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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相走上前去，继续问道：“你究竟犯下何种罪孽？才会被囚禁于此，落到这样的境地？”
折夜怔怔看着远方，那是暗红色的天际，“我背负着背叛的罪名，要被囚禁在这里，永生赎罪。”
荒漠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刺骨的寒意袭上心头，折夜却像没有感受到一样，依旧怔怔地看着远方天际。
龙相皱起眉头，说道：“背叛何至于此种境地？你背叛了谁，又是谁囚禁你？”
他要问出一切，不然心里难安。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他要将那表面下的秘密连根拔出。这秘密被茂盛的枝叶遮挡着，阻止他去探寻。
折夜抬起头看着他，突然开始挣扎，银色的铁链被绷直，哗啦啦作响。石柱上银光大作，上面的咒文顺着链子流下来，捆缚住折夜。咒文刻印在他身上，深深陷进皮肉里。就像烙铁压在上面，皮肉烧焦的味道升腾起来。
折夜挣扎一会儿，没了力气，颓然靠在石柱上。银色的咒文离开他的身体，重新归回石柱，隐没下去。
他看上去很疲惫：“我背叛整个世界，只为一个人。”
他盯着龙相，眼中有失望的情绪：“我与那人立下一个赌局，我所付出的代价便是背叛之前的一切，而且要代替他在这里承受罪孽。他曾经说过，有一天会回来救我，我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他。”
龙相继续问道：“什么赌注？”
折夜连连摇摇头，叹息道：“那是个注定无法胜利的赌局，毫无存在的意义，我至今也是不相信他能完成这个赌注的。”
“那你又为何立下赌注，既然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去尝试。”
折夜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得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一扫颓唐：“你知道‘命运’吗？”
龙相一呆，讷讷说道：“曾经感觉过，却没有见过。”
寒风停了。
折夜说道：“我们的开的赌局正是反抗命运，结局注定失败，但也要去尝试。无数的先行者都倒在这条路上，我们注定也要步上这条路。”
他最后看一眼龙相，撇过头去说道：“我曾经对这赌局有过期待，但现在看来大概是无法赢了。”
龙相突然觉得内心沉重起来，不自觉地避开这个话题：“那那个人来这里救你了吗？”
折夜淡淡回道：“算是来过了吧......”
他转过头来，盯着琉璃的眼睛，喃喃自语：“我被至高神囚禁在这里，它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
龙相继续问道：“你也是神吗？”
折夜回道：“算是吧！在一百年前，云洲大陆的人类还尊敬称呼我为‘雷神折夜’。而当我被囚禁在这里，世间的雷便不受我掌控。我不知道这个大陆上是否产生新的雷神，失去力量的我已经算不上一个神。”
“这世界还会产生新的神祗？”龙相惊异道，他感觉到一扇大门正在向自己打开，门后是他所不曾了解的世界。
折夜回道：“当然，神也是人变化而来的。‘神’相当于一个职位，只要后来者达到成神的资格，便能化为神。”
龙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急急说道：“我见过蕹寻！他可不像一个人类。”
折夜惊讶地眨眨眼，良久才说道：“当人类成神的时候，需要抛弃原本关于人类的一切，包括记忆和人性。我们的躯体消散，只留下最本源的一缕灵魂，然后与元素融合，成为神祗。从某种意义上说，神的确不是人类，但的的确确是由人类变化而来。”
“可是你却还有人类的情感，也记得自己是谁，不是吗？你也是神，为什么和蕹寻不一样？”龙相急切地想知道关于神的一切。
“不！”折夜说道，“我不记得原本的自己是谁，现在这个‘我’是一百年前产生的。神祗有着无限的生命，在悠久的岁月中会产生新的自我。”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见到的那个蕹寻没有自我，他是纯粹的风，是元素，而元素是没有人格的。”
“我见到的那个蕹寻？”
折夜解释道：“很久以前，蕹寻曾经产生过自我，他也像‘我’一样真实地存在过。”
龙相一挑眉毛，疑惑道：“那么曾经的那个蕹寻又去哪里了？”
“死了......一旦神灵产生自我，便会向着人类转化。就像一个循环，人变成神，神又变成人。只是神变回人之后，失去永恒的生命，瞬间便会死去。蕹寻不想变回人类，就请求毁灭之神抹去他的自我，得以延续作为神的生命。”
龙相看向折夜，走过去，拉住银色链子，试着扯断，却徒劳无功。他说道：“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不抹去自我，继续当神。”
