：“将身上的汗擦一下。”
“这一个月每次都可以站一会儿的，但今天最久。”裴宝儿握着毛巾看着他。
“逞强。”关芮成瞪了她一眼，见她说话的时候手就停着，便伸手扯过她手上的毛巾，帮她将头发、脖子和后背都草草的擦了一遍后，将毛巾扔在沙发上：“去医院吧。”
“哦。”裴宝儿点头，但还是很认真的对他说道：“我得确认老师的态度。”
“不是说过了吗，总会管你的。”关芮成见她坚持的模样，透着格外的认真，只得再说一次。
“刚才我有不同的意见，你就发脾气了。”裴宝儿睁大眼睛看着他：“所以我很是害怕的，可是我的腿，我还是要坚持的。”
关芮成停下脚步看着她，她就那么娇娇软软的坐在轮椅里，睁大的眼睛里只有单纯的认真。
“关老师不能因为我坚持自己利益，就反悔说过的话。”在他的目光里，裴宝儿的身体往后缩了缩，但仍坚持着将话说完。
“好。以后我有反悔，你就提醒我。”关芮成低声轻笑，推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你那么大脾气，我可不敢。”裴宝儿小声说道。
“我尽量不发脾气。”关芮成柔声说道。
“关老师，乔老师会不会不让你管我？”裴宝儿突然问道。
“不会。”关芮成知她有误会，但也没有解释。
“我觉得也不会，我觉得乔老师和关老师一样好。”裴宝儿点头，算是放下心来。但想想有种人之常情，就是不喜欢自己的男朋友或者老公去管别人的，虽然她是学生，可她是喜欢过老师的女学生啊……所以她心里希望，关芮成与乔安，能在自己完全康复、完全安全后再结婚。
可这个要求她自然是不敢提的。
*
到医院后，关芮成推着裴宝儿直接去了主任办公室。虽然被主任奚落他一回来就去找小姑娘，而不是拜访他们这些老友，但关芮成并不解释，都只淡笑应过。
“脖子上的这些指痕并不严重，也不会形成陈旧性伤痕，每天用热水敷半小时，两三天也就消了。”
“双腿的功能恢复期已经过了，现在在力量恢复期，配着针炙和康复在做，所以持续的刺激很重要。否则后续的恢复情况不好说。”主任在做了一系列的测试后，对关芮成说道。
“她家里出了些事，我担心她自己来做康复会不安全。我在那边也有些事，会有一段时间与这边失联。”关芮成将情况如实的说与医生听。
“如果暂停，最后也不是不能恢复，可能会慢点儿，也可能会不那么利落，什么事情都有个周期，这个没办法。”主任想了想说到：“和性命比起来，康复自然还是要排到后面。”
关芮成扭头看裴宝儿。
“不要。”裴宝儿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声音软糯却坚持。
“恩。”关芮成轻应了一声，对主任说道：“帮她出一份半年的康复计划，在不影响效果的前题下，尽量少的次数。”
“强度可以忍受？”主任问裴宝儿。
“可以。”裴宝儿点头。
“好。”主任转头对关芮成说道：“我让系统做个演算，大约20分钟，你们是等着还是先走？”
“系里给你的机器用得还好？”关芮成突然问道。
“非常好。”主任的眼角止不住的笑，明知道关芮成问这话的用意，还是掩不住喜欢与得意之情。
“那就好。我们就先走了，做完发在我邮箱里，我们商量后告诉你。”关芮成点头，低头对裴宝儿说了句‘走了’，便推着她转身。
“不给我设备我也会尽力的，我很喜欢小姑娘。”主任起身走在他的身边，笑眯眯的说道。
“谢谢。”走到门口，关芮成与主任握手告别。
“有时候，我们应该允许生命留有遗憾。”主任意味深长的看着关芮成。
“看是什么遗憾。”关芮成低头看了裴宝儿一眼，眸色变得温柔又无奈：“她的遗憾其实挺多了。”?“你在乎吗？”主任再问。
“不在乎遗憾，但在乎她的骄傲。”关芮成并不隐瞒。
“好，我懂了。”主任意会，在低头与裴宝儿说了再见后，目送两人离开。
看到关芮成挺拔身影里的温柔，突发文艺心，回到办公室后，戴起了耳机，边听音乐边做康复方案推演。
*
回到酒店后，关芮成用酒店的电磁炉煮了清汤面条，里面飘着几片绿色菜叶，而且将大部分菜叶都盛在了裴宝儿的碗里。
“将就两天，等方案出来了就送你回去。”关芮成将面条放到她面前后，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特别喜欢吃面条，还有青菜。”裴宝儿双手捧过碗，很乖巧的说道。
关芮成倒是觉得意外，但想着这孩子说谎话的本事，嘴角忍不住轻扯了下，但到底还是忍着没有笑出来。
轻咳一声后，看着小口吃面的裴宝儿问道：“关于秦氏夫妻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都不知道，我就是猜他们和我的车祸、爸爸妈妈的自杀有关，但是……我现在就是与世隔绝的小残废，没有人会和我说起这件事。上次老师和我说，沐阳很认真的在查这件事，可那是他爸爸妈妈，就算查到了……”裴宝儿想了想，抬头看着关芮成，忧伤的问题道：
“他会怎么样？他不会报警的吧？”
“不会。”关芮成点头。
“他们会怕我报警吧？”裴宝儿停下筷子，在看着关芮成时，用力咬着下唇－－秦正南今天都不屑于在她面前假装了，想来是做好了破斧沉舟的打算了。所以……
“当然。”关芮成看了她一眼，点头说道：“所以你可能需要与秦沐阳达成共识。”
“什么共识？”裴宝儿的身体立即紧张了起来。
“我会和他谈。”关芮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道：“放松些。”
