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秣陵春 未分卷 第七十回

作者:官方好书推荐 分类:科幻 更新时间:2017-08-17 21:44:3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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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震有此顾虑是锦儿没有想到的,但确是实情。旗人的习俗,出嗣他人为子,往往是为了继承遗产;因此从皇帝至旗主,下及各姓的族长,要示惠于某一个人,最简洁的办法,就是找机会利用职权,将此人指定为身故无子而留有大笔遗产者之后。如庄亲王博果铎,本是太宗第五子硕塞的长子,雍正元年下世,照宗法应在他的胞弟博翁果诺诸子中,择一为后,但雍正皇帝却特命胤禄出嗣。承袭了庄亲王的爵位,犹在其次;主要的是博果铎丰厚的家业,可以让胤禄不劳而获。因为有此习俗,曹震如果以己子作为曹雪芹之子,这个秘密一泄露,必有人会联想到他是有意谋产。为了避此嫌疑,不愿将翠宝腹中的孩子“割爱”,用心倒是光明磊落,但锦儿却别有打算。

    “这不过一时骗一骗太太。等雪芹将来自己有了儿子,或者太太百年以后,让翠宝的孩子归宗好了。再说,他也还不知道生男生女,反正一说杏香有喜,太太心里一宽,就比什么药都管用。”

    “这话道也不错。”曹震同意了,“不过,是要做得周到,别闹笑话。”

    这又何劳嘱咐,锦儿加上秋月,策划的极其周密,知道这件事的,除他们俩便只有双方男女当事人,一共只得六个。

    果然,马夫人从得知杏香“有喜”以后,心境转佳,病逝也逐渐减轻,加以开春天气回暖,更于病体有益。杏香也能善体亲心,无事总是在马夫人面前闲坐,想些有趣的话题,逗她破颜一笑—其实,她就不必开口,马夫人望着她的由棉絮日渐填高的腹部,心里便很踏实了。到了四月里,算起来杏香应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了,不道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变化,杏香居然真的怀了孕。

    “怎么办?”她也喜也忧德告诉了秋月,“六个月的肚子跟三个月的肚子差着好多呢!”对这个弄假成真的喜讯,秋月也颇困扰,必经她是老姑娘,对这些事颇不在行,只有将锦儿请了来商量。

    “是不是还装下去呢?”秋月问说:“如果装下去,等‘生’了以后,仍旧是那么大的肚子,这话怎么说?”

    当然不能再装了。他们两相差三个月;倘说翠宝生子,作为杏香所出,那么三个月以后,杏香将再度分娩,那不成了天下奇闻了吗?所以锦儿所思索的是,如何想一套说法,将杏香的产期拖延下来。

    “古书上常记得有怀孕十三个月才生的,那都是有名的大人物。除非拿这话哄太太,否则再无别的说法了。”

    “哄不过的。只听人说孩子不足月,从没有听说月份过了一两个月还不生的。倘或这样,必是有病,那一来,岂不是害太太担心?”

    “我看!”一直不曾开口的杏香,突然说道:“我看老实告诉太太吧!”

    锦儿与秋月先不作声,两人对看了一眼,然后都微微点头了。“这法子倒是正办。”秋月说道:“反正是锦二奶奶,翠姨跟杏姨的一番孝心,也是苦心;就传了出去,也没有人会笑话。

    正在谈着,曹雪芹踱了进来,杏香首先起身;秋月也站了起来,只有锦儿安坐不动,只望着杏香隆然的腹部发笑。曹雪芹觉得她神情诡异,便笑着问道:“怎么回事?仿佛在商量什么大事似的;是不是要替我做生日?”

    “大事倒是大事,不过不是替你做生日----。”

    秋月的话未完,锦儿忽然抢着开口,“我让你猜个谜,猜着了,我一个人替你做生日。”她指着杏香的腹部问道:“你猜那里面是两样什么东西?”

    曹雪芹一愣,“两样?”他仔细看了一会问道:“你们替她在里面又填了什么东西?”

    “你别管,除了衣服以外,你猜两样东西就是。”

    “一样是棉絮,另外一样是,”曹雪芹是在无从猜起,摇摇头说:“我认输。”

    “认输可是你自己说的。”锦儿问道:“怎么个认法?”

