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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概记得,我问过黄云晴,在她的眼里我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如果在武侠小说里,你戴俊森应该改名叫张无忌。
我当时还以为她在夸我,我内心开心到了自满的境界,面有得色地笑着说道,哈哈哈,在你眼里我真的有那么帅么;
黄云晴却说,张无忌是那种太天真的人,天真到以为自己想的就是世界上发生的,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应该是循规蹈矩的,而当他真正面对这样的复杂混淆的世界的时候,原本坚定的内心开始摇摆不定了,因此,即使张无忌面对仇人也会慈悲,即使他知道他内心中更应该选择谁,但是当他面对周芷若和赵敏的时候他还是会左右为难,即使他做了明教教主,最后当皇帝执掌天下的那个也注定不会是他。
也就是因为这样,黄云晴才会说,我不适合做什么领导人物、什么CEO。她还说一开始她一直认为我这是在装,装作谦谦君子,一副道貌岸然之相,后来她才明白,其实我本来就是这样的——看上去成熟稳重,实际上,根本没有长大,只是一个误打误撞走出华容道的一个乖孩子。
在大教室的舞台上,我披着给自己做的一身黑色的古罗马官袍,拿着一个之前找方妞用废弃的白色被单做的一件衣服,代替凯撒的尸体。我捧着那件白衣,迈着凝重的步子,走到舞台中央,然后抬起头,缓缓地看着大教室内的天花板,丹田中沉着一股气,然后缓缓开嗓:
“朋友们,罗马的公民们,请把你们的耳朵借给我——”
舞台下,众人肃静。
请把你们的耳朵借给我;
一瞬间,安静的气氛夹杂着从窗外传来的清新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另舞台上立刻入情入景。
请把你们的耳朵借给我。
我镇定了一下,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请把你们的耳朵借给我,此时此刻,我不再是戴俊森,此时此刻,我是几千年前罗马的那位野心勃勃、才华横溢的狡诈的将军。
请把你们的耳朵借给我,此时此刻,你们都在看,都在听;然而,我只想演给一个人看,我只想告诉她,我也可以;
可在二十三分钟四十六秒之前,她已然不在这里;而在此之后,我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含着眼泪,饱含深情地对着一件白衣,一个空荡荡的座位,尽情挥洒着我悲怆的落寞。
昨天的晚自习我一直在找机会多跟黄云晴聊一聊,然而柯若安却非要给班级重新换个座位,新排出的座位表上,老柯故意把我调到了第四排靠窗户的位置,而黄云晴仍然留在了最后一排。更让人闹心的是,老柯公然在班级里说:“我这么排,就是要管管你们班级里一对儿一对儿的,你们不是想挨着么,我就把你们安排在一起,然后我一并收拾”——的确,林江蕙马治被放到了一起,倪鲲甄苡仙被放到了一起,曾经一对儿的江晓青和熊新宇也被安排到了一起,甚至之前一直被传的萧全和沈思醉也被放到了一起,而我的身边居然好死不死地是苏丽栀,黄云晴的前面也被安排上了童远航。
谁都知道老柯这么干是故意的,但是我和黄云晴的位置排列真令人匪夷所思。
换完座位,我的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般。黄云晴估计也是,自打换了座位以后,一直都是转过身去背对着童远航趴在桌子上,除了偶尔和汪韵诗田饼干等女生传着纸条以外,其他时间我都看不到她在干什么。我想回头多看看黄云晴,可是苏丽栀却睁着一双大眼睛,故意地挡着我的视线。
我挠头不已,勉强压住心中的一股邪火,然后从记事本上撕下了一页纸,上面写了我想跟黄云晴说的话。
我轻轻敲了敲苏丽栀的桌子:“那个……咳……荔枝啊,把这个给黄云晴传过去呗?”
苏丽栀冲着我挑逗地笑着,然后接过纸条。接下来,她突然打开了那张纸条,开始轻声细语地读着。
“嘿!你干什么?”我压低了嗓音却仍然厉声说道:“我让你给黄云晴!”
苏丽栀笑笑,“那我要是不给呢?”
“你啥意思?”