“用不告，换他们的不出手吗？”裴宝儿鼓起勇气，面对这样的事实。
“恩。”关芮成轻轻点头，看着她柔声问道：“想过以后的生活吗？”
“不知道。”裴宝儿摇头：“我曾想，爸爸妈妈不在了，沐阳还可以依靠的。可现在……肯定不行了。”裴宝儿看着关芮成，小声问道：“老师，可不可以我给大半的股份给沐阳，然后我离开这里？”
“制造你车祸的当事人，在逃到国外后，意外身亡了；其中一个参与者于今年回国，又意外身亡了。”关芮成沉声说道：“所以只要你对他们有威胁，你走到哪里都不安全。”
“那……军队应该是安全的吧？”裴宝儿睁大眼睛看着关芮成，试探着问道。
“我不方便带着你。”关芮成轻声说道：“更何况，事情不解决，一切的安全都只是暂时的。”
“那……怎么办呢……”裴宝儿的手微微颤抖，越过桌面抓住关芮成的衣袖，眼里满是无助。
“查到真像，让罪犯绳之于法，才能得到永远的安全。”关芮成翻转手掌，将她纤细的手掌握在手心。
“可是我……”裴宝儿摇头－－她真的不行。
“你以后的生活……秦沐阳的能力让我有些意外，看来他并不能护得你周全。所以以艾瑞的资产为牵制而苟活于罪犯的眼皮之下这条路现在行不通……”关芮成沉吟着说道，边说边考虑着什么。
“我知道。”裴宝儿以关芮成意想不到的利落态度答道：“我已知道没有人可以帮我一辈子，我得通过自己的努力活下去。我知道我很笨，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请老师告诉我要做什么，我一定能做到。”
“老师，好不好？我真的可以。”裴宝儿反转过被关芮成包裹在手心的手，用力的抓住他。
“好。”关芮成点头：“秦沐阳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他被秦正南骗去x国的。”裴宝儿摇头。
关芮成轻扯嘴角，并不接话，拿了筷子赛进她手里，示意她将面条吃掉。
“老师不相信吗？”裴宝儿在看向关芮成的时候，并没有从前的据理力争出倔强的自以为是，而是……求证。
“就算是被骗，也有一半是心甘情愿吧。”关芮成淡淡说道：“每个人都不可全信。”
“老师可以。”裴宝儿低头吃面，语气却悲凉－－认识十几年的亲人都不可相信了，她的人生多可悲。
关芮成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柔弱，他其实很欣赏。
*
裴宝儿很努力的将一碗没什么味道的面条吃完后，关芮成让她躺下，拿了热毛巾，喷上医生给的药，帮她敷脖子。
“他掐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疼了，就是怕，我很怕死呢。”裴宝儿仰着脖子、闭着眼睛，叹息着说道。
“你早就知道秦正南不可信了？”关芮成低声问道。
“知道的。”裴宝儿睁开眼睛，却在看见关芮成落在自己眸底的深遂目光时，慌张着将眼睛重新闭上，半晌之后才说道：“你上次和我说，沐阳可护得我周全。我后来分析啊，可就是可以，那么其它人就是不可以。然后继续分析，就知道他爸爸妈妈不可信了。”
“这么聪明？”关芮成不禁笑了－－这个谎精还真是不算笨的。
“恩，不是太笨的。”裴宝儿漫声问道：“关老师，要是我没有追过你，你还会不会帮我？”
“会。”关芮成想都没想，利落的答道：“学生有事，老师都该义无反顾。”
“这样啊……”裴宝儿的语气不禁有些失望，想了想说道：“关老师，如果我家里没有这场变故，我一直追你呀，你说会不会追上呢？”
“……”关芮成垂眸看着她，眼皮轻轻抖动、嘴角轻弯起清浅的弧度，有着初识时候的调皮味道，更多的却是无奈。
“还是不会，乔老师多好啊。我很喜欢她。”裴宝儿轻叹一声，低低说道。
“虽说机缘巧合、世事变幻，人一生的命运大体是不变的。”关芮成的大手自她柔软的发间穿过，低眸看着她的眉眼，心里柔软而平静。
“恩，我也这么认为。”裴宝儿涩涩的说道：“所以我很大方的，我都给老师准备了结婚礼物呢。”
关芮成脸上是包容的笑容，知道她不懂自己的意思，但也并不解释。
许多的事情，命中注定，说与不说都无妨，最终命运还是会朝着写好的方向去走。
“你睡会儿吧。”关芮成撤掉她脖子上的毛巾，果然指痕已经淡了不少。
“老师走不走？”裴宝儿惊得睁开眼睛。
“不走。”关芮成温柔的笑了。
“哦。”裴宝儿的脸微微一红，又重新闭上眼睛。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经历了上午的事情，害怕得生出了幻觉－－发过脾气后的关老师，温柔得让人心动……
－－－－－－题外话－－－－－－
1，大家关心的手链还在别墅里呢，关老师走之前会送出去的。乔安的没有让关芮成转送，是宝儿亲自送的。
2，关芮成判断秦沐阳不可全信了，包括他这次去x国，他也不相信是完全受骗，所以对宝儿的处境比上次离开时更多担心
3，宝儿在老师面前总是做出乖巧听话的模样，关芮成却早看穿她的本质，嘿嘿，很好玩儿。
4，关老师说的‘大体不变’其实是给了宝儿一个很清楚的答案了：不管她的命运变了几次，她们两个的关系，从她追他开始就注定了。她早已已经追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