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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自误</br> “敌来矣！”
望楼上，有人在伸着脖子大喊，背后士卒用力的打着铜锣。伴随着锣声，无数的士卒飞快的涌上了城墙，踮脚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城外聚集无数多的士卒，黑衣黑甲，观之如蚁。
等箭上弦，刀出鞘，下面曹操微笑：“兖州，我曹孟德又回来了！”
说完，转身向典韦吩咐：“传令前军，准备攻城！”
“喏！”典韦一拉缰绳，纵马奔向前军。
先锋于禁按刀而立，背后‘于’字大旗随风而动。闻得曹操下令，顿时精神一振，大刀一指：“攻！”
背后令旗狂舞，麾下军候、都尉接令而动。等鼓声一响，顿时声浪如山崩海啸：“杀！”
巢车、悬木、云梯、冲车，从队伍中涌出，随着如浪的声潮，疯狂涌到城下。城上高顺拔剑下令：“射！”
霎时乱箭如飞，不少人中箭倒地，但下面攻势却无丝毫停息。
“看样子，曹军是想强攻了。”高顺低头俯视，同时招呼兵将小心戒备，阻止曹军攀城。
从事府里，秦寻漠视着面前田夷，其人身高六尺，腰圆三尺，脸大如饼，发须浓密，说话是只见胡须抖动，不见嘴巴；瞪眼时如夏日萤火，微小闪亮。此时居高临下的望着秦寻，语气不善的说：“秦参军？不，从今日后你便不是参军了，这从事府也不能住了。你此次损兵折将，主公只是罢免了你的官职，也算是对得起你，从今以后你就是一介白身，恢复自由了。”
“你的印绶私章放在何处？”田夷举头四望，看似在欣赏从事府美景。秦寻拖着伤躯，从书房中取回了印章，交给了田夷。
田夷微微一笑，只见肥肉抖动，堆积如山，胡须里发出声音：“秦君如果不介意，我田家尚缺一管事，不知秦君可愿屈就？”
秦寻也不理他，一瘸一拐的就往外走，旁边哑仆赶紧前来搀扶，背后田夷伸出了五根手指，大声叫道：“月俸五十钱！五十钱呐！”
秦寻走了，留给他一个背影。田夷冷冷一笑，朝着地上呸了一声，环顾屋内摆设，感觉颇为满意。当目光触及左侧偏房一躺椅上，顿时眼睛放光，惊喜出声：“此地大妙！”
人往躺椅上一倒，只闻吱嘎一声，田夷双眼微闭，感觉到了无上的美好。躺了不到一会，便得周公相邀，二者于云山对弈，山下黑林密布，呼声如雷。
秦寻回到了家，看着家中四面寒壁，不禁长叹一声。自归吕布之后，短短四个月内，他上下起伏，眨眼间便换了四个官职，如今回到原点，两袖清风，任凭来去。
“骑都尉、养马令、从事、参军……”秦寻仰头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到床头，神情寂寥，不甚唏嘘。
“上下起伏，左右来兮。不待我者，我自去也！”秦寻打起精神，吩咐哑仆收拾行装，准备踏上归程。
或许这兖州就不该来，不论是吕布还是曹操，都不是自己该侍奉的主。老老实实的回到徐州，向糜家跪地求饶，说不定还能在刘备帐下混个一官半职。
只是这心，为何这般不甘？
秦寻双手握拳，五指紧扣。
哑仆听到响动，诧异的一回头。那目光中似有不解，也有探询之意。秦寻不想理会，转身从墙上提起了自己的佩剑，当初自己与老蒲带着一车的东西，如今就只剩下这柄剑了，这代表着他秦寻在吕布帐下的四个月，一直是做的是亏本的买卖。
来个兖州，换了三次家，买了三个仆人，最后也只剩下这个哑的了。
秦寻微微苦笑，或许是自己上辈子太过顺风顺水，这辈子老天爷故意惩罚他的吧？不过，穿越能当成一辈子？这是个问题，得好好思虑思虑。
正在秦寻正在这辈子和上辈子来回纠结的时候，陈宫来了。
也不敲门，推门自进。永远是那副严肃古板的样子，估计想让他笑一个比杀了他还难。
秦寻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忍不住站了起来，开口向陈宫说道：“长史来得正好，在离开之前我们还有一笔帐要算。”
陈宫颇觉讶异，问道：“你我有何帐要算？”
