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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月亮里面的毛主席像
孩子们在热热闹闹的大家庭里，不知不觉地长大了，孩提时代的记忆七零八落,就像撒落一地的珠子。有些记忆实在很模糊了,叫不准那就是现实存在的一件往事,还是小时候的一个梦境。
有一次之素问回家住娘家的大姐,“姐,在我很小的时候,记得那是一个夜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在咱家门前的小河边玩儿,大姐和二姐也在他们当中,我不知道那时自己有几岁大,只记得当时我就站在桥头看着你们相互追逐玩耍,一个大大圆圆的月亮就在河岸上随着你们滚来滚去,你们却谁也不理睬,我想过去抓那个月亮,又怕被你们撞倒踩在脚底下,只是焦急地在一边远远地观望,那个大月亮像磨盘一样大,我记得很清晰。百分之百不是梦,那次绝对是现实。”
姐姐觉得很好笑:“还不是梦呢,月亮那么大,怎么会落在河岸上,怎么会在小孩子们中间滚来滚去。”
妈妈却说了一句让她更加迷离更加浮想连篇的话:“她那时候小,小孩子的眼睛都纯真,也许是看见月亮神了吧。”
她很得意的:“就是吗,我还能把梦当成现实呀,有一次我梦见了天上有三个圆圆的月亮,那次的确是梦,我记得很真切的。”
父亲也说了:“那是三环套月,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梦得到的,没准仨儿真能有点出息呢。”
大姐止不住笑:“小三儿是个小神女吧,跟神仙有缘,小时候一生病就不敢睡觉,说有个什么个子很高的大男人,一闭上眼睛他就来了,人家不是说那是你的保护神吗,现在保护神还来不来了?”
之素觉得大姐在嘲笑她,“哼,不跟你说了,我要写作业去了。”
“之素，田之素！你出来一下。”
是小凤在窗外叫她，之素刚刚拿起笔，听见外面有人在叫她，扔下笔和作业本子，迅速地跑到外面去了。妈妈说：“天都黑了，不要往远走，早点回来。”
之素答应一声：“我知道啦！”
小凤拉起之素的手，她身后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眉清目秀的姑娘，小凤介绍说：“这是我表姐。”
之素有些怯生，羞涩地说：“我认得她，是哈尔滨你三姨家的二姐，对吧？只是个子比以前更高了，人也更漂亮了。”
表姐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之素的头：“你个小丫头，还挺会讲话呢，你也越来越漂亮了。”
“我表姐让我们陪她出去走走，我们到东上岗去看月亮啊？”
“好吧，我们一起走吧。”
妈妈从窗口探出身子：“是小凤啊，进屋来玩吧，天都黑了，你们要往哪里去？”
之素一边走，一边喊话给妈妈：“妈，我陪她们出去溜哒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别往远走，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
之素从来没有这样专心赏月，这还是头一次，刚刚在家里还因为月亮，跟姐姐争论了一番。小凤一手拉着之素的手，一手拉着表姐的手,一边走，一边跟表姐倾谈：“二姐，你为啥说不念就不念了呀，省城的学校有多好哇，不像我们这学校，破破烂烂的，你还是回学校上学吧。”
“不念了，家里正缺人手，花钱的人多，挣钱的人少，在学校也学不到多少文化课了，总是搞运动，进工厂学工，还不如下来当工人，挣钱好。”
小凤惋惜地打了个哀叹：“嗨！你真任性，三姨还让我们好好劝劝你，你又这样任性，我听三姨说了，你不念的原因很多，还有一个最主要的，是你想嫁人了，有个男孩子总来家里找你。”
“有这么回事，我妈不同意我跟他，说他父亲是****，可是我就是喜欢他。”
“我听三姨跟我妈说过，如果你嫁了那个男孩子，将来的前途可就毁了。”
“毁就毁了，当一辈子工人有啥不好。可是，现在不是毁不毁的问题，人家已经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跟你们讲这些了，小毛丫头一个，什么也不懂呢。你们两个是一个班的同学吧？”
“不是，连一个学校都不是呢，人家之素现在住在项家岗她小姨家，几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他们的学校叫东升小学，比我们卫星小学大多了，也好多了。”
她们在东上岗的最高处，从路边折下几只树枝铺在地上，表姐是个十九岁的大姑娘了，她对着月亮想着啥，两个小女孩儿猜不到，只是看见她深情地默默地注视着月亮，泪水从她的眼角慢慢地淌下来。看月亮，为什么要哭哇，城里的女孩子，可真有意思。
小凤也莫明其妙：“二姐，你怎么了，为啥哭哇？”
二姐轻轻擦去脸上的泪：“你还小，等你长大了，遇到了感情上的问题，也会对着月亮哭的。”
“就是像你这样，你要跟那个男孩子好，三姨又死活不让你跟她，这就是感情上的问题吗？”
“那个男孩子，也许这辈子，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他们家下放了，他知道我的父母亲都不同意我俩的事儿，去了哪儿也没跟我说，只是托人给我带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们家被下放到去最北边的农村去了，我即将广阔天地，大有为。永别了，我亲爱的姑娘。那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表姐，深情地看着天上那颗圆圆的月亮......