折夜抬起头来，咧嘴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因为‘我’还不想死啊！”
“那么，人变成神，神又会变回人，这是谁规定的？”
“秩序。”
折夜淡淡吐出两个字，，继续说道：“秩序之神规定这一切，旧的神如果不主动选择‘新生’，就会被磨去，自然会有新的神顶替。”
龙相忽然笑起来说道：“那你挺幸运的，除你之外，我每听说过其他雷神。”
折夜跟着笑了，“那是迟早的事情。”
龙相从纳戒中拿出弑神之匕，切割链子，刺耳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链子最终没有一丝损毁。
“别费力了。”折夜摇摇头，“这是用来囚禁神灵的，即便用神力也无法破坏它，你是救不了我的。”
他看着四周的荒漠，说道：“这里是荒域，我是囚笼里的罪人，只要背负上罪孽，便无法从这里脱身。”
龙相翻开链子，拍拍手掌，说道：“好了，老家伙，谈心谈完了，现在该聊聊其他的了。你帮助我离开这里，我以后想办法回来救你。”
是的，龙相了解的已经足够多，他开始想着怎么离开荒域。他对于神从来没有好感，即便是一个“有人性”的神。
折夜哑然，真像他的作风啊！对于有用的就榨干价值，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就爱搭不理。
他苦涩地笑了笑，说道：“别说回来救我之类的话，这种承诺我一百年前还相信，现在只当是听小孩子的戏言。”
他沉默一下，接着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有办法助你离开这里？我自己也被囚禁在这里，怎么会有出去的法子。”
龙相收起弑神之匕，说道：“你是这里的唯一活人，也是最了解荒域的存在。如果连你都没有办法，那我自然也找不出办法。既然这样，我为何不能去搏一搏，相信你的身上的确存在着我逃生的希望呢？”
折夜看他一眼，嗤笑道：“天真！你也休想离开这里了。荒域是至高神设计的囚笼，根本不存在出去的路。凡是你那人类脑袋能想到路，都已经被堵死这，就是神灵的智慧，凡人永远无法企及。”
龙相突然眯起眼睛，捏捏自己的拳头，骨骼里传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他一把提起折夜，一拳打在他脸上，恶狠狠说道：“我再问你一句，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离开这里。要是没有，我就打死你。”
“你！”折夜脸色一青，突然哈哈大笑，笑的很畅快。他忽然痛苦咳嗽起来，眼中却充满笑意。
龙相挠着头，不知道他为何放声大笑，难道是疯了？不对，这个老家伙被囚禁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疯掉，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威胁就突然间发疯。
折夜盯着龙相，一字一句说道：“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有离开的办法，你先放开我。”
折夜之所以突然妥协，是因为龙相刚才的行为很像他的一个故友。他在龙相身上看见那人的影子，开心的情绪发自心底。与其说是龙相抡起拳头“说服”了他，不如说是他自己说服了自己。
龙相放下折夜，后者揉两下胸口，往后挪一挪屁股，背靠在石柱上。他喘两口粗气，气息渐渐平复下来。
折夜弯着腰，伸出手扣着喉咙，剧烈呕吐起来。一开始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慢慢地一头尖刺从他的喉咙里伸出来。
那东西慢慢从他的嘴巴里出来，就像卵胎生的蝮蛇分娩时小蛇从洞口游出来一样，那东西散发着白色光芒，表面附着电弧，“滋溜滋溜”地跳动。
龙相心里一阵恶寒，那东西上面还沾着折夜的口水，看上去很恶心。他突然想冲上去，按住折夜的头，将那个东西再塞回去。
但是，他却不能这样做，昊天是他逃离这里的希望，他不能亲手埋葬这希望。
“这是‘昊天’，我的武器。这是真正的神器，只有神才能抗衡神。要想突破神灵的禁制，非它不可。”
折夜完全吐出昊天，昊天有一尺长，蕴含着及其纯粹的雷电力量。龙相看着心惊胆战，这不是裂空剑和战神之枪那种仿制品可以相提并论的，这是真正的神灵的力量。
龙相皱起眉头问道：“既然有这个东西，你为什么自己不离开呢？”
折夜叹一口气，扯了扯缠在身上的锁链说道：“这根锁链能够吞噬昊天的力量，只要我动用昊天里面的力量，锁链便会觉醒吞噬昊天。这就是我无法离开的原因，但你们没有被锁链束缚，昊天可以帮助你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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