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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恕罪 正文 147 番外:暖暖读书记

作者:程十七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19-01-30 00:40:22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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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 她一应贴身事宜都由掬月一人打理, 从不假手旁人。塵↙緣↘文?學↘網

    “殿下,要不要用一碗凉水荔枝膏解解暑气?”掬月一面帮小主子擦拭头发,一面问道。

    掬月手上动作轻柔,秦珩微微闭着眼睛,感受着头皮的酥麻。她“唔”一声:“好, 正好有些饿了。”

    “诶, 奴婢这就教人准备。”掬月脸上终于溢出了一点笑容。丽妃生前畏暑, 又于吃上挑剔,每逢夏季, 章华宫的小厨房就会制多种冷饮, 给她消暑。掬月记得四殿下很喜欢凉水荔枝膏。

    不多时, 宫人呈上来一碗凉水荔枝膏。秦珩拿着汤匙, 饮了一口,凉丝丝,甜津津, 确实口感很好。一碗凉水荔枝膏入腹,暑气消了大半。

    她心念微动:“姑姑,吩咐小厨房,再做一碗。”

    “殿下,这东西凉, 用一碗解了暑气就行, 不可贪食。”掬月忙道。

    秦珩轻轻摆了摆手, 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姑姑, 我是想让人给三皇兄送一些。”在掬月错愕的目光中,她出言解释:“景昌宫没有小厨房,御膳房的人不会特意给他制这些……”

    御膳房的人不给他备,她给啊。用些冷饮,都能想起哥哥,感动不?

    掬月愣了愣,看着这个孤单的孩子在担心同情另外一个人,尚不能保全自己,却心念着他人。她胸口胀胀的,涩涩的,张了张口,想说不妥,却不知一时该怎么说出口。

    秦珩微微低了头,声音很轻:“姑姑让人做一碗,再找人悄悄给他送过去吧。”

    掬月沉默了一会儿,终是缓缓点了点头:“是。”这是个老实心善的孩子,可惜生在了皇家,又是这么一个尴尬的身份。

    她不禁想,若是当年丽妃没走那一昏招,四殿下做个乖巧善良的公主,该有多好。

    秦珩想了一想,又道:“凉水荔枝膏有些偏甜了,再送一份冰雪冷元子吧。”准备充分,考虑周全,也算是体贴吧?

    ——她自然不奢望一碗吃食就让秦珣把她视作过命的兄弟,但她总得从小处着手,向他表达自己的诚意。

    掬月轻声应下,吩咐人去准备。

    秦珩简单用了些餐饭,躺在竹榻上,翻书纳凉的同时,等待宫人的好消息。她回想着季夫子的话,思忖着有机会一定要拜读一下三皇兄的《庖丁刍议》,他不是在评价御厨的厨艺么?或许可以从中窥探出他的饮食喜好。

    其实,三皇子秦珣在吃上并不特别讲究,有时御膳房送到景昌宫的膳食冷了、硬了,他也能将就吃下,只要饱腹就行。只是夏季炎热,他无甚食欲,只勉强动了动筷子,就叫人撤下了膳食,倒是灌了一肚子的凉茶。

    他正打桌上瓜果的主意,忽听太监来报,说是章华宫内监求见。

    秦珣讶然,他调整了坐姿:“教他进来。”

    章华宫来人是小太监山姜,秦珣认得他,知道这个小太监是四皇弟的近身太监,跟他主子一个德行,都是老实呆滞,甚至有些蠢笨的。

    秦珣闲闲地问:“你主子有什么事?”他想,老四今天很反常。

    “小的奉四殿下之命,特来给三殿下送些东西。”山姜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打开了食盒,“这是章华宫小厨房做的凉水荔枝膏和冰雪冷元子。”

    秦珣眼睛微眯,扫了一眼蓝底青花碗里的食物,看着不错,是消暑之物,可惜他已许久没在宫里吃过了。只是,老四派人过来,就为了给他送这些?他有些难以置信:“没别的事?”