“我没啥意思。”苏丽栀蠕动着嘴唇说道,“我不给,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丽栀的这一番举动,更是让我气不打一处来。原本我对她只是敬而远之,但自从上一次运动会那天晚上我明确拒绝了她之后,她非但没有停止她的所谓的“心意”,而且还在整个国际班高一年组放出话,说是我在那天晚上跟她表白了,本来我都要跟她在一起了,然而黄云晴却从中作梗,把我勾引走。听到这一番话以后,我心中更是哭笑不得。倪鲲洪远天和吴津都告诉我别理她,我也想就这样算了。可是现在她就坐在我身边,我估计接下来我的日子可不能好过。
豁出去了,无非是一条一毛钱的短信费用;反正我这也不是什么好手机,没收就没收了。我拿出了手机就摆在桌子上,开始摁着手机。
手机在书桌里震动的声音,倒是给黄云晴吓了一个激灵,然后她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讲台上写着教案的老柯,翻开手机打开短信。苏丽栀看到了这一切,脑门上都写着愤怒二字,她猛地把那张字条撕得粉碎,然后扔进垃圾袋,接着拍了一下桌子,趴在了桌面上假寐。
我再回过头,却看见老柯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我记不得我那天晚上跟黄云晴具体聊了什么,大体是聊了聊她休学以后的打算。她说她没想好,估计还是暂时留在S市,如果身体状况允许的话,她会趁着休学的这一段时间好好在全国各地旅旅游玩一玩——想想也是,我们总是自称东北人,但是好像从小到大也就是留在S市这里,什么哈尔滨、牡丹江、长春、延吉、沈阳、大连、赤峰、********都没怎么去过,除了这些,她说还想去其他地方多转一转,甚至都不想让家里人陪着,只想一个人;剩下几个月再看看书,然后再回来。
她也问我有没有什么打算,而我能有什么打算……除了赶紧把这学期的剩下不到一个月时间对付过去以外,其他的暂时还没想好。我记得我只是说,我想在寒假的时候去找她。黄云晴开始还问我,你家里人能让你出来么,接着她却又说道,你不用来找我,她这病如果真的到了开放期的话,真的容易传染。我开玩笑说,如果能多看看你,就算是被传染了,能跟你一起咳血也值了。黄云晴没有再回复我。
我原本想着那天晚上回到寝室给黄云晴打电话,哪怕没有什么话也想随便找些话茬聊聊,然而她却给我发短信回复道:
“我今天很累了,真的想跟你多聊一会儿,但是我真的很困。如果有什么话,明早再说吧。”
我只好作罢,想了想还是追发了一条信息:“那好吧。东西收拾好了么?”
“嗯嗯,收拾好了。”
“那晚安吧,好梦。明天你一定要看我的独白汇演再走,好吗?”
“好呀。你今晚好好准备吧,明天表演的时候可别给我丢人啊。”
之后,我的手机便安静了。
那天晚上,整个503寝室都没有睡觉。凤天啸最先打破了沉默:“贝勒,明天黄云晴就要走了,你心里现在肯定很难受吧?”
我披着被子坐了起来,“还行吧。”
“还行吧……你还拿着呢!我看你能把你这架子拿多久。我跟她单纯就是同学关系呢,到现在我心里都他吗的难受!你还他吗装比!”
我突然开怀地笑了起来。因为我此时心里,真的不是很难受,至少说要比昨天下午刚刚知道她要离开的时候好受得多。我突然觉得我在这个时候特别的淡定,仿佛黄云晴并不是要离开这个班级或者休学,这是简简单单地请一个病假,过了三两天或者一周两周,她还会回来一样。而我身体里的另一部分,觉得我现在这种淡定的态度特别恐怖,现在的我,淡定得令人发指。
车思浩突然也坐了起来,然后声音中略带羞愧地告诉我,其实他之前说什么要和黄云晴搞暧昧、追黄云晴什么的,都是在我和黄云晴闹掰了冷战的时候,和黄云晴合起伙来气我。“真的,戴老板,我得跟你道歉。我明知道我那样你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是我还是那样做,然后你还没跟我怎么地的,我感觉我特别对不起你。”
我又释然地笑笑:“哈哈哈,你小子以为我没看出来么?我明白你们都是怎么想的,所以我也没当真啊。没事,兄弟,都过去了。”
车思浩仍然有羞愧之意,但是接下来他却换了一种少有的严肃的语气说道:“但是贝勒,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为啥明知道你会难受,我还跟黄云晴合伙气你么?”
