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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心灰意冷
田之素明明知道上大学的希望十分渺茫，家庭的条件和环境，时时刻刻在制约她、强迫她放弃梦想，回到现实中来，服从命运的安排，可是，如果让她就这样放弃，她又怎可能甘心。
她还在那片冬夏长青林子里边，躺在那两颗松枝上，想给自己在这个星球上，准确地定一个位置，她是个聪明人，未来的一切，对她来说不是未知数，她肯定是两个极端上的人了，不是最好的，就是最差的。如果真的陷在这样的现实生活当中，她注定是最差的一个。如果能够打破眼前的局面，让她战斗在能发挥她特长的岗位上，她一定是最好的一个！
眼前这像魔咒一样紧固着她的现实局面，她无论如何也挣不脱、打不碎，只能这样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很小的时候曾经听到这样一个故事，故事上说有一个人坐在大树下面不吃也不喝，他自己也不知道坐了多少个轮回，直到有一天乌鸦在他的头上做了一个巢，那个鸟巢里面，年复一年地繁衍着乌鸦的子子孙孙，这个人也年复一年经历着大自春夏秋冬风霜雪雨的历练，终于有一天，他身如一缕清风，从此不需人间烟火，而是依靠天地间万物的能量，与天地共存。
故事里讲的是哪位神仙她不记得了，故事终究是故事，神仙也只是个传说，现实生活才是证明和考验人的靶子。挥镰、锄草需要的是力气，下地劳动一天人家做多少你就必须也做多少，否则你就挣不到今天的工钱，如果因为你而误了农时，你还要面临罚款的危险。看来庄稼院这碗饭也并不是谁都能吃得消的。所有的希望都已经灰飞烟灭了，连一点最起码的生存本事都没有，你有什么理由让妹妹养活你呀？路已经完完全全被堵死了，你就这样在这里随着松涛漂泊到另一个世界去吧，也许那时你真的成了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的神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上哪个大学就去哪个大学。她知道这是临睡前给自己的一个安慰，如果坚持在这里睡下去，到最后也只能是腐肉一堆成为泥土，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没有能力应对生活，活着也只能是别人的累赘，自己的苦恼，妈妈在她和兄弟姐妹之间已经很为难了，她觉得自己的确是个累赘，是个既让自己烦恼也让别人不舒服的累赘……
田之素…！姐！你在哪儿啊！松林外面是爷爷和小军在喊她，她听得真真切切，那喊声渐渐远了，也许她不出去喊住他们，他们会这样一直找下去，可是如果那样，所有人的烦恼又会继续下去，原来自己是这么无能的一个人，她这样灰心丧气，对自己的人生已经失去了信心和勇气，所以更加坚定了在这里长眠下去的决心。
“田之素啊！天都快黑了！你在哪里啊？快出来跟妈妈回家啊。”
是妈妈的声音，田之素还是坚持躺在那两棵松枝上，她的眼泪在不由自主地流淌着：妈妈这辈子我无法报答您的养育之恩了，下辈子我会好好报答您的，我无能力活着，我也不愿再拖累您了，就让我在这里睡吧。
原来中午社员们收工回来，家里面并没有见到田之素的身影，大家分析着田之素的去处，或者去了小姨那儿了，要么是去了同学家，毕业这么久了找同学聊聊天倾诉一下，这也很可能。午饭之后，爷爷不放心先去了田之素的姨妈家，没有找到。又去了于红和几位同学家还是没有找到，爷爷回到家里时小军也放学回家了，妈妈的脑海里一下子涌现出一种可怕的想法，她对家里的人说：“对呀，田之素如果要出去不可能着装那么随便就走了，她平时最注重这些的，天哪！会不会出事儿啊！我们大家快出去找找吧。”
所以大家就这样分头四处寻找，满山遍野地呼唤着田之素的名字。其实家里每个人的喊声她都听得真真切切，只是她对自己的未来已经彻底绝望了，长期已来那些接连不断的打击，失败、挫折，这些磨难已经摧毁了她的意志，整个人都已经彻底崩溃瓦解了。
