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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冰冻的季节
这个冬天，送公粮那长长的大马车队，出现了一支小型单车队伍，这是已经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星光三队送粮的社员，集体分散之后，大挂马车早已经拆得支离玻碎，那些大挂马车的队伍里，再也不会有星光三队的成员，他们的小单车夹在大挂马车中间，显得有些身单力薄，每家每户只是一台牛拉的小推车，或者是一匹马拉的小推车，车上的粮食并不多，只有五、六麻袋黄豆，这种小车的载重量也就如此而已。
银行的两名工作人员，在公社粮库大门口的一左一右，手里拿着账本，凡是星光三队的送粮车辆，都要经过这两个人的检阅，送粮的收据一律都要交到银行工作人员的手里，等粮食送完之后，一起结算。
银行的另外一些工作人员，现在正在行长的带领下，在星光三队的大会议室里，把三队的账本全部收缴上去，按照账本上各家各户账面上的欠账数据，一一注册登记，他们已经准备动手了，曾经的星光三队在银行的贷款，只能这样分散到每家每户，虽然，这是一个十分麻烦的事情，但是，除此之外，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
队里所有的固定资产，都作了合理的价格，十二间正房和东西两边的大牲畜圈舍，都被一个援朝老兵买下了，他手里能有那么多钱？大家开始时有些吃惊，后来经过认真分析，这也并不奇怪，他的老岳父是远近有名的养蜂老头儿，他跟岳父养蜜蜂也足有二十年了，谁知道他现在手里到底有多少资金，那么轻松的就把三队上下三十六间房屋，院子那叫一个宽阔，占地面积五千多平，可以用来做场院。
社员们账面上的欠账资金的总合，加上卖掉固定资产的资金总合，也没有完全堵上三队在银行的欠贷，所以，剩余的部分，还是会不折不扣地平均分摊到各家各户的账面上去。
三队的社员，一个个都是哭丧着脸，在华队长和大队书记、民兵连长等人的催促下，不情愿地把一车一车的粮食，在一分钱现金也拿不到手的情况下，送到国库里面去了。
田家一年的收成除了上缴国税，交提留款，交公益金，还银行百分之十的欠款，也只剩下了一年吃的口粮。所以，母亲对田之素上学的事情依然支字不提，田之素即伤心又绝望，她哭着求母亲，“妈妈，是您说的秋收以后卖了粮食就让我去上学，您不能说话不算数，您就答应我让我去上学吧。”
妈妈仿佛又听了一遍那个远古的故事，一点也不觉得新鲜，她依然慢条斯理地说：“再等等吧，眼下你哥哥的这门婚事就要定下了，我还不知道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呢，实在没办法就只有给之梅也找个婆家算了。”田之素愤愤不平地看着母亲好一会儿，她一肚子的冤屈和怨气，却没有办法申诉，只能把自己关进那间小屋子里去，一个人暗自落泪。
郝文宇和赵桂香的冷战还在继续着，他自己一个人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向法院递交了三次离婚起诉书，三次都被他的上级领导给撤诉了，他在第四次向人民法院交离婚起诉书时，对何远东部长说：“何部长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我实在忍受不了赵桂香的专横跋扈，我现在连自己领薪水的权力都没有了。”
他把身上的衣袋全部翻过来让何远东看，“何部长您看看，我这还是一个男子汉过的日子吗？”
何远东部长叹息着，继续劝说郝文宇：“文宇呀我还是要劝你再忍忍吧，谁叫你犯了错误让人抓住了把柄在先呐，这只船你能挤上来不容易，一旦上来了再想下去也很难，赵方宏是镇第一书记，我们大家都要维护他的尊严和名誉，何况你还不能不考虑在这只船上如果违反了规程，硬是要跳下去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郝文宇早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说：“何部长什么样的后果我都能接受，大不了又回去当农民罢了，总不至于还要搭上这条性命吧？何苦要这样在人面前低三下四的，过着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呢。”
俗语说的好，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何远东再怎么维护第一书记的尊严，他也不能第四次去人民法院撤郝文宇的离婚起诉了，所以赵桂香还是接到了法院的传票，这几个月来郝文宇对她的冷战，在日夜消磨着她那坚强的意志，可是她还是坚决地写下了“不同意离婚”几个字，好在法院里的人都是她的熟人，她在众人面前讲着自己的道理：“我不离婚的理由有几个，第一，我现在还是个哺乳期的母亲。第二，我还爱着郝文宇，他可以不爱我，也可以不理我，这是他的自由，但是我爱他这也是我的自由，他当初既然接受了我，说明他也是爱我的，他不可能庸俗到只是贪图我们什么才同意跟我结婚的。第四，他不能这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这里不是客栈。”