    山姜不明白还能有什么事,他摇摇头:“没别的事。”

    秦珣心中诧异之极,老四近来有古怪,以前跟他来往不多,但是今日很明显正巴巴地往他身边凑。他想不出他有什么值得老四所图谋的。

    他心念急转,面上却丝毫不显。他随意点头:“多谢四皇弟好意,那就放下吧。”

    秦珣使个眼色,太监阿武会意,上前笑嘻嘻地接下了冷饮,又给山姜塞了一点银钱,算作是打赏。

    山姜将赏银紧紧攥在手里,给三殿下磕头谢恩,欢欢喜喜地去回复四殿下。

    他人老实,话也不多,先讲了三殿下的反应,后讲了三殿下的赏银:“有快一两呢。”

    秦珩不关注赏银,她只问道:“他没说别的?你有没有看见他吃下去?”

    “没有。”山姜摇头,见四殿下似是很关切的模样,他心中忽的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哎呦”一声,脸都白了,“殿下,那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天呐,如果有毒,亲自送过去的他,是不是逃不了一死?

    山姜心中惶恐,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殿下……”

    秦珩哭笑不得:“胡思乱想什么?怎么可能有问题?大师傅的手艺,你还不相信?”这个山姜,是她八岁那年,从一个老太监手下救出来的,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话,只是这胆子忒小一点。

    她用胆小木讷做伪装,可山姜,却是真真切切的胆子小。

    秦珩幽幽叹道:“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

    事实上,待山姜离去后,秦珣只扫了一眼所谓的凉水荔枝膏和冰雪冷元子,就移开了目光:“阿武,赏你了。”

    老四送来的东西,他就一定要吃么?

    秦珩的反应教皇帝觉得无趣,也没了久留的心思,他略坐一坐,就摆驾回宫了。

    “殿下,您去景昌宫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皇帝走后,掬月服侍秦珩换衣。

    秦珩沉默了一瞬,方道:“没什么好说的。”她能说她根本就没去景昌宫么?她换好衣衫,从梧桐树下取出了书,自己先翻看起来。

    她以前从未看过演义话本,第一次接触不一样的太.祖,虽然与夫子讲的不同,可那跌宕起伏的故事还是看得她心潮澎湃,连梦里都是金戈铁马,乱世征战。

    次日去上书房,秦珣竟然早在她之前就到了,一见到她,就问:“我听说昨日父皇去了章华宫,没为难你吧?”

    秦珩摇头,老老实实:“没有啊。”她瞥一眼看似松了口气的秦珣,忽然福至心灵般:“皇兄是在担心我?”

    这猜测似是让她欢喜无比,连一向无神的眼睛里都装满了笑意,眉眼弯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秦珣却斜她一眼,嗤笑一声:“谁担心你?我书呢?”

    “……”秦珩耷拉了脑袋,默默从书袋里掏出太.祖传奇,“这里。”

    四皇弟脸上的喜色瞬间消失不见,小脸白白的,眼睑下垂,无辜委屈。秦珣的心像是被一根刺轻轻扎了一下,隐隐有点不忍,怎么跟他在欺负人一样?他轻轻拍拍四皇弟的脑袋:“别瞎想,跟个小姑娘一样!”

    秦珩脸色又是一变,似羞恼似生气,她动了动唇,到底还是没有反驳。

    唇角微微勾起,秦珣拎着书,直接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虽然同在上书房读书,可他先前对弟弟无甚了解,只知道是个老实人。然而最近这段时日,这个老实人向他示好,跟他走近之后,他渐渐发现,四皇弟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四弟愿意亲近他,那就让他亲近吧。反正母妃过世以后,他身边也没了亲近的人。而且老四此人,虽说胆小了一些,懦弱了一些,但没有坏心眼儿。在宫里头,他们这俩没娘的人,也可以做个伴儿。

    十来岁的少年人,日日相处,一方刻意交好,另一方也不排斥,不知不觉看起来亲近了许多。秦珩对这样的发展很满意。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可以高枕无忧了,她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秦珣身上,现在的秦珣和她一样,都是无权无势又无宠的皇子。诚然在她梦里,她身世的秘密在新帝登基以后才暴露,可谁知道她头上那把剑会不会提前掉落。

    她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赌。所以,在与秦珣交好的同时,她不忘思索其他方法:悄悄攒钱、与人无争。她想,除了三皇兄,还有几个人的作用,她不能忽视。——父皇、太子二哥和寇太后。

