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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舒曼起来晨跑时，江山并不在健身房。
舒曼走到客房门口，客房门开着，他不在里边，不过他的笔记本还在，床头柜上放着昨天舒曼看的那本书，屋子角落里，他的旅行箱还在。
舒曼一边跑步一边跟自己说：“你要有信心，他不会走的，他一定会陪星星长大，他一定会的。”
然而舒曼跑完步，洗了澡开始做早餐，他都没有回来。舒曼一边打果汁，一边透过厨房的窗户看着大门。舒曼开始煎最后一个蛋时，江山回来了，他胸前和后背的衣服已经汗湿。舒曼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他，他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舒曼。舒曼明白自己的眼神透着渴望，而他的眼神却是冷漠的，像冰山一样寒冷。
舒曼失神地看着锅里那个蛋，蛋焦了也不知道。
江山的手从她身后伸过来关了煤气，但并没有马上收回去，在煤气开关上放了一会儿，他屈臂环住舒曼，先是轻轻拥住，然后慢慢收紧手臂，把舒曼拉向后方。
舒曼退后一步往后倚着他，让自己的身体完全贴在他身上，她轻轻叹息一声闭上眼睛，三年之后，她再次被她心爱的人抱在怀里，他刚才运动完的身体仿佛还在冒着热气。
江山用一只手撩开舒曼的头发，开始吻她的脖子，耳垂，轻轻抚摸她的身体。
舒曼转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
他抚摸着她的脸开始亲吻她的唇，手滑进衣服热烈地抚摸她的身体。
还是那温软的唇舌，那微微有点扎人的胡子茬，还是那双粗糙的大手，舒曼的身体就这么被唤醒，渴望融化在他的怀抱里。她是如此地怀念这一切，身体有它自己的记忆，它记得这一切，它非常非常想念他的手，他的身体。
舒曼把身体更紧地贴近他，感觉他的欲望在膨胀。
忽然，江山松开手，强行分开舒曼攀着他脖子的双手，退后几步抱着手看着舒曼，并不掩饰自己身体的变化。
舒曼瞬间从迷乱中清醒，江山居然这样把她推开，她还是朝他走了两步。
然而江山伸出双手制止她，并且向后退两步，“我从来不睡我的下属，我的员工，你做了什么？”
舒曼不能置信地看着他，“我不是你的员工，不是你的下属，我是你老婆，我做了什么？我跟你生了个儿子。”
“我只有一个老婆，她死了，张黎死了，我不会再跟谁结婚的，我更不会再跟谁生孩子，你做了什么？”
“你认为星星不是你儿子？”
“我知道星星是我儿子，可是你做了什么才有了星星？你是用什么手段控制我的？”
“我没有，是你想要的儿子，我们结婚了的。”
“我只有一个老婆，张黎，她得肺癌死了。”
舒曼退回去，靠着料理台站好，不让自己摔下去，这就是她三年来昼思夜想的丈夫，三天前看见他时，她那么高兴，以为终于把他等回来了，其实等来的是别人的丈夫，“我们站在绝望坡前的时候，你跟我说，曼曼相信你的身体，她从来不会欺骗你，相信你的意志，她很坚强，相信我，我非常爱你。问问你的手，问问你的身体，他们是不是想念我？你不记得我了，他们记得我，问问他们是不是想念我。”
他站着看了舒曼一会儿，“我想念阿黎。”
他扭头走进了卫生间。
舒曼想起大海哥说的话，“舒曼，隔着那么多时光，回不去了！”她顺着橱柜滑到地上坐着，把腿蜷起来抱住，她忍了三年的眼泪再一次流出来，她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上。
“妈妈，妈妈，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星星不知什么时候下来了，他惊慌失措地抱着舒曼摇着。
舒曼在膝盖上擦擦眼泪，伸直双腿，把星星抱到自己腿上。
星星还是看出她哭了，“妈妈你哭了，妈妈你哭了。”星星抱住舒曼的脖子开始放声大哭。“妈妈，你不要哭，你不要哭，我害怕！我害怕！”
舒曼把脸埋在儿子小小的肩头默默地流着泪。
“Sam，我-妈-妈-哭-了。”星星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哭的。”江山的一只手搭在舒曼肩上。
舒曼把他的手拨开，“你让我哭得还少吗？我白痴一样等你三年，你这样对我。”
江山用双手抓住舒曼的双肩，让她面对着自己，用英文很慢地说：“你让我像白痴一样过了三年，我儿子三岁了，我都不知道我有个儿子。你说你没有欺骗我，没有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得到我的儿子，为什么大哥不把你们一起带去澳洲？为什么把你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我知道你能听懂英文，我见过书架上有你看过的英文书。”
舒曼强行忍住的泪水又重新流出来，“你要去问他啊，问我做什么？”
“他是我大哥，他把我养大的，如果不是你做得太太太绝，我相信他不会任由我儿子做个没父亲的孩子，只在逢年过节收到一点点陌生的冰冷的爸爸的礼物。他不会过去三年都不让我知道我还有个儿子。”
