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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讲过的话，就是家规，每一句林小白都记得。他不敢忘。娘亲不在了，但家规在，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做人做事。
没有成长为真正的男人之前，一切听娘亲的话，准没错。
布衣少年认为自己的动作很快，他以前偷偷地跟着谢大叔进过山。
谢大叔是村里最好的猎手，力气大，箭法非常厉害，一个人能杀死花斑豹子，但谢大叔的速度没有他快。
可今天，他终于知道，有人比他的速度还快。
看着挡在身前的青衣少女，他有点不服气。快步转身，换个方向跑。
可眼前青影一闪，甚至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香香味道。他禁不住抽动了几下鼻子。
青衣少女环胸抱臂，神情很得意，高抬着下巴斜眼看着他，那意思是，你再跑啊？
布衣少年犟劲上来了，再次换了个方向，可这一次没等他提步抬腿，青衣少女再次鬼魅一般的挡在他身前。
他一动，青衣少女就动，而且每次都比他快一两分。
布衣少年颓丧地服气了，漂亮姑娘果然都是狐狸。而且他敢肯定，眼前的这位姑娘一定有九条尾巴，要不然她的速度不能那么快，身上还有那种能迷惑人的狐媚子味道。
青衣少女举步欺近，布衣少年后退。
“你跑啊？怎么不跑了？”青衣少女再次朝前走两步，布衣少年连退三四步，后背撞在了老树上，退无可退了。
“我、我不认识你，拦我做什么？”布衣少年长这么大，头一次跟女孩面对面讲话，脸孔涨得通红。
“我高兴，我乐意，怎么，不行吗？”
“可、可我不高兴，我不乐意。”布衣少年说得很正经，那意思是，你看，我不高兴，不乐意了，就证明你错了，你不能这样，你得改。
青衣少女精致狭长的眉梢挑动，一副气死人的神情道：“我高兴我乐意就行，你不高兴，不乐意，关我什么事？”
“呃，可你这样，你这样……”布衣少年脸憋通红，你这样是错的那句话在嗓子里噎着，没敢说出来。
青衣少女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瞰少年。其实她的身量没有少年高，也就跟少年的眉毛齐平，可姿态摆得很高。给人的感觉，她的形象就很高大，很有压迫力。
少年不习惯这种压迫力，挺挺身板。可还是没敢正眼直视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这个时候才仔细端详少年。长得白白净净，相貌清秀，眉眼五官也很周正。总体感觉不像是山村少年，更像是城里私塾的学子。可除了这些，没发现他身上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比他优秀的人，比他优秀的多得多的人，青衣少女都没正眼瞧过他们，而且那些人在邛崃山上都是杂役。
这样的一个普通人，三叔凭什么把他跟自己相提并论？
夜叉王与修罗王是双存并世的存在，如果是同性，必为姐妹或者兄弟，如果是异性……
青衣少女越想越不服气，感觉三叔把这样的一个人跟她放在一个层面上，用平等的眼光看待，是对她的一种变相侮辱。她是未来威震星空的“王”。是注定的未来王者。这个少年给她提鞋都不配。
她想把少年踩在脚下，狠狠的踩在脚下。她要证明，拥有一双“神眼”，素来算无遗策的三叔错了，他老人家的目光有差，这个少年什么都不是。
青衣少女傲然地抬着下巴，嗓音清脆地说道：“我要跟你比武。”
“啥？”少年连忙摆手，“不会，我不会跟人打架。”
“不是打架，是比武，比武！”青衣少女声音尖尖的，可还是很好听。
“一样的，没区别的。”少年小声道。
青衣少女杏眼圆睁，两手掐腰，刁蛮性子上来，逼近一步，浑身散发着极为危险的气息，“少废话，你今天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少年后背紧贴着老树，紧张得不行，脸孔通红，额头见汗，他急道：“姑、姑娘，你不能这样。”心里在想着，狐狸难缠，狐狸果然很难缠。
“你真不跟我打？”青衣少女唇齿芬芳，眼若灵狐，慧黠灵动。
布衣少年头摇得像拨浪鼓。
