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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蛮醒来时，还是一片黑暗。她想起之前的趋毒，连忙坐起来，却是眼冒金星全身发软，没稳住又啪的歪倒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她睡了几天几夜没吃饭？她摸了摸肚子，的确是很饿。
随着意识的清醒，左手腕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疼的她额角一跳一跳。她赶紧把手拿到跟前，却明显感觉左手有点不听使唤，手腕上缠了什么东西。她触上去，应该是纱布，不松不紧的缠了几圈，纱布下有强烈的刺痛。
小蛮一惊，摩梭着把纱布解开，手指触上去，果然有伤口，约一寸长，已开始结痂。解毒时根本没说到这个，他们为什么要割伤她？
小蛮惊疑不定，加上身体十分虚弱，一时侧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姜姬来时就看着小蛮这样趴着不知道多久，见她进来，用手撑着坐起往后移，一脸的戒备。她不以为意，把篮子放到小蛮身边。其实她可以不用给她送饭，只要留一口气撑到七日就好。但她知道凤生心软，满心愧疚，于是她仍是做了饭送来，权当给凤生一点安慰。
姜姬想起昨夜喝下去的那碗药，混了许多药材，袅袅热气里都能闻到又腥又甜的味道。她不自觉摸了摸脸，突然对眼前的姑娘也有了些怜悯之心。不过这都是命，是她的，也是她的。
小蛮看着姜姬把饭菜从篮子里端出来，竟然不是面条。还冒着热气的白米饭，炸的金黄的桂花鱼，油滋滋闪着光泽的东坡肉，还有一碟翠绿的青菜。
小蛮的视线从饭菜移到姜姬脸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她的脸没有初见时苍老。
姜姬见小蛮不动，知道她已经注意到手上的伤，对她起了防备。她把饭菜往小蛮面前推了推，脸上带了点笑：“小姑娘，我今日做了饭，你尝一下。”
小蛮盯着她不动，直至她笑容有些僵。她索性收了笑，语气平平的说道：“我在等你吃完饭给你放血。吃饱了才有力气撑过去，何必为难自己呢。”
小蛮瞳孔一缩，什么放血？姜姬叹了口气，和凤生这么些年下来，她的耐心和脾气真是好了太多，还会给人解释。她抓住小蛮的手腕，看着不过虚虚一握，小蛮运起内力要往回抽，却丝毫未动，倒是伤口剧痛。
姜姬本是握在伤口下方，这时却往上略移了一点，干瘦的手指在纱布上一按，惹来小蛮一声痛呼。她说道：“你应该看到手腕上的伤了，这是昨日你昏迷后，我给你放了点血。今日我还会给你放血，明日也是，需放足七日。就当做是帮你解毒的谢礼。到时我就放了你。原本你中了两种毒，一个半月内若拿不到解药，就会死。”
姜姬看了一眼小蛮，手上逐渐加大力道，像要把她的手骨捏碎。小蛮咬紧牙，一面还在运气想抽回手，一面脸色已开始胀红。
小蛮冷不防姜姬突然松手，因为惯性人往后仰，幸得身后的墙面顶住。只是肘关节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瞬间整条手臂都麻了。
“所以，你不如乖乖听话，少吃点苦头。”
小蛮明白，就算自己拒绝，对对方也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姜姬可不是会考虑别人意愿的人。她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就算有一点想逃的苗头相信姜姬会眼睛不眨的扭断她的两只脚。就像姜姬说的，愿不愿意也只能顺着她来。他们也的确是帮她解了毒。
但是姜姬要她的血做什么。她问了出来。
姜姬对着烛火翻来覆去的端详自己的手，干，瘦，一层皮皱巴巴的裹着骨头，显得指关节粗大，手背上还有老人斑。
“曾经我有一双很美的手。”
姜姬的思路太跳跃，小蛮愣了一下，姜姬却没有就着这话说下去，也没有回答小蛮的问题：“小姑娘，我没有太多耐性。”
小蛮认命的端起碗。
*****
小蛮再次醒过来，意识到姜姬带来的饭菜加了料，见效还十分快，她没吃完饭就昏了过去。但她立马意识到另一个更糟的状况——她太虚弱了。这种虚弱不是放了点血能有的状态。
姜姬到底给她放了多少血？这才放了两次血，若放足七次，就算他们放了她，她那时还能活着吗？
她听见石门转动的声音，转瞬之间她赶紧闭上眼，装作还在昏迷。
软底布鞋踩在地面上，只有细微的声响。因为闭着眼，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小蛮的耳力比往日更敏感。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住，有人“咦”了一声。
小蛮感觉有暖意向自己靠近，还感觉到一些微弱的光亮，继而有人蹲下身子，凑到她面前。呼吸夹杂着热气扑面而来。
小蛮克制着自己不要动，稳着呼吸和心跳。
面上的热气离远了点，有人在她肩上推了推，叫道：“小姑娘，醒醒，到饭点了。”
这不是姜姬的声音！姜姬的声音有点沙，还有老人特有的苍老。如今小蛮听到的声音更清更透，不是少女的年轻但也绝对不老。这不可能是一个五六十岁老人的声线。但，除去年纪的因素，二者的本质声线还是很像。就像是年轻的姜姬。意识到这一点，小蛮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姜姬没有瞧见。她进门看见小蛮还躺着，走近了也不见动作分毫。她把手中的灯靠近小蛮，自己也凑近去看，还伸手推她，但没有醒来。
姜姬眉头皱了起来，她在饭菜中下的迷药并不多，到现在还没醒那就只能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没想到小蛮的身体底子这么差，这才第二次，她之后的用血量会越来越大，照目前的状态来看，能不能撑过第五次都是个问题。死人的血对她是没有用的，如果小蛮撑不到第七日，就前功尽弃了。