除了眼泪，舒曼不知拿什么来回答他。
“哭有什么用？我最讨厌只会哭的女人！所有这些，你编个好理由来解释给我听吧！无论你怎么编我都会当真的来接受，因为不管你怎么做到的，我们的确有一个儿子，你是他妈妈，我是他爸爸。我准备好接受你了，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你不用接受我的，你只要当着我的面说，舒曼，带着你用欺骗手段得到的儿子滚出我的大门。我们马上离开，离开得干干净净，干净得就像我们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想都不要想，你要做个好妈妈，我是个好爸爸，我们要一起把孩子好好养大，等他像睿睿一样长大，去上大学。”他声色俱厉地说。
“然后你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能滚多远滚多远！你还真是你哥哥嫂嫂的好兄弟啊！”舒曼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哭出声音来。
“不，那时候的我们已经做了二十年夫妻，一起养育了一个儿子，我们都老了，分不开了吧？也许我们可以友好相处，做个伴吧？人生很孤单，不是吗？”他的声音轻柔下来。
舒曼没想到他这么说，真的失去控制，哭出声来。
星星放声大哭，“妈妈，你不要哭，妈妈，我害怕，我害怕。”
他忽然站起来，伸手去推江山，一边大哭一边口齿不清的说着，“Sam，你走开，你是坏人，你把我妈妈骂哭了，我妈妈哭了，你是坏人，你走开。”
江山愣住了，“对不起，星星，对不起，我再也不让妈妈哭了，再也不让星星哭了，来爸爸抱抱你。”他想把星星拉过去。
星星躲开他的手，重新坐回舒曼腿上，缩到她怀抱里，“你不是我爸爸，姐姐说我爸爸是天下最好的人，你不是，你是坏人，你把我妈妈弄哭了，你是坏人，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天下最好的人。”
不能让儿子这么想，舒曼擦去眼泪，捧起星星的头，“星星，妈妈不是伤心才哭的，妈妈哭是因为高兴，人高兴了也会哭的，对不对？去年姐姐去比赛，她回来的时候你也哭了，对不对？你是高兴才哭的，你很想她，她回来了，你很高兴才哭的，对不对？”
星星一边哭一边用力地点着头。
“妈妈是高兴，爸爸很多年没有回来了，他现在回来了，妈妈很高兴，非常高兴，都高兴哭了。爸爸没有骂妈妈，我们只是说说话，我们很久没有说话了，我们声音有点大。Sam就是你爸爸，他不是坏人，他是天下最好的人。爸爸爱你的，你的变形金钢是爸爸买给你的，去年的小黄人和大白也是爸爸买给你的，记得吗？爸爸爱你的。”
星星一边抽泣一边看着江山。
“星星，去让爸爸抱抱你，爸爸好想你的。”舒曼把星星抱给江山。
江山眼睛红红的接过星星。
“Sam，你真的是我爸爸吗？”
“是。”江山点着头。
“可是你为什么好多年都不回家啊？星星好想你的，每个小朋友都有爸爸，西西都有爸爸，我没有。”星星抱住他。
“对不起，星星，对不起！”他用一只手把星星紧紧的抱住，伸出另一只手给舒曼。
舒曼没有理他，站起来到水池边洗着脸。
“爸爸，姐姐说你生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哥哥也这么说，你病好了吗？”星星继续说着。
“好了，星星，爸爸好了。”舒曼听见他哽咽的声音。
“那你以后都不会离开我和妈妈了吗？”
“不会了，永远不会了。”
舒曼洗干净脸，转身回来，“星星听爸爸的话，妈妈要去上班，妈妈今天加班，要很晚才回来。”
星星挣开江山的手臂，跑过来抱着舒曼的腿又开始哭，“妈妈，今天不上班了，好不好？星星想跟妈妈在一起，想跟爸爸在一起。”
舒曼蹲下来抱着他：“星星，妈妈今天必须去上班的，妈妈尽量早点回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妈妈，你不上班了。”星星放声大哭。
舒曼把他抱起来，抱着他在屋里慢慢走，星星哭闹的时候，抱着他走走总是很有效。
星星渐渐止住哭泣，“妈妈，你要早点回来。”
“妈妈尽量早点回来。”舒曼把星星递给江山。
江山是直接从浴室出来的，只裹了一条浴巾在腰间，他抱着星星表情复杂地看着舒曼，“江山的老婆，在江山的俱乐部里上班，请一天假，那么难吗？”
舒曼看看他，摇摇头。
“我忘了整整三年的事，也许是我说错了，你那么委屈，请一天假留下来，给我一个解释。”
“等我编好了，反正我怎么说都是谎言。”她上楼去拿了包和晚上酒会要穿的小礼服和鞋子开车上班去了。
那个爱她，把她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那个在雪山顶上握着她的手跟她说：”我们这一生都在一起，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男人真的不在了吗？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舒曼问自己：“我真的真的失去他了吗？我永远失去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