“为什么呢?”
“因为我特么一直觉得你和黄云晴其实挺配的,并且实际上你已经喜欢人家喜欢的不行不行的了,你却从来不主动跟人表白跟人好,并且你还总拿腔拿调的。戴俊森,你已经够清高了,你还想怎么的啊?我最烦的就是你这个劲儿。”
车思浩的这一番话,让寝室里其他的三个人集体点赞,“卧槽,真的了耗子,从开学到现在,你这句话我太认同你了!认同的我都想亲你一口了!”萧全躺在床上说道,“可不怎么的么,贝勒,你说你一天天总拿什么架?喜欢人家就是喜欢人家,是爷们就勇敢点主动点呗!结果你看现在咋样,人家要走了吧?”
我却对此一点不认同,“我……我拿腔拿调了么?我清高么?我觉得我一直挺低调的啊!”
“拉倒吧你!”车思浩接着说道,“也不光我一个人这么说啊,那帮女生,像魏子怡、汪韵诗她们那帮女生,有时候晚上在寝室里唠咱班男生的时候也都这么说,都说‘觉得咱班戴老板别的方面都挺有担当的,就这方面太不爷们儿了’。”
听完这一席话,我彻底哑口无言了。我把被子裹在身上,然后双脚穿上了拖鞋,一时间不知道是站是坐,只是弓着腰,看着光滑的地砖上浮现出来的月亮的倒影,然后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萧全突然起了身,二话不说,坏笑着给我嘴巴里塞上了一支烟:“你现在这造型,必须得来根烟,老配了!要不我给你点上?”
“别别别,哪能让老大给我点烟,受不起受不起!”我连忙让了让,最后还是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就那么坐着。
玩笑过后,寝室里又是一片寂静,只有众人的呼吸声和叹息声。
吴津翻了个身,也坐了起来:“我说贝勒啊,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黄云晴的呢?”
什么时候?到最后好像我自己也不确定了……是小学临毕业在补习班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是在初中班级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第一次知道她和班级里男生开始谈恋爱的时候?是第一次跟她吵架以后被惠姐硬摁在教室里扫除然后谈心的时候?是她那天彻底离开蜀山初中的时候?是在国际班又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是那天晚上跟苏丽栀彻底挑明事情的时候?“……不行,我得捋一捋,我到现在我自己都说不清。”
“那你就捋一捋呗?说出来让咱们听听。”车思浩说道。
“说啥啊?”
“就说你俩之间的事情呗。”吴津说道,“咱们可一点都不知道啊!讲讲呗。”
我开始从第一次跟黄云晴见面的时候的朦朦胧胧开始讲述着,一直讲到了在国际班开学的时候我再次看到她以后的压抑的喜悦。我一点一点仔细回忆着,萧全他们几个听得入神,有几次我看他们都不说话,我甚至都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在讲着而他们都睡着了。讲完这一切,我再一看表,此时此刻,已经是凌晨零点三十分。这该死的“明天”,终于成为了“今天”。
“卧槽……”凤天啸感叹了一句,然后摒住了呼吸,接着说道:“贝勒,我跟你三年同学,大部分时候要么我跟你前后桌,要么我跟黄云晴前后桌,我都不知道你俩之间发生过这么多事。”
“是吧。”我又脱口笑出来,“哈哈哈哈,我都不知道,心里藏着这么些事情,是这么难受。你知道么,有的时候我自己都被我自己骗了,我自己都不觉得我自己喜欢她。”
萧全听完,叹了口气:“贝勒,你说你都这样了,干嘛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折磨么?”我依旧很淡定地问道,“我怎么不觉得呢?”
