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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天擎伸手开了灯，灯光将黑暗扫空，屋内的一片狼藉尽收眼底。
被单满是褶皱，被子和枕头都被丢到了地上，依墙的梳妆台上镜子已经碎了，线条不一的裂痕间还残存着鲜红刺目的血迹。
席天擎这才意识到苏荷可能受伤了。
目光游移，最终落在女人垂下的白皙手背上，她的指缝鲜红，关节骨的地方也炸开了细微的口子。
苏荷目光散乱的望向他，唇角一抹苦涩触目惊心。
不等席天擎靠近，苏荷冲向他，猛拽住孩子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混蛋，放我出去。我要找我的孩子。”
席天擎低头，眼光轻描淡写的落在她的手上。
他闭口不言，任凭苏荷后来像疯子般拼命捶打他的胸膛。
女人面容狰狞，似乎将浑身的力道全都凝聚在小小的拳头上。
席天擎忍无可忍，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插入她乱似稻草窝的发丝中。
精壮的臂弯用力，女人的身子顷刻间往后仰，席天擎的长臂一甩，她便栽倒在地，可满含愤怒的眼睛从始至终都不曾从他脸上移开。
席天擎目光一瞥，伸手拉过一把椅子正襟危坐，良久，他才淡淡的开口，“牵挂孩子，是不是女人的本能？”
苏荷愣了一下，原本扭曲的脸一下变得呆滞。
或许是没料到席天擎竟然会是平静的，甚至是颇为真诚的语气，一时间苏荷有些转不过弯。
“是，还是不是？”席天擎又追问。
她缩缩鼻子，“当然是。”
席天擎像在思索，浓黑的眉梢轻挑，随后伸手平整方才被扯乱的黑色衬衣。
苏荷站起来，立在他身前，再度扯住他刚刚整平的衣襟，“我要孩子，让乔漫把孩子还给我！”
席天擎站起来，用力捏住她的手腕，“你确定那个孩子是你的？”
苏荷先是一愣，随后嘶声力竭的大吼了一嗓子，“不管是年龄，背景，血型，种种细节想起来，怎么可能不是啊。”
确实，如果种种巧合叠加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而是必然。
席天擎将她手腕反转，坚毅的五官在灯光下愈发的硬朗，清冷而决绝的声音扬起，“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乔漫为了救你的孩子而分开。可你却在两年前在电梯里害死了我和她的孩子。嗯？”
苏荷心中一窒，眼眸一点点提了起来。
男人的身子挺拔冰冷且威严，他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可过分沉静的语调将他想把眼前女人撕成碎片的情绪隐藏的极深。
碍于女人的敏感，苏荷还是感觉到眼前男人隐隐散出的戾气。
苏荷迎上他的目光，“席天擎，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才会喜欢你这么冷血的男人。要不是你安排我去见那个色狼客户，我怎么可能怀孕？凭什么你们喊疼就是疼，我喊疼就是自作自受？”
席天擎没有发怒，第一次仔细的，严谨的思考苏荷说的话。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席天擎熟悉的声音。
沉静深浓的夜里，麦克声音尖锐，一声叔叔立刻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死沉。
苏荷笑了起来，“你完了。老麦找来了。”
席天擎的眼眸像是凝了冰雪，身姿依旧挺拔，淡定从容，仿佛什么都影响不了他。
不多久，零碎的脚步声传来。
“老……老板。”门口两个看守的男人嗓音发颤。
席天擎听在耳里，唇角不自觉勾起。
门口那几个人曾经全是麦斯利的心腹，他要是知道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一会会是什么表情。
笃笃笃！
席天擎耳畔滑过急促的敲门声。
“天擎，开门。”
一门之隔，麦斯利苍老却利落的声音十分清晰。
心荷伸手抹去眼角的泪，很快盘起手，踮起脚尖压低声音在席天擎耳边说了句，“我之前给过你合作的机会，你不要，现在你想要我都不会给。”
“喔，是么？”席天擎微挑的尾音意味深长。
她面色一白，尚在思索他颇有深意的嗓音究竟是什么意思，头发已被一把扯住。
“啊！”苏荷吃痛一叫，门外的麦斯利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喝了一嗓子，“都让开。”
麦斯利猛地推门而入，看见眼前的一幕，一贯沉稳似泰山，遇见任何事都能波澜不惊的他，苍老容颜瞬间凌厉。
麦克紧跟其后，一脸的抱歉，望向席天擎的时候还不忘打了个眼色。
席天擎看懂了麦克的眼色是什么意思。
有枪。
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麦斯利快速摸向腰际，极快的，黑洞洞的枪手瞄准了他。
席天擎冷冷的笑了。
他一手拎着苏荷的头发，一手竟然悠闲的置在裤兜里头。
任谁看来，都以为席天擎准备用个女人做要挟。
事实上他曾经确实想过这么做。
但他突然长臂一甩，一个猛力已将苏荷推攮到麦斯利那边。
男人的双眼微眯，他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释然，微垂的发丝黑亮柔顺，就连尾端都仿佛散出一个成熟男人特有的镇定和气场。