她指着郝文宇的鼻子说：“你以为你想要的地位儿子都有了是不是？你现在可以带着胜利的果实满载而归了是不是？你这个骗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就是不签字不离婚，我要拖垮你拖死你！”
调节员劝说赵桂香控制情绪，“赵桂香你刚才说的话有些过于偏激了，有点过分了，这样只能使得你们夫妻双方的感情越来越僵，你要心平气和的好好跟郝文宇谈谈心，交流一下思想，既然不想让他走，就要把你们之间的关系处理好，向这样把关系弄得这么紧张对你不利，婚姻法归定夫妻双方有一方坚持离婚半年以上的，法院可以判决离婚。”
赵桂香依然坚决地说：“这我也有充分的准备，如果半年以后郝文宇还是要坚持离婚，我要让他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和儿子的成长培育费，那是一个能压得他一辈子都喘不过气来，一辈子都直不起腰的天文数字，他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还要让他在全镇人面前给我们赔礼道歉，承认自己是个大骟子，然后从镇政府大院滚回他的那个小村庄当农民去。”
郝文宇在赵桂香面前总是保持冷静沉稳，他特别反感赵桂香在他面打着手势比比画画地讲大道理，特别是有外人在的时候，赵桂香更是喜欢摆出那种神气十足盛气凌人的姿态，从不给他留面子，每当这时他总是三言两语扔给她几句然后自己转身离去。今天赵桂香在法院又耍起了一个大小姐的刁蛮威风，郝文宇站起身愤愤地看着赵桂香：“我一切都无所谓，赵桂香我明确地告诉你，即便整个中国都是你们赵家的天下，我也一定要退出！”
说完他就离开法庭径直向街上走去。赵桂香望着郝文宇的背影，他那高高大大风流倜傥的气质，从头到脚都帅气十足，在她心里他是世界上最有男人味的美男子，大帅哥，可惜她已经无能留住他了，他的心已经完完全全飞到另外一个人那里去了，那个人是在郝文宇还没有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前，就已经让她恨之入骨的田之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争？为什么一定要抢我的幸福？田之素我们真是前世的冤家，你来吧田之素我等着你，看咱们谁能打倒谁，看是你能骑在我的头上，还是我要把你踩在烂泥里。
郝文宇站在街上，他好象是刚刚搬走了一块压在胸口的巨石，他下意识的在地上做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果断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回到政府大院启动了他那辆摩托车，飞速的向东驶去，半小时以后他开着摩托车载着他心爱的姑娘，来到了距离大贵镇十公理以外的地方，在一个僻静的山间小路上，他停下了摩托车：“田之素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好好谈一谈吧。”
他在车上转过身去把田之素抱在胸前，十月的北方已经寒风袭人，他用他的身体暖着她，用他的嘴唇吻着她，她顺势依偎在他的宽阔温暖的胸怀里，绵绵的软软的，像一条丝绸柔和而细腻。他每次把她拥进怀里都这样爱不释手，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田之素首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法院接纳了我的离婚起诉书了，而且今天也把赵桂香传到了法庭，这就是说即使她不同意离婚，只要我坚持要离，这样半年以后法院就会判决离婚了。”
田之素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搂住郝文宇的腰，身体靠紧在郝文宇的胸前，“郝文宇为了我你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更不知道有一天你会不会后悔。”
“我怎么可能后悔，能和你在一起是我今生最大的快乐，因为我自始至终爱着你，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着你。只是赵桂香的条件可能很苛刻，她可能会让我赔偿她一笔钱，还有盼盼的生活费，她说是一笔能压得我一辈子都喘不过气来，挺不直腰的天文数字。我现在的工作她也要收回了，所以，我又是一个穷得不得了的农民了，不过不管我怎么艰难，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你去上学。”