“你拉倒吧!还不觉得!我们几个刚刚听完你这一堆事情和感受,我们都替你觉得难受呢!”车思浩说道。
而我的心中依旧空荡的,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我的心跳依旧保持在正常水平,没有放缓也没有加速。
“戴俊森,我看你是都把你自己催眠了……”萧全说道,“但是现在你清醒过来,还能怎样呢?人家明天,不对,今天就要走了。”
“她不是还会回来么?”车思浩说道,“等她回来,戴老板,你就跟她表白呗。”
“回来?回来不也是去下一年级么?”吴津说道,“再说了,就算黄云晴回来以后,贝勒再去表白就能在一起么?要知道这可有大半年时间呢,这中间谁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小天津你个乌鸦嘴!”寝室里集体骂道,然后又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但是吴津说的话,正好是我所担心的,也是我心里一直以来的一道坎。在我心里,总是担心着明天会怎么样,即使我知道明天的课程表,明天的学习计划,明天的天气预报,但我仍然害怕会有临时考试,会赶不上交作业的期限,我已然会在书包里多备着一把伞。我不知道明天是风雨交加还是晴空万里,我不知道明天会有人走来还是有人离开,有很多今天的美好都在明天凋零,有很多今天的梦想都在明天幻灭。
在未知的明天里,我在没有任何确定的条件下,我真的不敢应许,因为任何应许带来的都是希望,就像我和黄云晴之间的半年之约,就像我跟她说了明天一定要开看我的汇演;而那些实现不了的希望带来的,都是更让人痛苦的失望。如果从一开始什么都没有,或许最后的最后,还不至于那样痛苦。
大概又聊了20多分钟,凤天啸和萧全开始接着拿出独白稿,管小天津借了应急灯,开始背诵了起来;小天津拿出手机上网,车思浩拿出Mp4看着新下载的一集《越狱》,我则是躺在了床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睡了很长时间,我在睡梦中记起今早黄云晴就要离开,我下意识地以为我已经睡到了八九点钟,然后我突然惊醒,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发现是4:28。
勉强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到寝室间里就再也睡不着了。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不知为何,有太多的突然间的行为,有太多的一惊一乍,感觉自己神经都要绷断一般,便抬起双手掩面,然后搓了搓眼睛。寝室里鼾声此起彼伏,外面的天空仍然漆黑一片,连校园里的路灯都熄灭了,而距离起床号,还有将近一个多钟头的时间。
我打开手机,调出短信息的选项,想给黄云晴发一条短信,看看时间,估计她应该还在梦乡,我便作罢。接着,我开始翻看之前和她聊天时候的短信记录,仔细一翻,却只有三十来条,我估计应该是手机本身的内存就不够,大多数之前的短信都被其他新的短信息自动替换;而我和她之间大多数时候都在传纸条,所以短信里的东西也像是没话找话一样。偶然间有一条短信很长,但是也不过是一些吐槽的话:那时候我还给她送过早餐,那一条短信正好是她吐槽我给她买的凉拌海带丝里有一颗没拌开的盐巴,给她咸的够呛。
好像很多时候,知道这个人要走了,你才发现有很多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早。”
手机的屏幕灯突然闪了一下,然后整个手机发出一阵短促的震动。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吓得我差点把手机砸在脸上。
“你居然醒了?”我半开玩笑地回复道,“不再多睡一会儿么?多享受享受同恩分校女生寝室的温存?”
“睡不着了。”黄云晴回复道,“你居然也也没睡?”
“睡醒了,自然醒。你这一晚上没睡好吧?”
黄云晴回复道:“嗯。昨晚刚开始睡到11点就醒了,然后跟她们唠嗑唠到12点,然后接着睡。结果一闭眼睛都是梦,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中间还醒过来两三次,所以现在睡不着了。”
我想了想,然后继续发着:“我想给你打个电话行么?”
“现在?不好吧……寝室里的人都睡着呢?”
