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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傧相是个技术活</br> 成亲是大事，也是麻烦事，折腾的不止夫家妇家，亲朋好友每一个能消停的。程处默是要袭爵的，规矩自然更多，叶明彰作为傧相，也只得跟着折腾。
安安稳稳的睡一觉还未睡醒，程府就来人了，只得从暖和的被窝里钻出来。狼吞虎咽般的喝了一肚子热粥算了回了魂，这才有功夫看老程让人带来的东西。软甲、竹盔，大红的袍子这是早就预备好的，在小厮的侍候下穿戴好，就剩下化妆了。
这就接受不了了。看惯了后世的淡妆，叶明彰是实在接受不了这时候妆容，一层厚厚的粉底将脸都遮起来，惨白惨白的怎么都感觉和鬼没什么两样，程家过来的人和叶张氏给叶明彰上一遍妆就被洗掉一回，百般挣扎之下才绝了上妆的念头。但这戴花就避不过了，硬是在头上带了一朵硕大的红花，足有半个脑袋大，远远看去就数那花显眼。
骑上自己那匹温顺的母马，和母亲小妹打了声招呼便前往程府。迎亲一般是傍晚，但出发就要早上许多，再者程府还有些事情要叶明彰拿主意，却是不能晚了。
软甲穿在身上不是很舒服，还没初春，小风一吹冷飕飕的，进了程府直接找火盆暖一暖先，顺便看着程处默在一群姑婆的魔掌下被折腾，心情总是好了许多。贞观朝的女子多彪悍，有房夫人那“千古一坛醋”声名在前，旁的就算不及却也差不了许多。说句实在的，如今满朝文武不怕老婆的实在少数，便是老程这个在外面彪悍得一塌糊涂的汉子，还不是被崔氏管的老老实实的，指东不敢走西，全然没有一点儿大将军的风采。
王家小姐是豪门贵女，饱读诗书，听闻很是温柔，但那是程处默才能享受到的，叶明彰这个傧相就惨多了。早就打听好了，迎亲进门新郎没什么事，傧相可是要好生挨上一顿暴打才行，女方的身份地位越高，打得越狠。虽说都是豪门大宅的贵女贵妇，一般来讲手上都没多少力气，可其中也有许多将门的女眷，似尉迟恭夫人那般可上阵杀敌的可不在少数。叶明彰原想着拿竹甲凑活凑活，后来才换成了软甲，实在是心里没底。
想及此处，不由得狠狠瞪了程处默一眼，但看处默那副惨兮兮的样子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一个铁塔般的汉子，虎背熊腰，年岁不大已是一脸的胡茬子，粗犷的一塌糊涂，如今却在一干喜婆的手底下成了任人揉捏的面人，根本动弹不得。程处默随老程，没有尉迟恭那样黑得和炭没什么两样却也相差无几，如今是不行了，也不知涂了多厚的粉底，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嘴角一动就哗啦啦的往下掉粉，看得叶明彰这个反胃。
实在看不下去了，完全不理会程处默那双又是威逼又是可怜的眼神，拍拍屁股就出了门。从府门口到正堂到后厨挨个转了一遍，还算不错，没有什么纰漏。拿筷子夹了个四喜丸子尝了尝，还算不错，滋味什么的满分十分能打个七八分。王胖子这些日子就没离了程府，很狗腿的给自家少爷盛了一碗鸡汤，嬉皮笑脸的很有喜感。叶明彰端过来喝了一口，很是不错。王胖子本想讨得一声赞，屁股上却挨了一脚。叶明彰笑骂着让王胖子将自己吩咐的食材准备好，等着自己回来处理，美滋滋的把鸡汤消灭掉就离了厨房。
老程很开心，昨个儿还恨不得结果了程处默一条小命，今儿个就好似吃了蜜糖般，见人就是一巴掌拍到胳膊上，笑得都能看到后槽牙。跟叶明彰没什么客气的，拍得叶明彰直龇牙。叶明彰却不能苦笑，大喜的日子总要乐呵呵的，问了安道了好，顺便汇报了一下准备情况。老程闻言挥了挥大手表示毫不在意，话音没落人就没了踪影。叶明彰看得一愣，貌似老程消失的方向正是后厨。
没工夫理老程，长孙冲、单道直一伙人浩浩荡荡迎面进了门，有说有笑的，打扮的那叫一个好，一个比一个帅。最帅的仍然是长孙冲，看得叶明彰心里一阵嫉妒。长孙无忌也是见过的，那般痴肥的人怎就有这么个帅到惨绝人寰的儿子，实在想不通。
说说笑笑已到了吉时，却是该出发接新娘子了。程府管家在府门口大呼小叫的，一声令下锣鼓齐鸣，程处默骑着它那匹枣红色大马走在当头，胸前一朵硕大的红花，脑袋上还别着一个，厚厚的粉底把一张黑脸变得惨白。还不自觉，咧着嘴哈哈大笑，殊不知嘴角一咧就有粉从脸上掉下来，看得叶明彰直恶心。却也无法，今儿个程处默最大，一切都由着他。
叶明彰骑着它那匹温顺的小母马就在程处默后面跟着，再往后单道直、秦怀玉、牛诩一字排开。长孙冲等人却没有跟着，留在程府等着喝喜酒。论关系程、秦、牛、单四家和一家没什么区别，瓦岗寨传下来的关系，铁的很，程家长子娶妻自然要跟着撑场面。长孙家就不同了，那是皇亲国戚，在朝中的地位很是尴尬。老程和长孙无忌也就是普通的同僚关系，长孙冲和程处默关系是好，但在这种时候也不能贸然跟着迎亲队走。
前有锣鼓开道，中间一顶娇艳的大红轿子，后面跟着一大队小厮，抬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两侧还有撒喜钱的，人手一筐铜板，走一路洒一路，要的就是那一句讨喜的话。程家到王家要经过两三个坊市，这一路走来何其热闹。
