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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五来点钟。
丁梦妮公差回来，向部长作完工作汇报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当她刚在台历页面上记下一组电话号码时，刘玉兰来电话了。
刘玉兰：“梦妮，今晚七点，袁海龙请我俩到‘善斋’吃大餐。”
丁梦妮连都没想就回上了，“好的，我准时到就是。”
丁梦妮压着兴奋，在办公室足足坐到七点钟才起身离开，担心路上遇见熟人，丁梦妮在厂大门外打的前往……
善斋酒楼门前，丁梦妮刚从出租车上下来，便受到袁海龙、刘玉兰的欢迎。
雅间里，丁梦妮三人呈品形对坐着。
只一小会儿功夫，两名服务小姐便将一应菜品端了进来，一阵摆盘下锅退出后，三人边吃边说讲开了。
袁海龙旧话重提道：“梦妮，想来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说实话，我打听了你好多年，要不是在一次供货会上见到玉兰的局长老公，还真不知咋找你。”
刘玉兰笑道：“这叫万事难挡有缘人。”
“难怪说心和情是连在一起的，所以才有心情之说嘛。”
丁梦妮明白袁海龙话中有话，而且刘玉兰也在一旁不时向自己递着眼色，但她仍旧假装不懂。
丁梦妮：“就算有时心情再好，但只要一跟工作挂上就弄不清了，所以‘心情’二字有时还真不好说。”
刘玉兰打着帮腔道：“梦妮说得对，我现在心情就很好，因为我再也不把心情跟工作绞在一起了。”
袁海龙接过话道：“那我就来点儿跟心情无关的话。说到早年读书，我是个最没用的读书郎。高中毕业后，根本没想过还要考啥大学。那时生活太苦了，家里兄弟姐妹又多，常常饿得能干哽二十四，连吞十八碗。你们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小混学校大混社会了，真是家庭小社会，社会大家庭。”
刘玉兰插话道：“那你现在肯定是在‘社会大家庭’经商了，把你的发家史讲来听听。”
在刘玉兰的鼓动下，袁海龙讲起了所谓的“发家史”……
早在高中时代，袁海龙在同学们大都瞧不起的时候，便开始帮别人捣腾水果、豆浆粉、打火机、旧货服装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刚开初，袁海龙像个初上战场的小兵，带着恐惧心理上阵，因为袁海龙懂得顾家庭，所以后来哥姐说他从小就有责任感。其实那时袁海龙根本不懂得什么叫“责任感”，只是内心总有种无法摆脱的感觉在告诉要他这样干，结果弄得离家回家两头黑，成绩一落千丈，挨骂又挨打，虽说心烦时没头绪，但没想到缓过气来后，自认为痛快时，同样还是没头绪。生意场中，袁海龙是个能用心“偏门”的人，他好像天生就懂得“顺手牵羊不为盗”这个理，第一次独立“大生意”，靠的就是“截道”而成，随之常有，并为日后开办私家公司奠定了基础。
说到这里，袁海龙停下话来，点着烟抽着。
因为丁梦妮此时内心对袁海龙产生了变化，所以觉得袁海龙抽烟的姿势很特别，并不像包大海平时那样总架着二郎腿，而是端坐着，很见优美的轻吸慢吐，就在这一瞬间，下意识中，丁梦妮觉得袁海龙的小眼睛居然好看了许多，“小眼龙”的绰号反倒为其凭添了一种别有的味道，甚至还将袁海龙的小眼睛与某位小眼睛男影星对比着……
正在这时，刘玉兰忽然“哎呀”起来。
丁梦妮笑道：“咋啦，一惊一乍的。”
刘玉兰边起身边道：“我把事情忘干净了，原本说好为儿子的事要跟老公一起去校长家，都八点半了我还、对不起了二位，我得先走一步才行。”
尽管刘玉兰装得挺像回事，但丁梦妮还是觉出了她的真意，不过就内心而言，丁梦妮还真希望刘玉兰先行告退。
接下来，因为少了刘玉兰作陪，再加上此时丁梦妮与袁海龙这种微妙的关系，所以丁梦妮心情自然放开了些，只是一时不知该怎样与袁海龙对话，好在袁海龙极善言谈，故而，大多数时间仍是袁海龙在唱“独角戏”。