    能决定她生死的是父皇,然而能影响父皇想法的,只有太子二哥和寇太后。太子二哥待人一向和善,而寇太后似乎也挺喜欢老实孝顺的孙子。

    八月二十八日是寇太后的生辰,秦珩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送什么贺礼,才能既符合她平日的形象,又能教皇祖母眼前一亮。

    去年送字,今年就送画吧!至于画的内容,寇太后礼佛,那便画个观音祝寿图吧。

    书画是皇子必学的课程。对秦珩来说,倒也不算太难。——比起去年的千寿图,要容易许多。

    秦珩从八月初开始着手准备,至八月中旬已然画好,只等装裱了。这日午后,她独自去景昌宫找秦珣,想商量着一起出宫。

    她从章华宫行来,一路静悄悄的,只是途经谷阳宫时,听到谷阳宫里传来埙声,悠扬动听,她心中诧异,不觉走近,驻足倾听。

    据她所知,如今谷阳宫并无人居住,平时只有宫人内监洒扫,不知这埙声是何人所奏,苍凉哀婉,勾得她的心一颤一颤,鼻子发酸。她听了一会儿,轻轻摇头,抬脚离去。

    她刚行得数步,身后就有人扬声呼唤:“诶,小子,等一等!”

    秦珩低头,继续前行。她并不觉得这是在唤自己,她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叫过她小子。

    但是她身后的唤声却没有停下:“说你呢,没听到吗?”

    秦珩这才转过身,看向站在谷阳宫门口的人。

    那人二十多岁,容貌俊彦,气质卓然。他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衫,微仰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埙。

    秦珩心知他是方才吹埙的人。二十来岁、气质超群、擅长音律、出现在谷阳宫,还敢唤她小子……她心中一动,对这人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她指一指自己:“你——是说我吗?”

    “不是你是谁?这附近还有别人吗?”那人神色有几分不耐,冲秦珩招了招手,“你过来。”见秦珩迟疑着没动,他皱了眉,“怎么?我唤不动你?”

    秦珩不说话,心里更笃定了几分。她“哦”了一声,缓步上前。

    “我吹的——很难听?”

    秦珩摇头:“不难听,就是我听着心里难受。”

    “难受有什么不对吗?”那人冷哼一声,“我叫你停下,你没听到?”

    “我听到了,可我不知道是叫我。”秦珩老实答道,“从来没人叫过我小子。”

    然而秦珣却是嗤笑一声,挑了挑眉:“然后呢?”怪不得老四寡言少语,原来是真不会说话,这种说话水平,是该藏拙。

    “什么然后?”秦珩呆愣愣的。

    秦珣缓缓摇头,得,真是一只呆头鹅。可惜了那双俊眼,半点神采也无,方才夸他时的光华流转,或许是他的错觉。他不轻不重拍了拍四皇弟的脑袋,耐着性子:“以后,不要偷偷盯着我看——我不喜欢。”

    他讨厌被人窥伺的感觉,也讨厌别人夸他的皮相。

    秦珩一脸认真,连连点头,十分受教的模样。

    “你要真想看好看的人……”看四皇弟的呆样,秦珣忽然生出一丝作弄的心思,他低下头,凑到老四耳边,“回去对着镜子看自个儿去。”

    见四皇弟脸上的红霞瞬间喷涌而出,从脸颊直到耳根,不知是羞还是窘,秦珣哈哈一笑,心里那点子不快也随之消散。他不再理会秦珩,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的脚步声极为清晰,秦珣知道老四就在他身后,但他猜不透缘由。眼看着就快到景昌宫了,他终于停下脚步,猛然转身,劈头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低头疾行的秦珩似是没反应过来,鼻尖差点撞上他的胸膛。

    秦珣后退一步,有些不耐,有些无奈:“你跟着我干什么?”