之素这时想，月亮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听姐姐说，那里有个嫦娥，也许你睁大眼静一直盯着月亮看，说不定在嫦娥不小心的时候，一下子把脸面露出来，你就会看到她了。
看了一会儿，之素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啊！我看见了，原来月亮里面有毛主席的像，你们看呵！连那领章和帽徽都清楚可见呢。”
之素指给她们，小凤和表姐随着之素的指点，也看清楚了，异口同声地喊起来：“毛主席！毛主席！毛主席万岁！”
之素不顾陪小凤的表姐赏月了，飞快地向家跑去，推开家里的门，冲着屋里喴：“爸妈姐姐快出来看月亮，毛主席在月亮里面！”
家里老的小的十几口人，都跑到院子里，之素指着月亮，把胸前戴着的那枚毛主席像章拿在手里，这是几天前大姐送给她的，是毛主席一九三六年在陕北时的照片。
“你们看，月亮的阴影部分的图像，跟毛主席的这张像是一模一样的，这是帽子，帽盔上这有一点亮亮的部分，正是那颗红五星，再看这儿，这是领章，一个小平形四边型。”
大姐首先看清楚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啊！真的是呵！”
很快，全家人在之素的指点下，都看清楚了月亮里边阴影部分的图像，真的跟之素手里拿着的毛主席像章一模一样。全家人兴奋、欢快地看着天上圆圆的月亮。
爸爸说：“仨儿的眼睛真独。”
大姐说：”人家是小神女吗，慧眼通天！”
爷爷说:“原来，毛主席是月亮神啊！”
大姐否认了爷爷的说法：“不对，不对！毛主席是红太阳，是太阳神才对呢。”
父亲觉得他们的话都有问题：“不能乱说，毛主席是无神论者，只是这月亮里面的影像，就是毛主席的像，毛主席真的不是一般的伟人，我们家之素的眼睛真聪慧。”
“啊，是的，之素真是神眼通天呢。”
之素听见爸爸和姐姐对她这样讽刺性的夸奖，有些沾沾自喜：
“我原来是想看月亮里面的嫦娥呢，结果，却看见毛主席了。”
之素的一句话提醒了大姐，她如同发现了重大危情一样，紧张得脸色都变了：“大家快进屋里去，别看了，都进屋去！”
一个个被之英的紧张情绪，弄得莫明其妙。之英把正兴致勃勃看月亮的家人都哄进屋，关紧屋门，紧张而严肃的问妹妹：
“之素，月亮里面有毛主席像这件事，你都跟谁讲过？”
之素怯懦地回答：“是我刚刚陪华小凤和她哈尔滨来的表姐赏月时发现的，现在只有她们俩个人知道。”
姐姐的情绪更加紧张了：“糟糕，哈尔滨来的人都知道了，之素，弄不好，你要给全家人都带来麻烦的！你想想，嫦娥为什么会在月亮里面，那是因为她违反了天规，才被玉帝罚到月亮冷宫的，你说毛主席在月亮里面，这意味着什么？千万不要对任何讲，月亮里面有毛主席像这件事了。”
之素委屈地眨着眼睛，刚刚那优越的成就感，被姐姐这一盆冷水浇过来，她感到无限的委屈，嘴角一撇，哭了起来：“你不是说过，月亮是大太阳的镜子吗？毛主席是红太阳，他在太阳里面的样子，我们无法用眼睛看到，月亮反射太阳的光，也就是太阳的一面镜子，是太阳的影子照在了月亮里面！毛主席与日月同辉煌，这有啥不对？”
“哪也不行！就是不能对任何人讲了，人嘴两扇门，咋说咋有理，现在不要自找麻烦的最好，弄不好，是要惹祸上身的。”
之英把怀里的婴儿交给母亲，转身跑出去，一直跑到华小凤家的大门口，正好遇上慢慢走过来的小凤和她的二表姐，之英紧缩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上前拦住姐妹二人：“小凤，刚刚是不是之素对你们讲过，月亮里面有毛主席像这件事？”
小凤点点头说：“之英姐姐，你咋的了吗？这么紧张不安的，月亮里面的确有毛主席的像呵。”
“没有！没有！小凤你记住姐姐的话，之素从来也没有说过月亮里面有毛主席像这件事，小凤你明白了吗？如果你们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了，很可能给之素带来麻烦的，弄不好之素都会被人抓进去坐大牢的！”
小凤紧张得张大嘴巴，啊了一声：“啊！之英姐姐，真的有这么严重吗！我们保证不跟任何人讲，连我爸妈我都不讲，我保证！”
之英松了口气：“这就好，我信得过你们，一定要守口如瓶呵！小凤，之素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了，你千万不要害她呵。”
小凤是之素最好的朋友，她任何时候，都不会去做对之素不利的事儿，不会去说对之素不利的话。
两个在她还未完全董事就被哭着碱着嫁出去的姐姐,在她童年的记忆里的印像，比爸爸妈妈留给她的印像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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