王家在长安的是老宅子，却不破旧，到了跟前一看和程府一般挂上了红绸子，门堂被下人扫的那叫一个干净。叫停了人马，哥几个翻身下马，整理整理衣衫，迈步就到了大门跟前。
程处默大大咧咧，握着拳头上前“咣咣咣”就是三下，大门却纹丝不动。叶明彰眼睛一搭就从门缝中看到人影晃动，蓦然想起一事来，连忙将程处默拉了回来。人家正主就在后面，可不敢莽撞了。谁想到刚拉了程处默，单道直和牛诩又冲了上来。俩人的力气很大，竟直接将门撞开了。程处默见状哈哈一笑，迈步就进了大门。叶明彰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冲了上去，没走两步就见一根木棒当头打了过来，连忙拿胳膊挡住，一手护着脸一手推着程处默快走，口中还招呼着单道直等人赶紧跟上。
好家伙！也不知有多少女眷，年岁多大的都有，最大不过花信年华，小的更只是刚过了黄口年岁，一院子的莺莺燕燕，都是王家小姐的闺中密友，手里提着棒槌就往身上打。年纪长得还好，知道轻重，看着木棒高高举起，落下来却没什么力。年纪小的就不同了，完全是抡圆了往下打，就算手上没什么力道，挨上几十下也够了呛。
程处默皮糙肉厚，又是新郎官，再加上叶明彰的护着三两下就冲了出去。单道直、秦怀玉和牛诩金钱开道，左手喜钱右手玉佩，往往棒子还没落下来就打发回去了，一路上不过挨了三两棒，和挠痒痒没什么区别。叶明彰就不行了，知道他是傧相，棒子齐刷刷的往他身上招呼，打得叶明彰直跳脚，口中连连呼痛，双手左挡右挡实在是挡不完全。有两下实在打疼了，气得叶明彰脱口就是一句后世简单粗暴的一字国骂，结果就彻底捅了马蜂窝，也不知哪家将门的小姐，两棒子直接打在了叶明彰的后脑勺上，当下差点没昏倒在地。也顾不得别的了，赶紧求饶，后面的单道直等人也正好跟上把贿赂给到位，在几人的搀扶下连滚带爬跑了出去，一摸后脑勺，好的一个包，多亏带着竹盔，不然就彻底交代里面了。
媒婆前面领路，兄弟几个后面跟着，在王家宅子里左拐右拐就到了王家小姐的院子。院门关着，两三个年轻女子笑呵呵的拦住了几人的道路。这里有个讲究，男方要念一首催妆诗叫门，念得好了当下就将门打开，过了这关，念得不好又得金钱开路，颇得麻烦。程处默粗人一个，耍马槊在行，念诗就不行了。偏的王家乃是大户，诗礼传家，原想着用些老词对付，谁料根本行不通。
叶明彰早有准备，上前两步凑着程处默的耳朵念了一首诗。程处默也不明白其中意思，但对叶明彰是信任得很，一字不落的背了出来：““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程处默不解其意，那三两个年轻女子可是知道的。都是王家小姐的姐妹，对诗词一道很有研究，自是知道这诗说的是什么。当下把手一伸，单道直几人很识相的把喜钱奉上，几人把身一让就开了院门。
院门一开，程处默却不似之前那般直接冲了进去，反而微有踌躇。叶明彰是知道，这家伙的恐婚症又犯了，当下也不犹豫，冲单道直几人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身后一推就把程处默推进了院。
这算过了第二关，末了还有一关。王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喜儿拎着个小篮子挡在闺房门口，小脸通红还张开双臂死死的将程处默拦在了外面。似这等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是要和小姐一起嫁到夫家的，一般情况下拦人就是做个样子，随意打发些东西就完事了。只是这回东西也给了，喜儿还拦着门，这就奇了怪了。程处默不好开口，叶明彰就没这个顾忌，当下问道：“我说小丫头，怎的还不让开，难不成还要让人用强不成？”
喜儿年岁不大，拦门本就不该，又被叶明彰这话一挤兑，小脸当即红得跟什么似的，小嘴一张说道：“小姐说的，姑爷要再念一首诗来。念得好便将门打开，若是不好就劳烦姑爷哪里来会哪里去……”到底是年纪小，声音也小，说道后面几不可闻。
叶明彰竖着耳朵听了下来，心下不由得一惊。王家小姐这是发飙了！也是，任谁在结婚头一天遇到未来丈夫跑到青楼厮混这种事都会来气。程处默还不明觉厉，叶明彰赶紧解释了一下，当下就急了。却也不敢发作，只是如陀螺般在门口转来转去。叶明彰见状知道这家伙是真的急了，还好早有准备，又趴到耳朵边念了一首诗，末了推了推还有些犹豫的程处默。程处默回头看了眼叶明彰，还待说什么却见叶明彰两眼一瞪，当即矮了一头。清了清嗓子，开口背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程处默这边背着，叶明彰心里却打着鼓。如今虽然也有写词的，却极少，只以为是长短句。情诗这种东西自己就没记住几首，倒是这首词记得很牢，还是托了神雕侠侣的服，也不知管不管用。
正想着，就听得屋内一声轻叹，又听得里面那人说道：“喜儿，且把门打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