小军在松林里找到了姐姐，他上前一把拉住姐姐的手，很怕在瞬间姐姐又从他的眼前消失了，小军紧紧拉住姐姐的手不放，哭着央求姐姐说：“姐姐起来回家，我明天不去上学了，我要出去挣钱供姐姐上大学。”
小军呼喊着松林外面的亲人们：“妈妈你们快过来！姐姐在这里啊。”
妈妈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她瘫软地坐在田之素面前，刚才漫山遍野地穿行寻找，她已经精疲力尽了。
妈妈哽咽着说：“天哪！你可吓死我了！之素，你这是干什么？让我这个当妈的整天悬着这颗心活着吗？求求你权衡一下，好好掂量一下好不好？”妈妈的眼泪在无声地流着。
妈妈是在为她担心，是在埋怨她，是在求她放弃原来的自己，接受现实。
“妈妈，你们就当没有养我吧，你不知道我这样活着有多痛苦多难受，你就让我这样解脱了自己，从此也不用去麻烦别人了有多好啊。”之素依然躺在那两条松枝上，紧闭着眼睛，跟妈妈对话。
“要是都这么想呵，这世界上就没有几个活着的人了,人活着都不容易，谁这一生没有过挫折？谁没有过不顺？人都这样遇到点过不去的坎坷就去寻死觅活，这世上的人早该死光了。”妈妈的话很有道理，可是，之素现在，除了上学，别的什么话她都听不进去。
她不忍心把这话说出口，家里如今这样窘迫，她后来还是泣不成声地脱口而出了：“妈妈，如果你真的把我求学的路堵死了，我就真的不想活了，一生一事无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妈妈站起身来，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起来回家！别在这儿赖着。我知道，一下子让你断了那个念想也很为难你，明天找个不用花钱的学校先念着，家里如今人多事杂，一天到晚乱成一锅粥，你没法学习，等把你哥这个媳妇娶进门，你想去哪个学校念书就去哪个学校念去，这总可以了吧？”
田之素对自己的未来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她也曾经想退一步缓解一下，想找到一个岗位。哪怕是小小的一个岗位，只要不像这庄稼地里的活这么费时费力。她也许就会像之英姐姐那样，借助于这只小船，冲出这条峡谷......
王响东那样成绩的同学都可以留校，她却被拒之门外。
听说校长曾经提议让田之素留校教初中物理，可是物理教导主任也就是郝文晶的老同学，田之素的班主任武老师，还有付校长杨老师（杨彩云的爷亲），他们却都不同意，说田之素不适合教书，她虽然学习成绩高，但未必有教书育人这方面的能力，说田之素是属于那种高分低能类型的的人。
或者她真的没有那方面的天资吧，要不然曾经那么欣赏她的老师怎么会将她拒之门外呢？
社会上的一些岗位应聘考试，公社妇女主任，小学教师，田之素都参加过，她是满怀希望去参加应聘考试的，每一次都没有她的好消息。后来她才知道这些岗位都已经有人在先了，应聘考试只不过是走了一个掩人耳目的过程，田之素哭笑不得，为什么要如此这般捉弄人啊？用谁不用谁本来求职者只能服从安排，那么多求职者在考场里精益求精地作答卷，结果他们的答卷也许根本就没有人去翻阅过，就被人扔进了垃圾箱。只是为了走这个过程而已，这简直是在戏弄人，是对知识的亵渎！
像那位公社某领导的儿子，那样的水平，当老子的就不嫌丢脸吗？硬是把嗅觉灵敏念成臭觉（脚）灵敏，校长和主任等四位老前辈听课他的课，在一节课里，读过四次（嗅觉）臭脚灵敏，他居然能一直潜伏在中学里教书。
还有那位把国宝“大熊猫”给学生们解释为“大熊瞎子”的老师，这样水平的教书先生们，他们是不是应该到田之素这来补补课，让田之素给他们讲几课，让他们听一听，让他们亲口说一说，田之素到底有没有教书育人这个本事？！田之素越想越火气，简直有些义愤填膺了。
教书育人这样重要的岗位，实在不应该让你们这等货色的人，在里面混水摸鱼，干脆自觉自动地下来，换一个别的岗位，让田之素这样的高手们去教育和影响下一代，到那时候你们再看看，结果肯定是满堂欢喜！而不是这样的无可奈何地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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