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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太久 正文 第二章:家道

作者:木诗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17-07-09 13:36:4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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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风雪路上

    一场罕见的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总算是停下来了,雪浴之后的天空蔚蓝、清静,阳光洒满银色的大地,白雪反射太阳的光线,像电光一样刺人眼目。

    西北风像猛兽一样嗷嗷地咆啸着,虽然阳光明媚,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数九寒冬的北方,在这场寒流之后,气温已降至了零下三十多度,山坳坳里的庄稼人,在这个时候,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也不会放弃家里的热抗头而往外面跑。

    大雪把所有的路都封住了,田家老爷爷肩上扛着包袱,带着六岁的长孙和十四岁的孙女趟着齐裆深的雪,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前行进。孩子们是几天前跟父亲一块来看爷爷的,爷爷在镇上的粮库看院门,为了和爷爷多住几天,他们当天没有跟父亲一块走,再想走时却被这罕见的暴风雪挡住了去路,从大贵镇里出来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可八里的山路才走了不到一半,已经过了文家屯,前面不远有一座大山叫长条山,他们要翻过这座山再往前走二里多路,就到村子西边的大西冈的坡顶了,下去这半里多路的斜坡,就是他们祖祖辈辈居住的村子---两趟干屯。

    爷爷走在前面用尽力气把雪趟开,小孙子田之林踏着爷爷的脚印紧随其后,孙女田之英时不时的就要伸手扶起将要摔倒的小弟弟。北风呼啸着,时而把地上棉纱一样松软的雪扬起一人多高,从他们的头上劈头盖脑地压下来,雪打在人的身上,沙沙的响,像砂粒一般,打在人的脸上,像针扎一样的疼。

    小之林顶不住这样的打击,他哀嚎着,“爷爷,天不下雪了,这地上怎么也下雪呀!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呀,妈啊!爸啊!你们怎么还不来呀,快来救救我吧。”

    爷爷喘着粗气,这个开路先锋,已经让他的力气耗尽,他有气无力地:“谁叫你不听话,明知道大雪封山路不好走,等到明天踩出路了再回不行,非得今天回,不许哭,憋足劲走路,向前迈进一步,离家就近了一点。”

    姐姐之英劝慰弟弟:“小弟,咱不哭呵!看见前面那山了吧,翻过这个长条山,离家就不远了。小弟,你看这白茫茫的旷野多壮观啊!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咱们现在就是这个新世界里的开路先锋!”

    孙女之英回过头,去看他们费尽力气踏出的路,希望能给后面的人留下一点便利,可是他们的脚印早已经无处找寻,身后仍然是一片平展展、白茫茫的雪,他们踏出的路顷刻间就被北风吹平了,她惋惜、惊叹:这也是大自然的魅力吧,我们想做个开路先锋都不成,老天爷你可真叫一个公平。

    刚刚翻过那座山,当田之英再回过头去看时,她的头皮酥的一下,仿佛根根发丝都竖立起来了,她惊恐地叫了一声:“啊!爷爷!你快看看,那是狗还是?”她没敢把那个可怕的字说出来,爷爷回头看了看,他没有告诉孩子们确切的答案,含糊笼统地说:“爱啥啥,不怕它,尽管走你的路,啥都怕人。”

    这时连六岁的小之林都知道那就是一匹狼啊,他这会儿连叫一声都不敢了,怕惊动了那只恶狼。爷孙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那只狼就在距离他们不到三十米远的雪地里,正与他们平行行进。爷爷在前面不停地舞动着手里的柳木棍子,姐姐由于害怕野狼冲过来把弟弟叼走,所以她从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为弟弟随时牺牲自己的准备。爷爷似乎并不紧张,他小声对孙子、孙女们说:“别怕,咱们人多,它还不敢过来,不过千万别跌了,之英啊,你护着弟弟。”

    之英听出了爷爷后面没有说出来的话,只要有人跌倒了,那只狼很可能顺势扑过来,之英更紧张了,她最怕小弟弟一不小心跌倒,弟弟本来就小,平时走路都摔跤,更何况在这松软的雪地里,从出门到现在,都不知道扶了他多少回了。“弟啊,别怕,姐在后面护着你,千万千万走稳点,别再摔倒了。”她默默祈祷着,天啊!各路神仙啊!快用你们的圣灵把这只恶狼赶走吧,它正在威胁着我们的生命。

    之英现在已经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如果那只狼一定要吃掉一个的话,一定是她,决不会让恶狼伤到弟弟半根毫毛。她前呼后拥地随时抓起即将摔倒的弟弟,爷爷怕她把之林丢在最后边,有些急躁地:“之英,你走在后边看着点之林,别总往前钻。”

