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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洲历517年，入冬。
洛上下起微雪，混在干涩的风中落下来。
落在尖尖的高塔顶部，落在灰暗色的城垛，落在人来人往的街道。
雪花一落地就化开了，湿润了地面，人踩上去还有“啪嗒”的水声。
过了一阵子，地表的温度下降，空气中已经有凉丝丝的冷意。
地面上的水开始结冰，被来往的人群踩碎，变成冰渣。
泥土混在冰渣中，与之交融，看起来乱糟糟的，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脏了鞋。
还没落地的雪是洁白的，一尘不染，人们会用手去接住它，放在嘴边吹气。
他们喜欢的是干净的雪，有人甚至张开嘴迎接着这些“天域来客”。
时之国的人没有见过雪，难以压抑心中的喜悦。
而就在这微雪中，一队裹着风衣的旅人出现在东方的平原上。
他们用黑色的纱布遮挡兜帽下面的脸庞，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旅人没有注意周围美丽的雪花，而是低着头专心前进。
雪花落在他们的头顶和肩膀，化成雪水，浸透他们的衣物。
于是，有人皱起眉头，嘴里鼓囊几句。
等到了洛上城下，举起一面大旗，奋力摇晃着。
旗帜是纯黑的，上面是一弯淡黄色的残月。
这是月之国人出使他国携带的旗帜，其中的含义是，我们带着友好前来。
城头的将军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汇报上去，不多时，指示就下来了。
士兵们撤去城门上的栓锁，拉开沉重的大门。
月之国的使者迫不及待地走进来，城中的雪花稍微少一点。
他们中有一个人突然离队，其他人再侍卫的带领下继续向着皇城走去。
离队的那个人走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向别人询问屠龙大公府邸的位置。
现在，洛上无人不知龙相，自然也会关注他的住址。
那个人很快就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一个闪身就消失了。
等他再出现时，已经站在龙相府邸门前。
他轻轻扣响府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仆人。
“请问，屠龙大公在吗？”那个人这样问道。
仆人看着这个全身笼罩在黑暗里的人，眼神警惕。
这样打扮的人，怎么看都像是不法分子，可疑得很。
“请问，屠龙大公在吗？”那个人有问一次。
“在！请问您又什么事？”仆人回道。
那人发现仆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异样，也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于是他取下兜帽，掀开遮挡面容的黑布说道：“我叫泉江，是个月之国商人。屠龙大公是认识我的，我来找他有点事情。”
“你等一下！”仆人转身回去，过了很久才缓缓走出来说道：“请进吧！客人。”
泉江走进府邸，在仆人的指引下找到龙相。
龙相看着这个远道而来的商人，连连说道：“稀客！稀客啊！”
泉江解开风衣，将其折叠好放在手上，这才说道：“屠龙大公！我们又见面了。是这样的，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履行你的第二个承诺。”
第二个承诺，就是让泉江成为时之国最大的商人。
龙相笑了笑，说道：“当然！时之国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请过来先喝杯茶吧，我的朋友。”
二人入座，仆人送来两杯热茶。
“在寒冷的日子里，喝杯热茶再好不过。”龙相这样说道。
泉江喝了一口，微微摇头：“这茶叶像是今年的新茶，而且炒得不够透。我那里有512年的陈茶，那年的雨水充足，阳光合适，所以炒出来的茶更加好喝。这样吧，等过些日子，我叫流浪的旅人给你送过来一些。”
“这样再好不过。”龙相说。
“接下来，让我们商谈一下该如何合作吧！”泉江注重效率，不喜欢多费口舌。
龙相就喜欢这种不拖沓的人，“我将全力支持你在时之国行商，不再局限于南方。而且，你的商队都由我的士兵护航，我敢保证，他们都是最优秀的战士。当然，如果你与当地的其他商人产生竞争关系，我会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尽量帮助你。”
“您真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泉江看向龙相的眼神充满崇敬。