    “你说好了。”

    “罚你走一趟,把翠宝去接了来。”原来从翠宝怀孕以后,曹震非常小心,不准翠宝一个人带着丫头出门;平时往来,不是曹震亲自接送,便是锦儿相陪。所以此时要接翠宝不能光派听差,必得让曹雪芹亲自护送。

    “你可小心一点儿。”秋月提醒他说:“不光是走一趟。翠姨身子重,你可得一路照看,别让车子颠着。”

    “我知道。”曹雪芹说:“罚是罚了,锦儿姐可得把谜底告诉我。”

    “行!不过得等你接了翠宝来。”锦儿又说:“去吧!速去速回。”

    曹雪芹笑着走了,套了车将翠宝接了来,进门便问谜底。

    “怎么?”翠宝诧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我问他,杏香裙子里面有两样东西。他猜不出来,我罚他去接你。”锦儿又说:“你倒也猜上一猜,是两样什么东西?”

    翠宝看大家脸上都是一团喜气,料想是件很好玩的事,便真地想用心去猜;便即说道:“海阔天空胡猜多没有意思!总得给点儿因头,才好捉摸。”

    “好吧!”锦儿想了一下说:“一假。”

    “一假就有一真。”翠宝脱口答说:“一假一真,不就是两样了吗?”

    “两样什么东西?”秋月说道:“真假是个空字眼。”

    这一下将翠宝问住了,而曹雪芹却突然领悟,情不自禁的大声嚷道:“杏香真的有了?”说着,双手乱搓,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气。

    锦儿、秋月都笑了。这一笑也就是证实了他想得不错;翠宝不由得捶一捶自己的额头,“看我这脑子,假的是小芹,真的不也就是小芹吗?”接着,他握住杏香的手笑着说道:“恭喜妹妹!”回过身来又向曹雪芹道贺。

    这下提醒了锦儿,“对!”她站起身来向秋月说:“刚才咱们商量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跟太太说。如今咱们一起给太太道喜。不就容易明白了吗?”于是都站了起来,锦儿领头,曹雪芹殿后,一起涌入东首前房。马夫人是常在这间屋子里起坐;见此光景,不免诧异。

    “怎么啦?你们都凑在一块儿了!有什么事?”

    “大喜事。”锦儿答了这一句话,回头唤丫头,“拿红毡条来。”

    “什么喜事?说了就是,拿红毡条干什么?”马夫人转脸看着秋月,催她快说。

    “太太真的要抱孙子了。”

    马夫人不明白她这话从何而来?“怎么叫真的要抱孙子了。”她问:“莫非本来是假的?”由于马夫人的脸色转为郑重:曹雪芹立即跪了下来,磕一个头说:“是儿子得不是,不该骗娘的。”

    “你怎么骗了我?”

    “雪芹没有骗太太。”锦儿经这几年的历练,已脱尽“婢学夫人”气味,不但大伯小叔的别号,叫的朗朗上口,而且衡情说理,也能侃侃而谈,只听她大声说道:“不装假的,引不来真的。是我的主意,太太别责备雪芹,该骂该罚,我领。这会先给太太道喜是正经。”说着,将身子退后两步,让丫头铺好红毡条,扶着杏香一起跪了下去;秋月便照料翠宝,自己也在她身后跪下。这一来马夫人脸上的寒霜,自然就消融了。

    “都起来,都起来!她们姐妹俩身子重,别磕头了。”马夫人又加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我还睡在鼓里呢!”

    “我看,”锦儿看着秋月说道:“还是你来讲给太太听吧!”

    秋月点点头,却暂且不开口;籍着替大家安排座位的片刻辰光,暗中寻思,其中情势,有些不宜说,有些得要有个解释,尤其是锦儿所招致的误解---当时虽说杏香假装怀孕,只有六个人知道,但时间一久,贴身的丫头老妈子,哪里是瞒得住的,不过秋月从有严厉告诫,谁要是在马夫人面前泄漏丰盛,出了事“吃不了,兜着走”。所以都怀着警惕,不敢轻易向外人说穿秘密,只是同伴之间,私下谈论,自然不免。由于这件事是锦儿所主持,因而有人怀疑她别有用心,说她怕翠宝生子得宠,更怕曹震喜欢幼子,分了她生的儿子的爱,所以籍此机会将翠宝腹中的孩子送了人。这种闲言闲语,锦儿也有所闻,苦于无从辩解;因为一辩就会张扬开来,马夫人一定会知道,岂非大悖原意?难得有今天这个机会,不替她诉诉委屈,便空有多年亲如姊妹的情分了。