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碰上一个血型合适的，怎么能放弃。
小蛮的脸色在烛火下没有一点血色。姜姬暗想回去要把这个情况告诉凤生，他肯定有办法的，只要能让小蛮熬过七日就可以。
小蛮闭着眼，只听得对方从袖里取了东西出来。她手腕上的纱布被解开，下一刻对方用小刀在她手腕上划了一刀，还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崩裂开来。饶是小蛮有心里准备，仍是痛的全身一抖。姜姬以为她是身体的条件反射，并没有在意。
小蛮睁开眼，看见面前的人果然是姜姬，低着头。小蛮的视线下移，她的手腕箍在姜姬手里，腕上半指长的伤口，狰狞的向两侧翻着皮肉，血从伤口里涌出来，流到底下一个木碗里。第一次清醒看见自己被放血，小蛮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又白了几分。又痛又惧，下意识就往后缩手。
姜姬冷不防被她抽手，忙护住底下的碗不被碰翻，才抬起头看她。二者的眼睛对上，小蛮突然说不出话了。
姜姬出手如电点了小蛮的穴位，又拉过小蛮的手，将手腕朝下搁在碗口上。姜姬看着小蛮惊疑的神情，突然就笑了：“怎么，不认识了？”
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第一日只是少了些深纹，第二日脸上开始有了水分，原本干瘪的肌肤鼓了起来，声音也恢复了大半。之后每日的变化都会比之前更大，直到全部恢复。每日看着铜镜里的变化，她的心情就很好，连带着对小蛮也多了许多耐心和宽容。
“别这么冒冒失失的，打翻了碗，浪费了这些血，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姜姬的语气可以称的上温柔。
小蛮再傻也想到姜姬容貌的变化必定与自己的血有关。她在喝她的血吗？小蛮想到这，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要我的血到底做什么？”
姜姬盯着小蛮看，小蛮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略垂下眼皮，也不敢看自己的手腕，只把眼神定在虚空中一点。良久。才听到头顶的声音：“解毒。”
小蛮再问，姜姬却是不肯开口了。
很快小蛮就没有力气追问，她的血已经流了小半碗，全身冰凉，神智也渐渐迷糊。她在舌尖上用力一咬，防止自己昏过去。她要知道自己到底放了多少血。直到那碗装满，姜姬才点了她的穴道止血，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在她伤口上洒了些白色粉末，换了一条干净的纱布重新把她的伤口包扎起来。
姜姬把篮子里的饭菜端出放在一旁，把盛着血的碗盖上一块纱布放到篮子里，又在篮子上覆了一层软布。做完这些，她解了小蛮的穴道：“饭菜我就留在这，有力气了再吃。饭菜里的药不过是让你睡一会，你少受些苦，我也少点折腾。”她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小蛮却不敢相信姜姬的话，即使对身体无碍，但整日里昏昏沉沉，没多少清醒的时间，什么都做不了。一天一碗血，七日后她就算还活着也只剩半条命。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小蛮不知道的是，放血量是一日比一日多，最后一日会放掉她身上所有的血，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她能活着。
但身体失血过多，不吃东西她一点体力都没有。她躺了一会，稍微缓过来后，把饭吃了，菜却一口不动。因为米饭的味道单一，而菜的味道杂而重，一般药物容易下在菜里。
小蛮想的没错，姜姬在每样菜里都下了药，只有米饭没有。所以这一次，她没有昏迷过去。
小蛮开始理思路。姜姬说过要每日放一次血，放满七日，如今她已是第三次放血。这三日里因为她昏迷的缘故，姜姬每日只来一次，送一次饭顺带放血。这段时间石门是开着的，并没有关上。
这有两个可能，一是这石门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是开不了的，所以姜姬在里面的时候要让门保持开着的状态。一是里面也有机关可以开门，但是不想在小蛮面前透露机关所在，所以索性就让门敞开着。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小蛮只能在姜姬来的时候逃出去。但是虽然没交手，小蛮也知道姜姬的武功远在她之上，而她现在身体极为虚弱，脚伤还未痊愈，如何能在姜姬眼前逃出去呢。如果袖中莲还在，她还有一线机会。小蛮恨恨的想到，若不是季玄抢了她的袖中莲不肯还她，她说不定就不用困在这里了。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这个机关会在哪里呢。小蛮撑着坐起身子，四处都掩在黑暗里。她回忆了一下有烛火时的样子。四面都是打磨光滑的石壁，没有什么异样。室内一角放了一个恭桶，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正要站起来，想起凤生之前给她的药，这几日她都没顾得上换药。从怀里掏出药盒，小心的给自己的脚踝上药。这个药十分有奇效，伤口的肿胀已经消下去，表面已经看不出有伤。只在动到脚踝时，才感觉疼痛，但也比之前减轻许多。
小蛮把药盒重新塞回怀里，不知为何手往更里处摸了摸。她神色一变，右手在靠近左腰侧的地方来回摸了几遍。她把外衫解开，手从内衫领口伸进去，指尖碰到东西，都有些颤抖起来。她把那个小圆管拿出来，正是袖中莲。
这个不是在季玄那里吗？怎么会在她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