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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复员的军人
这是郝文宇在部队写给之素的最后一封信，信里面仍然像从前那样，夹了十元钱在里面，他告诉之素，他很快就要转业回家了，而且回去之后最大的可能是去武装部工作，也就是说，他很快就要挣工资了，嘱咐她好好学习，他正式参加工作以后，大家就不会因为钱的问题而发愁了，这封信寄出去之后的第二天，他就和一批老兵一起光荣退役了。
转业回来的郝文宇，只是办了一下该办的手续耽搁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亟不可待地去武装部报道了。
赵桂香讽刺挖苦他说：“刚刚复员回来，在家休息些日子，亲朋好友的都去挨家拜访一下，心急火燎地去上班了，很怕别人把那个岗位抢走似的。”
郝文宇憨憨地一笑回答她说：“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担心会突然变卦，我跟你说呵，这个部门是我向往已久的，你就是给我个付书记我感觉也不如这个工作好。”
赵桂香满意地笑着说：“早就跟你说过了嘛，你担心什么吗？工作的时候可千万多听从何部长的指挥，领导者永远都是你的领袖，你只能听从他、服从他。”
在工作方面，赵桂香绝对是郝文宇的楷模，赵桂香知道，郝文宇除了英俊洒脱的形象，不论是他内在的气质，还是一些能力等方面，都远远不合乎她的要求，他这块美玉，现在还只是一块有很多瑕疵的坯料，还要很长时间的精工细雕，甚至要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才有可能真正成为大器的。
郝文宇依然保持着军人特有的那种气质和风度，对工作积极热情，对自己严格要求。何远东部长特别欣赏他，他现在主管全镇民兵的训练工作。
家庭的气氛也十分和谐融洽，这个时候，他更加怀念意外伤亡的父亲，如果他老人家还健在，他一定会把他接到镇上的家里来，和儿孙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赵桂香现在是镇中心小学的付校长，她是天生的一付领导者的坯子，也是一个野心家，付校长这个职务决不是她的最高要求，儿子盼盼白天由赵桂香的母亲照看，母亲会在他们上班走之前来把盼盼接走，在他们下班回来时再把盼盼送回来。工作和家庭都是无可挑剔的。可是郝文宇这次回来，赵桂香发现他有个怪毛病，他常常在睡梦里突然坐起来，仔细的听门外的声音，刚开始她以为可能是在部队常常在半夜里响起集合号落下了毛病，这样的频率有逐渐增加的趋势，难道他的睡眠有问题吗？还是精神有问题，她观察分析的结果都不是，郝文宇每次坐起来再躺下时，都翻来覆去的很难入睡，长长的叹息，她没有去看可是她断定他这时一定是在大睁着眼睛考虑问题。他在考虑什么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能让一个深深熟睡的人突然间醒来，做为一个妻子她应该了解清楚，是病就应该抓紧医治，赵桂香的心一下子缩紧了，是不是部队领导发现了他这个毛病，才让他转业退伍的？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假想，刚到家那两天并没有发现他有这样的毛病，一定是刚刚有的。
这次当郝文宇又在睡梦中突然坐起来时，赵桂香不再当作笑料取笑他了，她打开灯坐在他身边关切地问他说：“文宇啊，你这毛病是怎么落下的呀？这样下去可不行，咱明天去问问医生吧。”
意想不到的是，郝文宇并不领情，他责怪的眼神，直盯盯地看着赵桂香，看得赵桂香毛骨悚然，心里更紧张了，她追问：“文宇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呀？”
郝文宇紧闭着嘴唇，烦躁地翻身下地，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心事重重的样子，披上衣服向外面走去。赵桂香心里荒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听见郝文宇拔开院子里大门的门栓的声音，又听见了他打开大门的声音，啊，他走了，他会到哪里去？赵桂香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直往起竖，她心慌意乱地抱怨道：“我的老天爷呵！我们才刚刚开始正式过日子，你想怎么样吗？他该不会是害了什癔病了吧？深更半夜的一个人跑出去了，那大熊瞎子大白天的还往人家的园子里面钻呢，他这样出去了，要是遇上什么大型凶猛的野兽可怎么办啊？”情急之下，她身不由己地拔响了郝文晶家的电话。