郝文宇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田之素把大学读完。田之素万分激动，泪水潮涌般流出了眼眶，她无限感激地说：“文宇哥哥，不管你能不能做到，有你刚才这些话已经足够安慰我一生了，你是我最亲最亲的大哥哥。”
郝文宇在暗暗寻找自己的退路，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不管赵桂香将会提出什么样苛刻的条件，只要她同意跟他离婚他都会答应的，所以现在除了耐心等待法院的离婚判决书，就是和全国各地的战友们取得联系，在沿海港口地区的一位战友的来信，让他眼前一亮，他兴奋地拿着那封书信去找田之素商量，如果她同意他现在就可以辞去这个工职去沿海地带发展了。
赵桂香本来以为她提出那些压死人的苛刻条件，镇不住郝文宇也足可以吓退田之素了，可是爱情的力量果然如此巨大，如此魔力实足，令她惊撼不已，他们已经在齐心协力地对付她，郝文宇居然已经找到退路了。她知道郝文宇要辞去工作去南方的时候，就跑回娘家扑在妈妈怀里哭得死去活来，父亲赵方宏只是满腹牢骚一顿埋怨。
“当初我是怎么说来着，”
赵方宏跺着脚说：“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明明知道人家有一个相爱的姑娘田之素，我们为什么还硬是要插进去呢？我怕的就是这个结果，结果还是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孩子都有了该怎么办才好，可怜的盼盼不是少那个爹就是缺这个妈，说到底最后倒霉遭殃的，是这个连一声爸爸都还不会喊的孩子啊！”
赵桂香听到父亲的这些话更是伤心倍至，她哭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快帮帮我救救我吧！如果盼盼的爸爸真的走了我就不活了！我受不了这个打击，我爱郝文宇爱的不得了，他就要抛弃我跟那个田之素去南方了，我咽不下这口恶气，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田之素，我要跟她拼个你死我活，她抢走了我的爱人，她霸占了我儿子的亲爸爸，我饶不了她。”
爸爸还在责备埋怨：“愚昧无知，你还是我赵方宏的女儿不？你是我的女儿就给我挺直腰干子，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给郝文宇自由放他走！”
赵桂香眼睛睁得圆圆的：“不！我决不！到最后我大不了跟他们同归于尽！我就是不能让他们快快乐乐、顺顺利利的在一起。”
“你真是个顽固到底的东西，你这是自作自受，天作孽有可为人作孽不可活！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我管不了你了。”
母亲抱着女儿泣不成声：“你这都是一个亲爸爸该说的话吗？女儿现在死的心都有了你知道不？你赶紧想想办法采取措施啊！”
赵方宏又气又恨地说：“你要让我怎么采取措施，难道还要让我去把郝文宇关起来锁起来不成吗？还是要让我去给郝文宇跪下作揖磕头求他不要走，求他不要抛弃我的女儿。我真是想不通了，你们怎么到现在还不醒悟，强拧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连穿开裆裤的小孩子都懂，为什么你们就不懂呢。”
母亲失望地哭着说：“你还是我们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吗？你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扭呢，你不去求只有我去求了，我去求郝文宇不要走、不要去南方那个什么沿海地区，我去求田之素的妈妈劝劝田之素，不要再搅和他们了，我去求那个田之素，高抬贵手放我女儿一条生路，我去求他们可怜可怜我的女儿，可怜可怜我的小外孙。”
赵方宏的家里现在简直乱成了一镉粥，而另一边的郝文宇田之素现在正驾驶那辆摩托车飞驰在山间小路上，他们放开喉咙狂呼着呐喊着，“田之素！我要带着你一起飞走了！我们要一起去天涯海角！我们很快就要远远地离开这里了！你愿不愿意？高不高兴啊？！”
田之素紧紧抱着郝文宇的腰：“郝文宇！我愿意跟你走！我高兴跟你一起飞！你走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这次你别想再丢掉我啦！”
从新找回失落的爱情，田之素、郝文宇穿行在山林间，漫步于溪水边，畅想着充满梦幻的未来，像一对鸳鸯蝴蝶一样缠缠绵绵，神仙看见了这样幸福甜蜜的一对恋人，也不能忍心将他们拆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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