    眼前的四皇弟矮了他不少,肌肤白皙细腻如细瓷一般,脸上红霞未散,分外明艳。他心中微微一动,四皇弟有一些男生女相。

    秦珩定定神,好像鼓足了勇气一般,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声音小而坚定:“来向三皇兄道歉。”

    “道什么歉?”秦珣莫名其妙。

    秦珩的气势瞬间矮了下去,磕磕巴巴:“三皇兄本来可以有养母,但是因为我,我的缘故……”

    秦珣甚是意外,他挑眉:“这算什么大事?值得你跟了这么久来致歉?以后父皇母后会格外照顾咱们,咱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话锋一转,又道:“再说,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年幼失恃的,不止你一个……”

    在凤仪宫,从头到尾都没有他们两人置喙的余地。说老四克母,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思及此,秦珣第一次对四皇弟生出一丝微妙的同情。偌大的皇宫,只有他二人境遇相似。

    “年幼失恃……”秦珩的心口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浅浅淡淡的疼。年幼失恃……她母亲若还活着,她必然不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境地,头上悬着一把利剑,不敢悲,不敢喜,把所有情绪都藏起来,还要小心翼翼不着痕迹地来讨好将来很有可能做皇帝的三皇兄,不敢得罪他半分。

    秦珣眼睁睁看着老四因为他的话,一点点红了眼眶。他内心惊讶,老四怎么就感动成这个样子?

    不过他素来警惕心强,无论是对谁,都抱有戒心。他压下新涌上来的同情,对自己说,老四新近失去依靠,可能正自恓惶无依。但说到底,老四掉泪,跟他关系不大。他能做的,顶多也只是宽慰对方两句。

    于是,他扯扯嘴角,尽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别难过了,也不用自责,我怎么会怪你?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

    秦珩抽抽鼻子,大力点了点头:“嗯,三皇兄真好。”

    这语气真诚极了,秦珣微微抽了抽嘴角,“嗯”了一声:“时候不早了,四皇弟也饿了吧?”

    秦珩用帕子拭了眼泪,又放入袖袋中,心说,莫非三皇兄要留我用饭?正苦于无法和三皇兄保持亲近友好关系的她,对此颇为欢喜。但为着自己平日里的形象,她又不能显得机敏,就呆愣愣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嗯,是有些饿了。”

    “那——”秦珣对老四的答案很满意,他笑笑,“那,四皇弟赶紧回章华宫用膳吧!过了点儿,御膳房该……啊,不对,是为兄疏忽了。章华宫有小厨房是不是?”

    随着他的话语,秦珩一颗心几次起伏,待听到最后,有些失落,有些难堪,只得老老实实:“是,那,我先回宫了。”

    “去吧,去吧!”秦珣挥挥手。

    秦珩转身,走出好远后,才长长吐一口气。真是,寡言少语的老实人好演,老实人想亲近哥哥,与其保持友好关系,不大容易。

    她细细思索过,她的三个皇兄,母族势大的大皇兄重武轻文,性格暴戾,相较而言,她不看好他。二皇兄是中宫嫡子,当朝储君,温和宽厚,如无意外,是板上钉钉的皇帝。可惜,偏偏她梦里登基的却是三皇兄秦珣。

    她大致了解过本朝历史,顺利登基的太子屈指可数。也就是说,她的梦,极有可能会成真。

    为了避免重复梦中的命运,她一定要与三皇兄交好,成为他最珍视的兄弟。——这样,即使她将来没能保住秘密顺利出宫,也能有条后路。

    等等,她忽然想起一事。方才众人刚见面时,三皇子是向她点头致意,而四皇子秦珩可是老老实实听从太子的建议,唤了她一声嫂子。

    他那声“嫂子”虽也低哑,但是和那日在宫门口的声色并不一样。她自幼对声音敏感,基本可以过耳不忘。难道是她当时听岔了?

    太子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秦珩佯作不知,只木着脸。她心里甚是奇怪,一时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不妥。

    大皇子笑笑:“咱们弟兄玩乐,当然一切规矩从简,先去抽签选马。你们嫂子也想试一试。弟妹……”他似笑非笑看着太子妃:“既然来了,不下场试试?”

    太子妃微微一笑,端庄典雅:“皇兄说笑了,我不会骑马。”——其实她倒也不是不会,只是她自小学的规矩使她做不出与几个男人一起骑马的事情。

    秦璋亦笑道:“玉儿今日只观战,皇兄别为难她。”

    ——大皇子发帖子邀请他们夫妇前来,打的什么主意,以为他不知道么?莫氏善骑射,宫廷内外都知晓,而如玉性情温婉,举止大方,比不上大嫂弓马娴熟。大皇兄此举多半是想看如玉的笑话。

    太子夫妇拒意甚坚,大皇子不好硬劝弟妹,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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