    之英有些委屈了:“爷爷,我早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是弟弟他将要摔倒了我去扶他,怎可能把他丢在最后边呢。”

    祖孙三人在用无声的意志与恶狼搏斗着,弟弟也似乎有了神明庇佑,再也没摔倒过。可那匹狼也一直追随与他们平行前进,一路跟到大西岗,直到看到了村子,那匹狼才不敢向前走了,它坐在雪地里看着他们走下岗坡、走进村里。

    爷爷站在村口,看了看一直跟着他们,还在雪地里不肯离去的那只狼:“这该死的畜生,我们不该死,阎王把你的嘴给捏住了,你张不开嘴。”

    狼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除非你有了攻击它的举动,它会一直跟踪生命垂危的人,直到那个人没有了呼吸。不过,如果小孩子一个人单独在外,遇到狼那就另说了,今年夏天,村西头二驴子家五岁的小女儿,一个人蹲在河边玩,就被狼叼走了,人们听到小女孩儿的哭喊声闻声跑出来,眼看着狼叼着孩子奔麦地里边跑去了,小女孩争脱逃生时,用手抓住麦子,把麦子拨掉一缕一缕的,可她却没有从狼嘴里逃生,人们只捡到了她的一双鞋子,别的什么也没找到。

    终于到家了,大姐田之英真有一种虎口逃生的感慨,她如同完成了一项使命一样,第一个跑进屋,四岁的小妹妹之素张着小手向她扑过来,尖尖细细的声音喊着:“大姐姐,大姐姐!你怎么好几天都不回家来,你去哪儿了。”

    姐姐一把抱起小妹妹放声大哭:“之素,小妹妹,姐姐好想你啊,你知道吗,姐姐差一点就见不到你了,姐姐今天如果真的被那匹狼叼走了,等之素长到姐姐这么大的时候,还能想着你还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最疼爱你的大姐姐吗?”

    这时小弟弟和爷爷也进来了,之林哇啦哇啦地向全家人讲訴路上的遭遇:“哇,告诉你们吧,我们今天在路上碰到一只狼,它瞪着眼睛盯着我们,一直跟着我们走哇走哇,你说吓不吓人吧,那只狼现在还在大西冈那边坐着呢,我们家谁也不要出去了,唉呀,天一会儿黑了,要是有谁从大贵那边回来咋办那。”

    之素聪明乖巧,她知道大姐为什么说差点就见不到她了,仿佛那匹狼就在窗外,她双手紧紧抱住姐姐的脖子哭喊:“啊!狼来了,我怕!我害怕呵!”

    小哥哥笑话她,“胆小鬼,看见猫和狗都会吓得扒在地上起不来,刚才要是你也在路上,一定会吓得倒在路上起不来了,那只狼就会一下子扑过来把你叼走了,哇!之素被狼叼走了!。”

    之素被哥哥的一通乱话吓得紧闭双眼,哇哇直哭。大姐安慰小妹:“不怕,不怕,有大姐在不会让狼伤到小之素,大姐是弟弟妹妹们的保护神,就是要护着小弟弟和小妹妹们的,你说对不对呀?不怕,那只狼已经被猎手们打跑了,跑到大山里面去再也不敢出来了。”

    妈妈没有去抱哇哇大哭的之素,而是把儿子之林紧紧抱在怀里,左看右看,“儿子啊,你这是捡了一条命呵!吓着了吧,记住了,咱以后可不要跟他们出去了,多危险,大难不死,之林福大命大,我儿必有后福。”

    姐姐一边哭一边数落:“之林小弟,你可要记住,今天姐姐为了你都做好牺牲的准备了,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我就想如果那只狼要是冲过来了,我就让它把我吃了,你知道后面有一只狼跟着,自己却走在最后给你挡狼嘴是什么感觉吗,弟呀,等你长大了,也这样死活都护着姐姐就好了,也算姐姐没白疼你一回。”

    姐姐哭得说不出话来,二姐去补充大姐想说的话,她知道大姐心里要说什么,姐妹俩一起长大,彼此之间是心心相通的,二姐说:“之林小弟,你以后可不能欺负大姐和二姐了,知道吗,大姐、二姐和爸爸妈妈一样,都是护着你爱着你的人,为了你我们什么都能舍得,你也应该爱护我们才对呀。”

    妈妈接过女儿的话茬,对小儿子说:“是啊,之林,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打人骂人了好不好,姐姐们一下都不啥得打你,你可好,一点不顺心就对姐姐拳打脚踢的,动不动还拿鞭子抽姐姐,这不对知道吗?今天是不是幸亏姐姐在后面保护着你了,有两个姐姐就多两个人爱护你,有多好哇。”