我仔细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点在寝室里打电话的确会把人吵醒,即使是去洗手间或者公共阳台也会很吵,在这个时间里走廊的大理石地砖上面掉根针都会被人听见。况且如果让她离开被子,以她现在的身体,着凉了更是麻烦。
“那好吧。”我回复道:“那你在躺一会儿吧。我正看我跟你以前的短信记录呢。”
“哈哈,是么?都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正经话。看到的都是你埋怨我之前给你买的早餐不好吃。”
“哈哈哈,说的是事实啊!”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等一下再给你买一份早餐吧,你起了床就直接去教室吧。”
“不用了。我现在吃不下。”
看着这条短信,我侧过了身,然后很不甘心地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发出了急促的短信提示震动。我拿起手机,看见黄云晴这样说道:“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给我打一碗粥和一份小菜吧,我去教室里等你。”
我想了想,然后拿起脸盆和毛巾就去洗漱。洗漱回来后,我又连忙穿上毛衫绒裤还有校服,拿出储物柜上方的干净的密封饭盒,又拿了两个保鲜袋,一并塞进了书包里。又等了差不多二十多分钟,起床号终于响起,我便披上棉大衣然后背了书包走出了屋子。
那天早上我是第一个出寝室的人,也是第一个来到食堂的学生。食堂当口的食物还没有码放在位置上。咸菜是刚拌好的,馒头是刚蒸出来的,粥是刚出锅的。
“阿姨,请先给我来一份拌海带丝,一碗粥。……哦,阿姨,粥可以多稠一点么?不要太稀的?”
我记不得那天早上我自己到底是吃没吃东西了,或许只是匆忙之间往肚子里塞了一个馒头。我唯独记得是那天早上,在我把粥都倒进密封盒里以后,我一直在挑着海带丝里的盐巴,尤其是东北的冬天很冷,食堂早上五点多钟拌出来的咸菜可能到了六点多的时候,里面的菜汤调味汁什么的都能结冰,盐巴就更容易析出。把盐巴粒都挑干净以后,我把小菜倒进保鲜袋里,然后全部放进我的书包里。我把书包抱在胸前,又用大衣挡着,接着我匆匆忙忙地走出了食堂大楼。
来到了教学楼,水晶楼里面仍然是一个人没有。我把粥和小菜放到了黄云晴的书桌上,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把教材翻开,然后竭力地继续默背着那个独白。
“哇!这么用功啊?”
因为今天一天对于我的意义,所以当我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特别不想回头。然而没办法,苏丽栀和黄云晴毕竟是一个寝室的,她们寝室的女生向来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几个人一起出寝室,然后再分批去教室或者去食堂。所以在苏丽栀那句话之后,当我发觉班级里开始热闹起来的时候,我又不禁回头往黄云晴的座位上看去。
不出所料,苏丽栀照样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挡住我的视线。
我不耐烦地皱着眉,气鼓了腮帮子,咬了咬牙。看到我这副样子,苏丽栀浑身激灵了一下,然后嗲嗲地说道:“哎呀,你看你,至于这样么?跟谁发脾气呢?”我没有说话,继续盯着她,她低下了头,看着我,笑着说道:“我错了。”然后拿起梳子、摩丝发泡和镜子就走出了教室。
当苏丽栀让开之后,我便看到黄云晴正低着头,拿着一个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密封盒里的黑米粥。
我便走了过去,走到她的面前,然后坐下看着她喝着粥。她看到我以后,然后笑笑,继续吃着。
“怎么样?没有凉掉吧?”我说道,“要么趁现在还有时间我再去给你买一份?”
“诶,不用不用,”黄云晴笑笑说,“还热着呢。”
“那海带丝呢?怎么样?还有盐巴么?不咯牙了吧?”