青衣少女突然抓了下少年的手，身形一闪，退出去三四丈，面色微红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礼教大防，你小小年纪，居然不学好，碰了女孩子，你说该怎么办？这要是到处宣扬……我看你在林家村还怎么呆下去？”
布衣少年目瞪口呆，结巴道：“明明是你……”
青衣少女小脸儿洋溢着得意神情，“谁能证明？”
布衣少年三岁启蒙认字，因受条件所限，虽不能说熟读各种典籍，但也颇善言辞，可现在却哑口无言。
青衣少女眸光亮晶晶地质问他，“你错了没有？”
布衣少年满肚子是理，却无从辩驳，只能低头认错。
“大声点，我没听清。”
少年既委屈又不服地闭着眼睛大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接受！”
林小白愣住了，随即苦笑，他明白了，这只狐狸饶了这么大一弯子，不惜拿女子珍若性命的名节来给他下套，目的无非是想跟他打一场。虽然他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女孩又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今天这一遭是躲不过去了。
“好吧，我跟你打。”
青衣少女身形再次轻盈盈地向后飘去，还不忘挖苦少年，“早这样不就完了，大男人，做事太不爽利。”
少年提着锈迹斑斑的铁剑在过去，边走边道：“我不会剑术招法，就会一下，刺。”
“刺？”
少年凝重点头，“就是速度和力量，直取进击，刺！”
青衣少女羊脂白玉一般的素手泛出蒙蒙青光，在少年前面四丈远的地方不丁不八地站定身形，眸光锁定他，“来吧！”
少年拉开架势，那姿势就跟后腿蓄力，准备开跑差不多，想了想，把手里的铁剑插在了地上。
青衣少女柳眉倒竖，怒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少年正儿八经的摇头道：“不是，刀剑无眼，动手切磋，还是手无铁器的好。”言罢，并指一甩，剑指横出，以指代剑。指甲斜向下，指着地面。
两人僵持不动，少年主攻，少女防守，沾衣者算输。
一阵风掠过，老树掉落几片树叶，其中一片，在两人中间晃悠悠落下，叶片刚落地，少年忽然动了。
划过一道残影，没有声息，少女的护体灵气没等散于体表，格挡的手掌没等碰到少年的胳膊，陡然间感觉到左胸如被电击。麻酥酥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
身体僵硬，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着杵在胸口，将胸前衣襟压得向内凹陷的两根手指，白皙脸孔迅速涨红，如被血染，泪光在眼眶里打转，抬手就是一巴掌，“下流！”
随即转身跑了。少年被一巴掌扇得迷迷糊糊，下意识捂脸，我速度快了点，你没挡住，可怎么能说下流呢？
少女跑出去没多远，羞愤交加地回头瞪着他，又跺脚骂了一句，“下流，混蛋！我记住你了！”
直到少女身形彻底消失，少年也没反应过来。
布衣少年呲牙咧嘴揉揉腮帮子，那记巴掌扇得很疼。
古人云，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果然很有道理。
被她这么一闹，今天没有刺够一千下，剩下的明天再补吧！
如果今天再耽搁下去，去城里送柴的时间就有些赶紧了。虽然他的柴每次都不愁卖，可他头天就已经跟人家约好了的，不能让人家在城门口那里干等着，而且城里的大户人家规矩多，他不能因为自己送柴的时间晚了，给那位小厮哥带来麻烦。
少年很重承诺，而且对时间个观念也很看重。
将铁剑重新用黑布包好，细麻绳缠紧，插在腰后，又走到摞好的四捆柴旁边，弯腰捡起草丛里的斧子，刚在铁剑旁边别好，耳朵一动，听到了哗哗的细微响声。这是有人在草丛里走动时，裤腿掠过草叶时发出的声音。
少年转身回头看去，树下站着一位气概非凡的戴冠儒士，面容清癯，三绺黑须，木冠青衫，腰悬佩饰，仿若神仙中人。
少年羡慕读书人，他娘亲没有去世之前，也有人教他读书，可自从娘亲走后，他就再也没能读书了，得为生计奔波。穷人一辈子为活，富人才能一辈子读书。
他是穷人，没有读书的命。但这并不妨碍于他对读书人尊敬，尤其是戴冠的读书人。这样的人都是贵人，他这种山野小民在路上碰到都得低头让路。穿短打的山野乡民遇到穿长衫的文士书生都得提前抱拳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