    这样打定了主意,便坐在矮凳上从容开口,“说起来,芹二爷真该谢谢锦二奶奶跟翠姨。”她说:“起意是翠姨,说是如果杏姨有了喜,太太心里一高兴,病就会大好了。那时她有了三个月的喜,说杏姨如果装假肚子,到时候她那里一发动,咱们这儿也说杏姨要生了,私下将翠姨的娃娃抱过来,当作太太的孙子。”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要看马夫人是何表情,再斟酌着讲第二段。

    马夫人是向翠宝投以感激的一瞥;然后问道:“这件事,震二爷怎么说?”

    “那时候还轮不到震二爷说话,先跟锦二奶奶商量。锦二奶奶是只要于病体有益,怎么样都赞成的。不过,锦二奶奶也是仔细盘算过的,这是一时权宜之计,芹二爷怎会没有自己生的儿子?到了杏姨,或者将来的芹二奶奶替太太生了孙子;那时候再说破真相,让翠姨的儿子归宗,有何不可?也就是一开头有这么个打算,震二爷才准这么办的。”最后两句话足以证明,锦儿并没有打算将翠宝的孩子送人之意。锦儿欣慰之余,正想开口,但马夫人已经发问在前。

    “震二爷先不准这么做?”

    “是的。”秋月回答:“这一段请锦二奶奶自己说吧!”

    及至锦儿将当时枕边与曹震私语的情形一说,更显得她对翠宝所出的儿女,并无歧视之意。不过她的误会是解释清楚了,马夫人却别有所感。当然,锦儿绝不会说,只要“太太”一去世,真相便可公开。但马夫人从语气参详,清理推断,必有此举。生前受骗,身后一场空;冥冥中难享血食,成了飘荡无依的恶鬼。转念倒此,越发珍视杏香的身孕,当天便决定,要杏香搬到后房,与秋月同住,亲自照料;从此有了事做,不愁日子难打发,身子也一天比一天健旺了。

    广州西关的镇南镖局,接了一笔生意,驻防的一个副都统春德,有一批箱笼,委托镇南镖局护送进京。镇南镖局的掌柜周虎雄,是仲四的拜把兄弟。上回仲四为怡王府贝勒弘昌,运送现银二十万到广州,便是由春德验收。二十万银子不是小数目,“银鞘”又最显眼,难免启人觊觎之心,即或平安无事,但凡事惹人注目,即不免有人打听或谈论。若说“接镖”的是春德,驻防的将军或者两广总督都会查问;那一来就有祸事了。因此,春德日夜不安,哪知有一天深夜,忽然有人求见,先递进一封固封密缄的信来,是弘昌的亲笔;这就不问可知,求见的人便是镖客。接谈之下,春德对仲四大为赞赏;因为这趟镖保的实在漂亮,又快又稳当不说,最难得的事竟能不漏风声。当下特为犒赏了二百两银子,同时问起,如果广州有贵重之物,要护送进京,仲四能否承办?

    仲四考虑之后答说,他在广州并无联号,不过镇南镖局的周虎雄,是结义弟兄;而且镇南也常走北路镖,请春德斟酌,是否命镇南效劳。因为曾作此举荐,所以春德特的将周虎雄找了去,说有二十口樟木箱运到京城,问他能不能承保。

    “大人赏饭吃,小人哪有推辞的道理。”周虎雄问道:“只不知二十口樟木箱中,装的是什么?看小人担不担得起风险?”

    “东西并不贵重,箱子的分量也很轻。不过,”春德加重了语气,“丢一口,不是赔钱的事。你要有十足地把握,我才能交给你办。”

    周虎雄心想,东西并不贵重,又何用交镖局运送。这时便想起了仲四告诉他的话:如果春德有东西交给你运,你一定要问清楚,不可冒失。当下答说:“回大人的话,镖行的规矩,一定要验货。而况大人又说丢了一口,不是赔钱的事,小人更要谨慎了。”

    春德踌躇了一会问:“非验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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