袁海龙一口菜一口烟地又说开了，“要是早先我一直在家庭小社会鬼混，凡是只吃别人的过口食，隔夜饭，那我永远成不了气候。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真想在社会大家庭吃行饭，就必须自吹自擂自创辉煌，根基固才能财源盛，就算趟偏门也没啥。古人说常‘取法于中，仅得其下’，三国的曹操，曹操在他的‘青梅煮酒论英雄’中就说过‘夫英雄者，是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天地之志者也’的话。于是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要玩儿法以外的，只有自创一套以乱得法的理，才能所得无限。”
丁梦妮放下筷子好奇道：“‘以乱得法’？这叫啥理呀，真是的。”
袁海龙一本正经道：“不是真是的，是真的，当下就是个能把真变假假变真的时代。”
丁梦妮更见好奇了，“咋解释？”
袁海龙喝了口酒，吃了口菜后道：“假钞票做得跟真的一样，真夫妻因感情不合，反倒过得成了假的，只有把复杂的简单了，才算得上是真功夫。其实我也失败过，成功者大都是从失败中杀出来的。”
丁梦妮喝了口饮料后，操起筷子，边拨弄着锅里的菜边道：“看来你挺适合经商的，当初要是非逼你读书还真委屈了。”
丁梦妮没有恭维的意思，但袁海龙反倒谦虚起来。
袁海龙：“惭愧了。说实话，做生意太难了，龙飞凤舞的地方难出头，藏龙卧虎的地方又不敢闯。算啦，别参禅别炼丹，不佛不道在奇门，据说孙大圣当年就艺出‘奇门’。”
袁海龙的话不无道理，比如：商人总希望钱越挣越多，官员总希望官越当越大；又比如；穷人再穷也不希望越过越穷，再比如：不管穷人还是富人，谁都不希望越活越短命。
丁梦妮再次恭维道：“啧啧啧，就凭你这口说词，我们当年的同学肯定谁都不如你了。”
“对你来说，我只是楼板上铺篾席，也就多层竹块儿罢了。”袁海龙一反先前的谦虚道：“但有一点儿可以肯定，如果大社会少了我们，那绝对会少好多精彩。”
丁梦妮找着话道：“我听说你大哥的女儿相当不错的。”
袁海龙转动着手中的杯道：“说起来那小侄女、哦，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哥姐他们那些娃娃，所有读书费用从来都是我付的，但最终只有大哥家的小萌最了不起。”
丁梦妮笑道：“咋就‘最了不起’了？”
袁海龙边为丁梦妮加着饮料边得意道：“小萌不仅是湖南一所著名国防科技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而且还是研究天上的事情的，做天上的事，挣地下的钱当然了不起了。据说她的专业论文大都在国际性军事刊物上发表，所以才被破格提拔成少校女军官，一颗金星亮堂堂，两道彩虹放光芒。”
丁梦妮由衷道：“那是真了不起，太有出息了。我听说你也是个女儿，一定也不错吧。”
袁海龙皱着眉头拨弄着碗道：“小臭丫头，跟我不亲，亲她妈。”
“别这么说，将来懂事了，有出息了，会亲你的。”
“是啊，就我这里还没见出息哩。”
就在丁梦妮忑忐不安的暗自期盼中，袁海龙的正题终于开始了。
袁海龙：“说正事吧梦妮。自上次一别，你到底过得怎样，真的好吗？”
“不好。就算家里也是伤心地。”丁梦妮的确是在诉说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
“那要啥地方才是你的开心地？”
“不知道。”丁梦妮随即问起一个潜意识中的话题，“你的家庭，比如你的妻子，想必她一定很好吧。”
袁海龙叹着气道：“唉，用句粗俗的话说，我跟老婆还是小狗日的时候，就注定要在一起相伴到老狗日的。另外，不怕你见笑，我们好多年都没恩爱过了。一对夫妻，只有恩爱不行，没有恩爱活更是不行。”
丁梦妮又动了好奇心，“那是为啥？”
“主要是她害怕，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所以我只能累自己。”
从袁海龙淡淡的几句话中，丁梦妮觉出了埋藏在袁海龙心中那份深深的哀伤，难免对其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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