街上的郝文宇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他望着满天闪闪烁烁的群星，大口大口地吸着烟，再用力把满口的烟雾喷向夜空，那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孤孤单单的置身一人，在那个陌生的地方求学，他每个月只能从自己的零用钱里，偷偷摸摸地节省出一点给她，他口口声声说要供她读书，可是那么一点点钱她除去学习上的费用开销，剩余的钱她吃得饱吗？她是不是每天都在饥寒交迫中度过？她是不是很饿很饿啊？有没有人欺负她？就是在他们热恋的日子里，她也从未伸手向他索要过什么，他知道她即使是身无分文，就算是几天吃不上一顿饭，也决不会向他求救的，她更不会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寻求帮助。一定是她身上的钱用完了，一定是她每天夜里都在流眼泪，不然为什么他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在熟睡中突然被外面的哭泣声吵醒，奇怪的是他已经明明白白的是醒来了，还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外面的哭声，那么哀哀怨怨、那么悲悲泣泣的，那哭声正是她的。他四处寻觅着，为什么要哭啊？你为什么要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只能这么多，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珍惜！再苦再难也要把书读成功，你走得越高越远我才越高兴，你活得比我好我才能安心，我才会睡得塌实，我就是不能允许你落魄，不能允许你平庸，不允许你受苦受累。郝文宇在自家的大门外像个幽魂一般，他在努力要把时刻都想为她敞开的心扉关得严严地紧紧地，不能让她再闯进来，他是一个有妻、有子、有责任心的男人，不应该再把她挂在心上。只是因为了解她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才去同情她帮助她，直到她成功了高高远远地飞走的那一天，他那颗悬着的心才能放得下，他才会完完全全地为自己的这个小家去奉献去拼搏。
郝文晶接到赵桂香的电话，就翻身下床一把拉起邓清国，赵桂香在电话里战战兢兢、含含糊糊地说郝文宇好像是得了什么癔病了，她和邓清国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当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到郝文宇近前，看见郝文宇失魂落迫的样子，在街上悠悠荡荡地走来走去，郝文晶惊惶失措地跑过去拉起郝文宇的手说：“文宇啊！你这是怎么啦？深更半夜地不在屋子里睡觉跑到街上来转什么呀？是病了吗？明天咱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那儿出问题了，走咱们回屋去吧，这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得了这么个毛病啊，接到赵桂香电话我都吓坏了。”
郝文晶和邓清国一左一右扶着郝文宇往院子里走，仿佛他真的得了什么癔症，郝文宇看着姐夫和姐姐如此紧张禁不住笑了起来，“别这么紧张，放心吧没事的，我这是心病明白吗？医院就不必去啦，谁也治不好我的，该好的时候自然会好的，不该好啊，嗨！也许这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了。”
郝文晶更紧张了，“不治可不行，你知道这样下去结果会是什么吗？严重了就是夜游症，既然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好办了，你要尽力控制自己，一点点的减轻和降低这样的频率和次数，再配合医生的药物治疗，很快就会好的，你要有信心。”
三个人走进屋的时候，看见赵桂香正在那里紧张得坐卧不宁，他见郝文晶夫妇一起进来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迎了去问姐姐和姐夫说：“姐，姐夫，你们说他这是什么病啊？他这病好不好医治啊？”
“放心，啥事儿都不会有的。”
郝文晶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赵桂香，其实她心里一点主意也没有，她的脑海里浮现了传说中那些夜游症患者的故事：有个夜游症患者，深夜正熟睡的时候，癔癔症症地起来了，直接奔了他刚刚埋到地下的妻子坟地，把坟墓中的人挖出来，抱着尸体在野外呼呼大睡睡，之后，又癔癔症症地走回家，每二天早上起来，自己却一点都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情况；还有一个人在深夜走进停尸房，把尸体搬过来，啃食尸体上面的肉，第二天起来她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见自己脸和嘴边有明显的血迹。
郝文晶越想越恐怖，她在要回走的时候，只是命令似的叮嘱赵桂香说：“赵桂香，我可把文宇交给你了，你千万记住，一定看紧他，在夜间，你千万不能让他一个人走出这间屋子，我们刚才来的时候，发现他正一个人在街上瞎转悠，你却在屋里一步都不肯走出去，这是很危险的你知道吗？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医好他的病，这段时间里，你一定要替我看好他。”
“文宇，你快上炕去眯着睡觉，”郝文晶把弟弟推到炕上去，叮嘱他说：“深更半夜的你可千万不要一个人到大街上去瞎转了，多危险呵！天哪，我们家可不能再出什么事情了。”
郝文宇对大家的紧张，并不加以干涉，他真的像个病人一样，听从地躺下，轻轻地闭上眼睛。他的眉头聚结着难解的迷团，满面愁容的样子，这样更加深了大家的担心和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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