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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敲着案桌，昭奚恤的心中很是不平静，常年作为楚国令尹的他，自然知晓先声夺人的规矩，尤其是这些在战火之中奔波了那么多岁月的这些老使臣们，挑起担子来格外的坚韧，也格外的奇招迭出，因为在他们那个时代，一次外交出使的不成功，便是成千上万的鲜活人命的逝去，一次笔法的失误，那就是一座，乃至于数座城池土地的交替，一句户的处说，都必须谨小慎微，哪怕多说了一个字，少吐了一番话，都有可能成为自己国家的罪人，这些本都没有错，只是……
“那日，他在朝堂之上，居然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便走……”
昭奚恤心下默然，他卓越的头脑时不时的停摆，回想起当日在朝堂之上，赵源对江乙的一番讽刺之后，闻听自己的态度转身便走……这是一个国家应有的气节，但绝不是一个穷国面对尤其是魏国这般强大的三晋之地，而应该有的样子……
求援的样子！
“难道……当真如他所说，秦国是为了结盟以共同抗衡三晋，我出过……当真有什么不测么？”
这个念头其实在他心里已经有了很久，但是每当他望着自己手中的地图，看到楚国疆土之浩瀚，民众之众多，资源之丰盛……这个念头却总是被一点点的掐灭，灰飞……
当年成王因视楚国为蛮夷，无视楚国强大国力，只是奉赐了一个子爵，武王雄才大略，既然周氏不封，那熊氏便自立为王！后来历经武、文、庄两代国君，又有国君之铁腕，四下征伐，征服权、罗、邓、绞、申等国，迁都于郢，亡弦、黄、英、夔等国，任用虞邱子、孙叔敖等贤臣，最后甚至在庄王之时，曾经向周王室问鼎，那是何其雄哉！
大哉庄王！
大哉楚国！
即便到了现在，昭奚恤也是这么认为，若非是顾忌擅自入住中原，中原五国将群起而攻之的忌惮，他楚国想灭亡任意一个诸侯国，都是在反掌之中！这样的一个天下强国，而且自立国以来便一直强到现在的庞大国家机器，若说会受到什么威胁……昭奚恤有可能会相信，但若说要与秦国结盟互好方才能得救……
呵呵，你一定在说笑话，秦国贫弱，天下皆知，秦军汹涌，天下亦皆知！只不过……一打一我打不过你，那，一换一，一换二呢？
哼！国家交战，从来都并非光看兵士凶猛！一股脑的往前冲只能当人家的活靶子！永远打不好仗！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将不在勇，而在于谋！一时血气，的确爆发起来令人闻风丧胆，但半年后呢？一年后呢？两年，三年后呢？秦国撑得起么？
笑话！
是的，昭奚恤也觉得是个笑话……
他心里正这么想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昭奚恤浑身一震，抖擞了精神，向着门外喊道：“进来。”
话音落地，但看从门外走进一个短衣褐衫的小厮，这小厮向前走了几步，便向着昭奚恤深深一躬，立在一旁。
昭奚恤认得，那是他派去赵源居住的逆旅之中的伙计，同时也是他安插的耳目，这样的人，逆旅之中不少，有他自己的，有江乙的，还有楚国各大家族长者领头人的，甚至还有其他国家的，可唯独让昭奚恤感到奇怪的是……在这些耳目之中，以他的情报消息分析来看，齐国……人数最多？
“怎么样，我们的秦使可有什么异动啊？”昭奚恤冷着嗓子，寒声道。
“令尹大人，没有！”那小厮声音之中尚且带着一股伙计的感觉，显然是没有转过口音来。
“没有？”昭奚恤拧着眉头，呵斥道：“可是你等玩忽职守，错看了什么！？”
“令尹大人容禀！”那小厮连忙抱拳道，干他们这行的，察言观色只最起码的生存必须，不仅仅是对他们监视的人，同样也是对让他们来监视的人，这一嗓子嚎出去，谁也该知道，这令尹大人肯定是生气了，只不过这气，却不是他们招起来的……
晦气！
“那位赵源大人，先是足不出户，后来便四处踏青，将郢都周遭各处名胜遗迹、风土人情，茶余餐点，大餐小吃，邓隆夜市几乎逛了个遍，甚至……甚至……”说到这里，那小厮似乎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还有什么！说！”昭奚恤厉声喝道。
那小厮身子一抖，咬紧牙关崩出几个字：“还有……女闾！”
所谓女闾……便是由春秋时齐桓公设于宫中的……场所，后来渐渐演化，到了此时，便是妓院的代名词……
闻听此言，昭奚恤并不意外，更没有什么羞愧之色，他却是眼睛一亮，急声问道：“他去的……是巫妓、宫妓、官妓、市妓还是私妓？”
“啊？”那小厮目光一眨不眨，甚至于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怎么，你见过一国百官之长，楚国的令尹，其他国家叫做丞相、相邦的任务，金重重地去询问另一个人去的是什么妓院的场景么？而且还是当你不得不去回答的时候……那种感觉……嘶！
“？废物！”昭奚恤将桌子一拍，厉声呵斥道，随即便有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起，不过也对……无论战国之时风气多么开放，但究竟是有周天子王道在前，周公作礼在后，虽说此刻周天子衰败，与以往的强盛国力不可同日而比，但你要是去考究某个人去了妓院，尤其是还去了什么妓院，嫖的是哪一种的妓……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还是十分难以启齿的。
“唉！”昭奚恤叹了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声音之中带着一抹疲倦。
“去吧，去吧。”
那小厮闻听此言，他也是楚人，现在看着自己国家的令尹如此神情，如此疲乏无力，他自己都不好受，但那又能如何？他不过是一个区区一个间人，充其量摆到明面上也就是一个比芝麻稍微大上一点儿的官员而已，令尹大人所能但有的事情……他又能如何？
“令尹大人……官妓，魏国商人魏明开设，在下告退。”
那小厮低声念叨了一句，便迅速转身离去。
昭奚恤眼中突然有精芒闪过……
“魏国……官妓……魏明，更有意思的是，秦使在如此时节，居然去了魏国的官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来人！”昭奚恤向着门外招呼一声，顷刻之间便有门外一人应声道：
“大人，可有事吩咐？”
“备车……不！换衣！寻常楚国百姓衣装便可！”
“这……大人，您要去哪儿啊？”
“妓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