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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则宁和顾铭庶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对于顾元蓁本就有照顾照拂的责任，因此她一问，二人就欢喜的应是。
顾元蓁并不是个多骄纵的小姑娘，且也不娇弱，两人练武，她也在一旁跟着照猫画虎，两人除了照管她的安全外，并不觉得多累人。
是顾铭庶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凝珠院的。
院里已经摆好了晚饭，苗微邀他一起用。说是一起用，可他如今是十三岁的半大少年，顾尘安不在家，苗微总要避忌一二，不过是在顾尘安的书房摆上几碟菜，着人服侍，说到底还是他一个人罢了。
顾铭庶摆摆手：“我有话同婶娘说。”
苗微瞥了他一眼。
看了三年，眼睁睁看着这孩子从一个小胖墩长成现在比自己都高的半大小子，他性情越来越冷，眼神也越来越深遂，苗微自认看不透他。
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
苗微看向顾元蓁，道：“你跑了一个下午，一身的汗，先去洗漱再用饭吧。”这是打发她走，不想让她听呢。
顾元蓁临走还留顾铭庶：“三哥别走，等着我啊，我很快的。”
顾铭庶微笑道：“那你可得再快点儿，我肚子好饿，要是你不出来，我就先吃了。”
顾元蓁咯咯笑，望着苗微，再朝顾铭庶挤眉弄眼，道：“我本来就很快。”
苗微也只是笑望着，并没点破她的小心思。
两人挪到顾尘安的书房，顾铭庶道：“这几年，多亏婶娘照拂，侄儿感激不尽。”
苗微道：“你既叫我一声‘婶娘’，又何必这么客气？”
顾铭庶低呵了一声，道：“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我可不是婶娘正儿八经的侄子。”
苗微：“……”她同情的望着顾铭庶，道：“你如今也大了，从前的事，能忘就都忘了吧，不管怎么说你有着大好的前程和未来。”
何必跟行将就木，终将衰老的妇人计较短长？
顾五太太如今是越发的苍老，不过三年，头发都白透了，人也木木讷讷的，长年茹素礼佛，基本不怎么出来见客。
顾铭庶知道苗微这是好话，只是到底她不是他，有些话她说得容易，可有些事，他做起来实在太难。
顾铭庶知道苗微怕是未必会主动同他商议什么事，可有些事，他要说得太直白，怕是不但不能帮不到元蓁，还要吓到这位婶娘。
因此顾铭庶委婉的提示道：“侄儿始终记着婶娘的恩情，如今侄儿也大了，若是婶娘有什么难处，有用到侄儿的地方，铭庶万死不辞。”
苗微果然不以为然的道：“或许日后有用到你的地方，这会儿却不用，你还小，正经多读几年书，多学几年本事是正经。”
“婶娘。”顾铭庶叫住苗微，道：“小小不想做伴读，她都同我说了。”
苗微眼神一闪，没吭声。
顾铭庶知道自己急切了，可他真不习惯也不擅长跟人打太极，他道：“婶娘误会铭庶心机深沉也没什么，横竖铭庶确实也想求婶娘。”
苗微不禁感叹，这还是个孩子呢，跟大人谈判倒是挺有成算。
她能瞧出顾铭庶眼神坚定且带着急切，显见是盘算已久，已经打定主意了的，就算这回她不用他，以后他也会再寻出机会来闹腾一场。
苗微温声道：“你有什么打算只管说，我或是帮不了你，可还有你祖母，有你九叔呢？”
顾铭庶脸都憋红了，他摇头道：“不是铭庶不知天高地厚，可说句实话，祖母老了，从前就顾忌多，如今更是，我不想让她老人家为难，何况这么多年我能平安长到大，祖母功不可没，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不想求祖母，至于九叔，鞭长莫及这四个字的意思，想来婶娘比我更明白。”
苗微再度沉默，顾铭庶算是说中了。可她仍旧没表态，只睁着黝黑、清亮的眸子打量着顾铭庶。
顾铭庶低头道：“我想离开顾家。”
苗微没问他为什么，只低声道：“你……到底年纪还太小了些。”
顾铭庶自嘲的道：“我可以理解成这是婶娘的关心。”
而不是轻视。
谁不知道顾家的男人就没软脚蟹，远的不说，就是九叔，十几岁的时候哪儿没去过？
苗微也不禁有些尴尬，忙道：“我没轻视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与其这个时候仓促的下决定，不若厚积薄发，等你更有能力了再一鸣惊人。其实路有很多条，五嫂也未必始终就这么拘泥不化，只要你的所作所为她能看在眼里……”
“没用的。”他的存在就是五太太心里的一根刺，她自己没孩子，虽说不至于巴不得他死，可巴不得他养废了是一定的，偏偏他不甘心拿自己的一辈子来感化这位偏执的嫡母。
话说到这份儿上，苗微也无话可说了，不可否认，因为她是女子，所以考虑问题的第一意识就是再忍忍。
要不然她上辈子也不会吃那么多苦，这辈子也不会有留在程家的想法。在旁人看来，她的执拗简直不可理喻，所以面对同样执拗的顾铭庶时，她就有点儿没底气。
苗微没把自己当成长辈那样说教，她默了默，问顾铭庶：“你都想清楚了？”
顾铭庶点头：“嗯。”
苗微眼神有些惆怅。
顾铭庶道：“我知道婶娘有难处，所以我也不想为难婶娘，我并没有多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不想坑害顾家，不过是想自毁前程罢了。我知道婶娘一定有办法能让我达成目的，九叔那儿，我会亲自去解释。”
也就是说，如果这回他真的能脱离了顾家，他会先去投奔顾尘安？
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有顾尘安，苗微还是挺放心顾铭庶瞎折腾的。
苗微点头道：“好，只不知你有什么办法？”
顾铭庶指了指自己的脸：“都说身有残疾，不能出仕，我若因病而毁了容，想必太太对我就格外放心了些。”
他更想说的是，如果小小生了恶疾，这伴读就注定做不成了。
苗微没取笑顾铭庶想法幼稚，他虽天真，可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要想拒了宫里伴读的差事，只能从疾病上打主意。
苗微只点点头，下定决心道：“好，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