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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顾老太太还没睡，正跪在观音菩萨跟前虔诚的背诵经文。
顾嬷嬷蹑手蹑脚的进来回道：“老太太，九太太求见。”
这个时候？顾老太太看一眼更漏，都过了三更了。
两个孩子病着，她不眠不休已经守了十来天了，听说两个孩子都有惊无险，她不好好歇着，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顾老太太伸手，侍女忙上前搀扶，扶她坐稳了，又蹲下去给她捏着腿。她年纪大了，身子渐渐撑不住，不过略跪了一个时辰，这会如针扎一样的疼。
顾老太太缓过劲来，脸色也好看了些，这才道：“让她进来。”
苗微并不嫌佛堂狭窄，进门恭敬给顾老太太见礼。顾老太太捻着佛珠问：“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苗微道：“都还好，媳妇就是为着两个孩子来的。”
顾老太太点点头，示意顾嬷嬷把闲杂人等都带出去，她盘腿坐了，又对苗微颔首：“坐下慢慢说。”
苗微没坐，反倒跪下，道：“媳妇特来请罪。”
顾老太太倒没特别的惊讶，只是佛珠捻得飞快，半晌见苗微并无进一步的解释，她叹了口气道：“你呀，也太自以为是了些。”
苗微一哽，却并不辩解。
顾老太太闭眼并不看她，只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是铭庶那孩子，想要离开顾家。”
顾老太太捻佛珠的手顿了顿，睁开眼睛，可又很快闭上，道：“是顾家欠了那孩子，我知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所以当初我便存了不忍之心，可这忍和不忍也是相对的，因着当初那份不忍，才到最后成了他的不忍。罢了。”
顾老太太闭着眼睛又问：“小小呢，又是因为什么？”她有些忍气的道：“当初你推举赵官于人前露面，我并没说什么，想着毕竟朝堂大事，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可怜见，便是小打小闹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有顾家庇护，你总会无虞，可现在呢，事都做到一半，四方皆动，你说退就退，到底……”
到底你是怎么想的？
苗微仰头道：“媳妇自知行事专断，不曾向老太太讨教，是为不孝，可今日既老太太相问，那苗微就把心里话说给您听。”
顾老太太轻吁了口气，道：“起来说吧，你年轻呢，不知道身子最是要紧，如果没个好身子，活到多大岁数也没什么意思。”
“多谢老太太体恤。”苗微这回没谦让，起身坐到老太太下首，开口道：“当年的事，老太太大致也能猜出端霓，媳妇确实是怒极攻心，所以才想把小殿下推出来，未必是指着他成事，不过是想给赵宓添堵而已。”
顾老太太瞪大眼望着她。
苗微苦笑：“媳妇什么出身？又能有多大见识？不过是本着一股不愤之心，所以行报复的小人行径罢了。”
是顾家、卫家，包括其他世家过多解读，甚至各个从中看到了自己能占到的利益和便宜，这才一窝蜂的往上涌，生怕挤得慢了，便宜都是别人家的。
这也算是苗微没有想到的一点儿，再往后，她不过是借力打力，其实她自己身力反倒较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比顾老太太更通透人性的了，就是她自己，也多少有些私心，不然也不会如此容忍苗微。
如今被苗微说出她的心思，顾老太太也不禁苦笑。
苗微又道：“送小小进宫做伴读，一是大势所趋，不得不行，二则也是媳妇觉得她年纪尚小，不足以成为他人的眼中钉。”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防范得力，小小就是安全的。可现在不同了，赵宓连小姑娘都不放过，她绝不会让小小冒任何一丁点儿风险。
顾老太太也不傻，问：“可是苏家小姑娘，出了什么事？”
苗微没隐瞒，包括卫家也打听出来的隐秘说给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紧紧攥着手里的佛珠，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苗微道：“媳妇并无多少雄心壮志，充其量就是个寻常的妻子、母亲，不论做了什么，我所有的目的也不过是自保。”
顾老太太心乱如麻，最后也只是把着眼点放回到自家两个孙子、孙女身上：“铭庶怎么说？”
“他说去寻小将军。”
“也好。”顾老太太苦中作乐的想，顾家的子孙都在府里，且瞧着各个图稳为上，又都弃武从文，稍好一点儿能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再坏一点儿怕就是个仰仗祖先余荫的纨绔子弟。
真要出了什么事，府中上下，一个都跑不了，把顾铭庶放出去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能替顾家留线香火。
见顾老太太神色缓和，苗微才慢慢的道：“铭庶说，他既无心仕途，所以容貌略毁也无妨，那孩子拧得很，媳妇没劝住。”
顾老太太摇头：“孩子大了，一个比一个拧，一个比一个有主意，既是他自己都不在乎，那就随他去吧。”
可到底问了一句：“毁得可厉害？”
“不算太厉害，不过是脸上有麻子点儿。”
呵，他对自己也真够狠心的。
顾老太太想起顾元蓁：“小小那孩子呢？”
苗微犹豫着没开口。
顾老太太急了：“铭庶也就罢了，男人从来不指望着一张脸吃饭，可小小是个姑娘家。”姑娘家的脸可比命要紧，毁了脸，将来还怎么嫁人？
顾老太太看苗微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指着苗微道：“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苗微平静的道：“媳妇同小小商量过了，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一个孩子，知道个屁。”
顾老太太起身，道：“我也不听你在这絮叨了，我亲自去看那孩子。我可怜的小小，这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狠的娘亲。”
苗微跟上顾老太太，扶住她的手臂，道：“若这世间全是以貌取人的男子，小小不嫁也罢。若终有愿以心相待的男子，小小也不枉受这一回折磨。还有，媳妇从不觉得女子生得花容貌才是福气。”
顾老太太气得甩开她，道：“你再花言巧语，我也不信你的话，我要亲自问小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