    大姐边哭边说:“我紧紧地护着他,生怕他摔倒了,狼一下子扑过来把他叼走,我爷却以为我想往前跑把小弟弟扔在后边呢,一遍一遍命令我‘你别总想往前头跑,在后面护着弟弟。’你们说我能把我小弟丢在后面不管吗?为了我小弟弟,让我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可以的,“爷爷,如果那只狼冲过来了,你会不会把我推出去,让那只狼把我叼走。”

    爷爷的脸沉下来了:“胡说八道,有你爷爷在,那只狼跟本就不敢过来,你爷爷是干什么的?是猎人,猎物见猎人它的腿都发软,你爷爷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那畜生伤到你们任何一个。”

    之英心里还是有些委屈,她觉得在她和小弟之间爷爷更偏向小弟弟。她争辩道:“要是那只狼非得要在我和小弟之间叼走一个,你会让它把我小弟叼走吗?不用说,你肯定要把我推出去喂狼的。”

    妈妈指责大女儿,“之英你怎么跟爷爷说话的,越来越强,你说你爷爷不向着你吗,你凭良心说你爷爷不疼你吗?你像之素这般大的时候,有一次哭着喊着要吃槽子糕,那天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你爷二话没说,骑上马顶着大雨就奔东兴给你买去了,你爷爷还得怎么向着你。”

    之英不服气:“可是自从有了之林小弟之后,你们大家眼里就只有他了,不是吗?”

    妈妈抱着儿子,嘴里埋怨大女儿:“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跟小弟弟争”。

    爷爷不想再参与这场争议,他去外屋在灶下用松榠点燃劈材,那只特大号的茶缸装七分满的水,用特制的三角钢筋架吊起来,架在火焰上,他要给长孙包几个饺子压压惊。

    父亲田玉良把算盘举在半空,用力摇晃着:“停!停!停!我正在结算呢,看看你们吵得一锅粥似的,我这脑袋被你们吵得混浆浆的,我还怎么算这个账了,都外面玩儿去!。”

    争吵声停止了,只有之素的哭声还在继续,父亲的算盘摔在小方桌上:“之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爱哭,哭起来就停不下。”

    妈妈对两个女儿说:“之英呵,你把之素交给之云吧,她不能听你哄,这丫头要是哭起来我都哄不好她,只有之云能哄好她。之云啊,哄妹妹之素睡觉去,都这会儿了,她该睡觉了。”

    之云从大姐手里把之素接过来,低声哼唱她最喜欢唱的歌:放羊过山坡,青草儿多又多,主人吃个饼我吃糠饽饽。

    之英现在心里还是不顺,在之云身上找毛病:“之云,我说你能不能换别的歌唱给之素听听,整天就知道唱这两首歌,不是放羊过山坡,就是大树底下有颗小绿苖。”

    之云听见姐姐这样说,她的火气比姐姐更大:“我就唱这两首歌,怎么了,之素爱听啊,我一唱这两首歌,之素就能睡着。这一辈子都只唱这两首歌,我爱唱,谁也管不着。我只上了一天学,就学会了这两首歌,不像你,一直都在上学,从老师那儿学会了很多字、很多首歌,你多美呀,心里有唱不完的歌儿。”

    “这不又吵起来了,又吵起来了!我这账啊,怎么也算不下去了,一年到头了,社员们都等着盼着看今年能勾多少钱,自己能挣多少钱,你们总是这么吵吵闹闹的,这要是把谁的账给算错了怎么办?求求你们了,安静一会儿行不行啊!”父亲无可奈何的责怪女儿们。

    田家现在有六个孩子,大姐之英十四岁,二姐之云十一岁,唯一的男孩子之林六岁,他之后是四岁的妹妹之素、两岁的四妹之灵和刚刚满月的五妹之玉,所以,长子之林是全家人的中心,爷爷常说的那句话:“这可是我们家的人种。”真可谓千倾地一棵苗,他有个大病小灾的,当妈的吓得连方向都辨不清了,生怕她这个唯一的儿子,一下子又没了。

    这也难怪,在大女儿之英上头,有过两个男孩子,一个还未满月,得脐带风夭折了,另一个刚生出来不到一个时辰就没了呼吸。在之英和之云之间一个男孩儿,之云和之林之间两个男孩子都没活过一个月,有这么多次,还不足以把大人们的精神搞垮台吗。

    比之林小两岁的妹妹之素,是二姐姐一手带大的,因为带她,二姐只在村上新办的小学堂念了一天书,就被妈妈拉回来了,让她全职照看妹妹之素,妈妈要全力以赴的照看儿子之林。之素和两个姐姐、两个妹妹一样,注定一切都要给哥哥让路,为了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家里谁都不能例外,要做好牺牲自己一切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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