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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哥让助理到杯水进来给舒曼，“为什么一进门就认定我要说你不好，不是夸你做的好呢？都不给我开口说话的机会。以后说话，慢一拍，先听听别人怎么说，想想自己怎么说再开口。”
舒曼拿起水杯喝一口水。
“这份体育器材的捐赠，这么点小事，以前也办过，我就没过问，让行政主管全权负责。这份预算，据说他们三个人花了一个星期做出来的，供应商那儿去过，村子里也去考察过，看着没什么问题，合同我就批了。前些日子开始施工做场地，忽然又报一个补充合同给我，说什么山路难走，材料难运送，很多困难要加价。我具体了解一下，签了这份补充合同，施工队就只要他们做地面。”
舒曼抬头看看他，又低下头。
“我很喜欢你这份报表，该做的事都做了，该规避的陷阱都规避了。合同，我已经让人发给你了，你明天跟文件柜厂家商量好，让他过来把合同签了。”
舒曼一路上准备好挨批的，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过了。
“我记得你是学中文的，会画布局图？还会从展架的尺寸估算书籍的数量？”大海哥一边说一边把那份体育器材的预算和合同放进桌子上的一个文件盒里。
“这个不难，认真学过小学数学的都会，并且，我爸在建筑设计院工作，他教过我的。”舒曼把自己的那份报表放进桌子上打开的文件夹，插到桌边的文件栏里，又把那个合同文件盒拿起来放到墙边写着合同的文件柜里。
“建筑设计院？我认识很多人，姓舒？我好像不认识。”大海哥取下眼镜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我爸是那种只会默默做事，不懂提要求的人。”
“这一点，你们父女倒是挺像。”
“大家都说我们挺像的。”
“你爸是做建筑设计的，所以他看好房地产，那些年一直鼓励你买房子？”大海哥离开办公桌，靠在椅背上换一个舒服的坐姿。
“我也看好呀！我那时候刚离婚，单位待不下去了，就想去开间书店，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开间书店。找到现在那间店，那时候那条街一边还是死路，没什么像样的店，铺租很便宜，但是有好几个城中村呢，人流量满大的，还有两个学校，幼儿园。我本来只想租一半的，我爸说小店就能勉强糊口，店开大了，才能赚钱，才经得起打击。钱不够啊，我就卖了房子搬去跟他们住。什么东西一买到手就掉价，可是我那套房子，住三年了，卖掉的时候居然还比买时候涨了点。我跟我爸一商量，就决定以后够个首付就买套房子。那时候真开心，工作很辛苦，可是一家人在一起很开心，一到假期，我们四个就出去玩，当然也就国内逛逛，但是真的很开心。”
大海哥没说话，静静地听着舒曼讲。
“我爸最喜欢的楼盘就是山水龙庭，开盘的时候他已经病了，我还带他来看过。他有点迷信，说那是真正的龙宅，龙脉宝地，是最好的房子，将来有钱都买不到。当然，那时候我们也买不起。”
“我也有点迷信，跟他想的差不多。你们父女关系很好啊，你们很亲近。”
舒曼摇着头，“那是后来了，我以前很任性。”
“被宠爱的孩子总是任性。”
“是啊，当爸爸的总是很宠自己的女儿，妮妮也很得宠吧？”
大海哥摇着头，“我是个严厉的家长，算上大山，我从23岁开始当家长，没一个孩子跟我亲近的，大山17岁上大学，去了北京，走的时候还是个让我操碎心的孩子，回来就是个大人了，当然接着为他担心。妮妮18岁去了澳洲，我很严厉，她妈妈很强势，妮妮有点怕我们，这点像你，她躲得离我远远的，她离开我十年了，见面很礼貌很客气。儿子也是18岁去美国，能不回来就不回来。别人家的孩子，韩松家的，老周家的，每个孩子都镀完金马上回来，守在家里啃他们爸爸。我的孩子天各一方的，没有一个来算计我的钱，不知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大海哥说完沉浸在淡淡的忧伤里。
他很快转换话题，大概他不允许自己软弱太久，“说说看，俱乐部还有些什么问题。”
舒曼看着他，不知他是真问自己还是随口一说。
“我是认真的，除了你，没人敢跟我说超越的不好，你还一直能说在点上。”大海哥重新回到桌边，两手交握放在桌上。
舒曼往下指指，“一楼的商品部，很多东西好贵的，一根300米的静力绳能卖几千元，当然要托付生命的东西，应该贵，并且我们的东西就是好，值得信赖。可是，太混乱了，又挤又窄，想要什么东西，顾客自己一定是找不到的，必须问售货员，晚上人多的时候，他们能忙到发脾气。我们开学时候也是这样，我理解他们，顾客不理解啊。场地再大一点，购物环境好一点，生意应该更好，全省我们是最好的，应该有最好的样子。”