“我要退货。”简单的字节从席天擎唇间溢出。
在场之人全都一怔。
他甚至完全无视对准自己眉心的深黑枪口。
麦斯利将手上那玩意收回，随后紧紧揽住了身边的女人，“你说什么？”
席天擎的目光轻轻一瞥，脚步微动，在椅子上坐下。
右腿轻抬，叠在了左腿之上，双手交缠，模样十分的悠闲。
“老麦，这个女人不能生孩子你不清楚吗？我是独子，传宗接代有多重要我不信你不懂。”
“现在医学发达，试管婴儿的成功率很高，退一万步说，你刚刚竟然说心荷是货？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席天擎瞧见老麦的脸色阴沉，苏荷站在一旁一语不发，觉得有些好笑。
他薄唇轻扬，又沉静开口，“无所谓咬文嚼字，今天你走进了我席家的门，想出去得问我答不答应。”
“你什么意思？”麦斯利老目一沉。
席天擎不紧不慢的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淡淡的命令道，“都进来。”
窗外悉悉索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过半分钟功夫，脚步声已经落在楼梯上。
麦斯利极度沉静的又从腰际掏出枪，脚步迈近，双目冷厉而沉静。
席天擎也泰然自若，对于逼近的身影一点都没有在意，直到黑亮冰冷的口径已经狠狠地抵到脑门。
“敢和我耍花样，你胆子会不会太大了点？我轻轻一扣扳机，会是什么后果？”老麦的唇角轻扯，发白的鬓角随着双眼一凌的动作微动。
席天擎不怒反笑，没有说话。
“到底是谁胆子太大？”厉行海带着一拨人走进来。
麦斯利全然不清楚身后是谁，他没有回头，愈发用力的朝席天擎的脑门按压下去。
这不知轻重的力道令席天擎不悦，干脆站起身迎着这份力道隐隐与之较量了起来。
席天擎冷笑，“今天这个局，我布了很久。”
老人的表情有些诧异，这才清醒过来。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联系不到他们，原来是席天擎想要让他离开自己的地盘过来。
爱女心切，加上为了出行方便，他只带了麦克过来，偏生成了有心人下手的好时机。
麦斯利剑眉轻挑，“你早就知道我今天会来找你？”
“不错。”席天擎答的自然。
“是谁走漏了消息？”麦斯利第一时间把头转向了麦克。
麦克一脸的无辜，连连摆手，“叔，不是我！”
席天擎淡笑，“我觉得你忍不了多久，派人在机场蹲了好几天，你一下飞机我已经知道了。”
麦斯利唇角轻抽，“你不是一直都不屑我的做法吗？”
席天擎轻蔑出声，“就是因为不屑，所以我今天没打算要你的命。和你的狠辣比起来，我这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麦斯利大笑，“现在我的枪正抵着你的头，究竟是谁要谁的命？欺负了我女儿，你觉得我能放过你？”
席天擎四两拨千斤的回了句，“你若开枪，今天你和你养女同样会没命，我这一命换两命的生意划得来。再说谁是你女儿？你不要自欺欺人，你女儿早就被人抱走了。”
后半句话说的还是轻描淡写却着实戳到了麦斯利的痛处。
“不，她是我女儿，她和我女儿一般年纪，她……她……”
恰在此时，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滑过在空气中扬起，“想知道你亲生女儿在哪吗？”
此话一出，就连席天擎也愣住了。
厉行海的话外之音无疑是清楚老麦亲生女儿的下落，席天擎之前并不知道这些，今天也是第一次听。
室内灯光通明，麦斯利的淡定沉稳瞬间崩塌，手一垂立刻转身。
手中的枪很快被席天擎顺势夺走。
麦斯利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眸底一惊，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自己深恶痛绝的人，厉行海。
“是你。”
厉行海西装革履，和麦斯利虽算是同年龄层的人，可外表看上去却要比他年轻太多了。
厉行海一把抓住苏荷的手臂，力道极大，一个眼神瞥过去，“你把这个女人当成自己女儿，活在幻想里，实在是可怜。”话音落地，唇角溢出的一缕笑纹显得意味深长。
麦斯利的目光扫过眼前十几道黑压压的身影，他顾不得自己是否成了瓮中之鳖，三两步走到厉行海跟前，极度急切的问，“你刚刚问我想不想知道我女儿的下落是什么意思？”
席天擎也微皱眉心，好奇是人的天性，他也期待从厉行海嘴里听到答案。
厉行海不着急答话，反问道，“你愿意用什么来交换你女儿的下落？”
麦斯利双眼充满期待，甚至顾不得厉行海的话是否有水分，当初女儿刚丢的时候他悬赏募集线索，可迎来的最终却是一波接着一波的骗子。
当然欺骗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不是残废就是直接死于非命。
久而久之，就连骗子都退避再三不来骗他了。
所有的希望似乎都想漂浮在空气里的肥皂泡泡，一个接一个的碎了。
麦斯利双手发颤，身子也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如果你需要，我的全部财富和生命都可以拿来换！”
厉行海摇头，随后沉沉的说了句，“这些，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