他仰慕龙相的品格，仰慕屠龙大公屠龙的风姿，仰慕圣人杀手的实力，仰慕战神南北征战的气魄。
泉江想了一下，接着说道：“您为我提供这么多帮助，感激不尽。这样吧，我也给您一个承诺，凡是我的商队赚取的利益，其中两成归你所有。”
丰厚的报酬！不是吗？
龙相很满意泉江的承诺，这个商人此刻竟能为了崇拜对象放弃一部分利益。
泉江显得很开心，“我一直很感激您，因为您促使时之国对天之国开战，月之国的压力也减轻不少。天之国开始大量撤军，我们这才能够从那里逃出来。国君听说时之国宣战是由您一力促成的，很高兴，我这个您的合作者也得到了许多好处。”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二人散漫地交谈着，接下来说的都是些奇闻异事，还有两国的风土人情。
从泉江的话中，龙相了解到月之国的近况，很详细。
事实上，即便天之国撤兵，月之国也已经遭受重创，没有三五年时间是缓不过气来了。
正是因为这一点，月之国的国君特别看重龙相的价值，希望通过泉江与龙相达成良好的关系。
龙相乐于这样，于是向泉江表现出同意合作的态度。
就在二人交谈正欢的时候，一个探子走进来，在龙相耳边轻声说两句。
龙相打发探子出去，对着泉江说道：“听说这回来到洛上的月之国人不止你一个。”
探子说的正是这件事情，他说看见一队月之国人进城。
泉江一怔，如实回道：“是的！我们排了一些使者过来，想与时之国达成结盟的协议。”
结盟？恐怕安如赋不会答应的。
即便是龙相也能看出来，让月之国作为时之国的盾牌更好。天之国与时之国两国一直消耗下去，时之国在侧面稍微牵制一下天之国，坐收渔翁之利是最好的。
结盟就意味着时之国必须对月之国本土施以援手，让时之国的士兵长途跋涉进入天之国境内与他们一起对抗天之国。
到那时，时之国也得暴露在天之国的主力军队面前。这样一来，既增加风险，又得不到好处。
别看杜川现在在北方与天之国的尹文打得火热，实际上这些只是小打小闹罢了，根本不足以影响时之国和天之国的根本。
龙相沉吟一阵，对着泉江说道：“我才主上不会答应结盟，原因你也应该能猜到大半。”
泉江笑了笑，说道：“你们的主上一定会答应的，因为我们的国君开出了难以拒绝的条件。”
“什么条件？”龙相饶有兴致。
“联姻……并且将月之国南方的紫苒城割让给时之国。”泉江这样说道。
龙相哈哈一笑：“割地好理解，这是时之国应得的。可是这个联姻是几个意思？你们月之国的老皇帝莫非还有个女儿不成。”
据他所知，月之国之前仅有的一个皇子都被燕邺整死了，后来那个老皇帝不知道吃了什么补药竟然又生了一个皇子。
皇子是有的，可是公主……
泉江明白龙相的困惑，于是解释道：“是这样的，月之国希望迎娶时之国的安妮公主。”
“这我就不懂了。”龙相皱起眉头，“怎么月之国求着时之国结盟，我们还要出嫁我们的公主呢？再说了，你们国君已经这么老了，还能够那个吗？别等一下让我们美丽的公主守了活寡，那不成是……”
他突然想到“童养媳”这三个字，难不成让安妮嫁给那个还没学会走路的小皇子。
泉江觉得好笑，却又不敢笑出来，那是对国君的不敬。于是继续解释道：“是这样的，国君有一个侄子，叫做阴山，也就是海上城的主人。他正处在壮年，将来国君要是归天，他肯定要辅佐小皇子朝政的。可是他对政事没有多少兴趣，国君正在为此发愁呢。”
龙相懂了，月之国皇位的继承正处在青黄不接的阶段，而作为过渡的阴山似乎不想听从月之国国君的安排。
但是，月之国需要一个摄政王，为小皇子的成长铺路。
那么，时之国嫁一个公主过去，如果抓住阴山这条大绳，就极有可能插手月之国的政事。
月之国这是割肉又放血啊！
但是，月之国的国君没有办法，这个国度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他自己也半只脚跨进棺材了。
他只能期待着小皇子长大成人，实现国家中兴，那是月之国唯一的希望。
而在这希望成长之前，月之国不能被天之国灭亡。
如果是这样的条件，安如赋定然不会拒绝。
他会把安妮打扮得漂漂亮亮送出去，送给那个阴山。
安如赋的目光不仅仅在时之国，他的胸怀足以包括整片大陆。
有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弃。
只要安妮能够控制阴山，那么时之国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操控月之国。
这是无法拒绝的条件，相当于有个女人主动脱光了躺在床上，是个男人都会有反应的好嘛！
安如赋作为时之国的主人，这点冲动还是有的，龙相敢这样肯定。
可怜的安妮，一辈子都注定了是那没有只有的笼中鸟。
泉江与龙相一直聊到天黑才离开，他直接返回月之国，不用与使者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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