“搬哪里去呢？”
“球馆顶楼是乒乓球、沙狐球、台球一类的，没多少人又低价，俱乐部又不重视，不如取消或者搬到餐厅楼上的休闲区，本来也就是吃完饭消遣一下的，免费当福利吧！把羽毛球馆搬顶楼，篮球馆搬二楼，原来的篮球馆做商场。”说完，舒曼都觉得自己说太多了。
“我想想，还有吗？”
“没有了。”
“昨天，你和韩松、韩卓雅父女起争执啦？”大海哥冷不丁地问。
舒曼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心里一惊，“是，可是那个老流氓当着他女儿的面调戏那个迎宾小姑娘。”
“他就这德行！不是一次两次了。”大海哥很轻蔑地说。
“他们父女都这德行。”舒曼也不掩饰什么，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大海哥笑起来，“你讨厌他们，等明年他们合同到期，不跟他们续就完了。”
“还可以这样啊？”舒曼满期待的。
“只要你不去惹你娟姐，其他人你看着办吧！”大海哥笑得更开心了。
有几天没见到大嫂了，“娟姐呢？好几天没见到她了。”
“我们不是要去美国见儿子女儿吗？她接她妈来住几天，成天在家里陪老太太呢！”
“哇！”舒曼很吃惊！大嫂的妈妈？
“这么吃惊，我们太老了？她妈妈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精神好得很，她们母女都是牙尖嘴利的，在一起不能超过一个星期，一开始好的不得了，一个星期后一定吵翻天，要回她大儿子家，发誓永远不理小娟，再过一个星期又打电话给小娟：娟啊！妈想你了，来看看妈！”大哥很生动的描述着，“有妈的孩子都可以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
舒曼想自己算不算有妈的孩子。
“走吧，我要回家听她们母女斗嘴去，今天再不回去，要挨两顿骂。”大海哥收拾东西站起来。
舒曼越想越好笑，“还是有人敢骂你？”
“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听我挨骂？”
舒曼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去，不去，不去。”
大海哥的办公室在四楼的最外面，再往里走是老雷和江山的办公室。
舒曼站在走廊上发一会儿呆，径直走到最里面江山的办公室，用自己的门禁卡打开。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桌上墙上多了不少自己的照片，和他的合影，以及和孩子们的合影。
舒曼往里走着，有江山拍的风景照，也有江山早些年在世界各地的各种雪山上的照片，各种悬崖绝壁上的照片，各种山巅之上的照片，各种水边的照片……所有照片年代不同背景不同，有些很年轻，有些已经有了风霜，但是都有一个共性：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一个温和柔软的微笑。
舒曼想起江山说他已经烧了家里所有的照片，那这些照片应该是最后的了，明天，舒曼决定明天要把照片翻拍扫描存到电脑里，再问大海哥把那些星空的照片要来存好。
她一张张抚过那些照片，轻轻触摸照片中他的脸，他的微笑好像从照片中传到她手上，再传到她脸上，微笑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舒曼觉得屋里有点黑，进门的时候天色还很亮，就没有开灯。她转过身准备去开灯，却看见雷哥抱着双臂，斜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一脸奇异的微笑。
舒曼把放在照片上的手迅速收回来，脸红到无地自容，她低头没敢再看他。
“我明天让人送你去找他？”他的声音温和充满笑意。
“雷哥，你不要取笑我了。”舒曼更加无法直视他。
“我不是取笑你，我是认真提议，他也一样想你吧？”
“雷哥，我知道你笑话我们。”
“不是笑话，是真心为你们高兴。明天去不去？去他们要扎营的地方等他们。”
舒曼有点无法抗拒那样的诱惑，看着他披着夕阳从山路上走过来会是多么美好的场景？再往后想想，他身后跟着十五个孩子五个大人。舒曼摇摇头，“不去，会被小孩子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