秦寻正色说道：“并非你我，正确的说，是我和温候的帐要算。我当了三个月的屯骑都尉，就不按照汉朝的俸禄算，我只要一个月二十旦，那三个月也有六十旦粮食吧？十天养马令，这里的俸禄是一个月一百三十钱，三十解粮，我也不要多了，四十钱十解粮就够了，从事跟参军的俸禄我记得不太清楚，反正也有十多天，一并给个痛快价，十旦粮食。一共是七十旦十解粮，钱四十。我离去也不方便，直接给钱吧！按照兖州的粮价，你怎么也得给我两千钱吧？”
陈宫脸皮微动，摇头说道：“帐不是这么算的。”
秦寻问：“那请问长史又是怎么一个算法？”
陈宫答道：“兖州的粮价自干旱以来就一直增高，你这么一算，不知道要多给你多少钱！所以你要么拿粮，要么拿与荆、扬二州同等粮价的钱、”
秦寻也不想理那么多，听到能给钱立即欣喜说：“那好，你就按照荆扬二州的粮价算！”
陈宫脸一沉，又道：“慢着！在算俸禄之前，我们还得算一笔账。”
看到秦寻疑惑的样子，陈宫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当官办事，办得好自然给你俸禄，但如今你不仅办砸了差事，还损兵折将，害得温候实力大损。你选的两千精锐，一不怕死，二不要命，这样的精锐一般都是按照陷阵营的标准选的，而你带着这批精锐尽陷于曹手，这难道不是一笔很大的帐？两千精锐之士，其中还包括五百马军！光五百匹战马就可以让你血本无归，卖了你自己都不够还，更何况还要加上武器、铠甲、训练、口粮。温候损失这么大，全是你一意孤行造成的，结果你还反问温候要俸禄，问你良心何在？”
陈宫用手指指了指秦寻的胸口，抠心发问，秦寻面色发白，强行辩道：“我怎么是一意孤行？我——”
“你就是一意孤行！”陈宫一口打断了秦寻的话，继续说道：“如果你带着这两千精锐胜了，你就是勇猛无畏，就是胆略俱佳！可你输了，输得很彻底，你就是一意孤行，一心寻死还害了两千士卒的庸才！你这般庸才，温候没杀你，就已经算是上天在照顾你了，你还有脸狡辩？”
秦寻噔噔噔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床榻，目光呆滞，傻傻说道：“我的确是在自欺欺人，有命回来，无面见人！长史，让我走罢！这兖州我呆不下去了，这两千将士的债，我也还不上了。让我走罢……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许回到徐州不在理事，安心做个富家翁也不错！”
“你做不到！”陈宫出言讥讽，一脸不屑的说：“当乱世是什么？徐州？徐州能安生，曹操为何要去打它？你秦牧之能安心的做个富家翁，你还到兖州投曹操干什么？你做不了！也做不到。你身为世家子弟，在乱世中就不可能平安的做个富家翁。这是命运，也是选择。秦寻，我依旧觉得你不错，从你胆大妄为写了那封除蝗书，我就知道你绝非常人！温候这次贬你是应该的，如果温候不想再用你，杀了你岂不更好？要知道你毕竟在兖州呆了这么久，对温候帐下的所有人都了如指掌。你虽然败了，温候却更信任你了，因为你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心投曹的士子，而是敢与曹操一决死战的人！”
陈宫的一番话，听在秦寻耳里，瞬间将他死寂的内心搅动得波涛汹涌。从直觉上，秦寻觉得陈宫说的是对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投曹的士子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时候变的，他自己都忘记了。从他踏进兖州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退路，不管是吕布还是曹操，他只能二选其一，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想明白了这一切，秦寻对着陈宫深深一揖，抱拳说道：“若不得长史劝解，秦寻自误矣！”
陈宫微微点头：“曹操已经开始攻城，此等战乱之季，又怎么可能没有你的安身之位？切勿心急，好好养伤，等过两天，我就向温候提一提。”
“多谢！”
在秦寻的注目中，陈宫翩然离去。而他的那双眼睛，此时神采焕发，似乎当日在帐中高呼立战的秦牧之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