“嗯,比我之前吃过的都好吃。”黄云晴表现出一副吃得美滋滋的样子,眯起眼睛笑着。
看着她的样子,我安心地点了点头。
她继续笑着,然后一口一口地吃着。
这时候,她的妈妈又来到了教室后门口,正好看到我坐在黄云晴面前,又示意着我。我拍了拍黄云晴的肩膀,然后黄云晴放下勺子走出了教室。
她和她妈妈在走廊里说话的当口,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密闭饭盒——饭盒里刚吃过几口的粥,其实早就因为天气的关系已经变得冰凉。在我发觉饭盒里面的寒凉的那一刻,我心里突然特别不是滋味。我拿了黄云晴书包上面挂着的保温杯,然后从我的储物柜里又拿了一包速溶咖啡,二话不说直接抢在排队中的人前,接了慢慢的一杯热水,冲好一杯咖啡以后,放在了饭盒旁边。
没过多一会儿,黄云晴便回来,谁也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吃着粥。
“别吃了,都已经凉了。喏,给你弄了杯咖啡,你喝一点暖和暖和。我接着去准备独白汇演了。”
“哦……”黄云晴想了想,然后端起餐盒,用勺子不停地拨着粥往嘴里送。
“你看你,都已经凉掉了还喝什么啊?”我继续笑着说道。
“戴俊森,谢谢你。待会儿汇演的时候,尽管我看不到了,但你一定要加油啊!”黄云晴笑着说道。
“等会儿,你说什么?”我的心里,突然变得比刚刚那碗凉掉的粥还要冰冷。
“我妈来接我了……我现在要和她去寝室收拾我的东西,待会儿她要去办休学手续,交一点材料……我估计我最多也就能再待上两节课。”
我看着黄云晴的眼睛,然后麻木地回答了一句“哦”,接着我出了教室,去了洗手间。
接下来倒数五秒钟以后,全走廊的人都听到了一声厕所里砸门的声音。我带着手上通红的印记,以及拳头上手指关节火辣辣的疼痛感,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回到了教室。这两天对我来说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而我跟黄云晴之间的约定,从半年锐减为三节课,又从三节课锐减为两节课。的确,从一开始我和黄云晴之间,一直在让步的就是我,我从中还没得到什么的时候,这段关系旋即濒临结束,而上天仿佛还不过瘾,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继续耍我……可我有什么办法?我俩的关系就像一个脆弱透明的生命体,从出生那一刻就得了不治之症,而我就是那个一直在翻遍各种医书处方资料、资历却十分浅薄的年轻医生,无论我是拼命救治还是不作为,我都只能看着它慢慢衰弱接着死去,然后看着它入土,到最后,也没人能说清楚,它到底是否真正存活过、存在过。
上午的两节课,原本的课程安排就是要进行汇演的自己准备汇演,没有轮到的自己准备独白,借着黄云晴要离开的事情,这两节课俨然成为了一个告别会。很多人都围在了黄云晴身边,把那里围的水泄不通,而我只能坐的老远看着她被人围在中心,甚至下课的时候,她也被另外两个人班级的人围着问这问那,说着告别赠言,我甚至都快看不见她的身影。三年多,我和她之间一直就是这么一个格局,原本也想去发光发热的我,在她面前是那么的不起眼,而她在我的眼里依旧闪耀——结果都到了最后,我和她还是以这样的格局结束。班级里的人都拿出一些自己最重要的、或者还没开封的、或者最能代表自己的东西送给了黄云晴,比如有人送了一个还未开包装的茶杯,有人把自己最喜欢的钢笔或者书签送给了她,实在没什么可送的,就整整齐齐地撕下一页纸,然后写上了一些临别话语。
“什么啊……不就是休学么?搞的跟要毕业了似的。”我正看着周围人拿着东西,围坐在黄云晴旁边的时候,倪鲲坐在我身旁跟我说道。
我看着他,只是呵呵。
我想了想,拿出了一个我还没拆塑料封的记事本,上面印着的图案都是张韶涵的专辑封面。我把包装打开,然后我拿出笔,也写了一大堆想和黄云晴说的话。具体说的是什么,我现在也一句都记不住了,我当时只是写了划,再重写再划掉,最后连连撕掉了两页。看着空空的本子,我心乱如麻。最后,就这样,我在里面什么都没写,然后就把一本空的记事本送给了她。
“谢谢。”黄云晴看到记事本以后,笑笑说道:“你说说啊,贝勒,你一个大老爷们还买一个女生用的记事本,上面还是粉色的。”
“你不是最喜欢张韶涵么,或许这本子就是让我送给你的。”我看着她,然后坐在她身后,“或许我买这个本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它可能最后根本就是不属于我的。”
说完之后,我盯着她的眼睛。
“大家快看啊!戴老板因为黄云晴要走哭啦!”坐在我旁边的凤天啸不合时宜地起了哄,引得全班都在看我。
我笑骂了一句之后,我又转过身接着与黄云晴四目相对。我能确定,我真的确定,我当时没哭,但是我能感觉我从嗓子里往口腔里再到大脑中,泛出一股苦涩的气息。而我看到了,我的确看到了,黄云晴的眼睛里的水光闪动着,愈发清晰。
“哎呀至于么!别这样……”黄云晴笑笑,然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委屈。
突然,她把手伸了过来,放在了我的右手背上,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此时此刻,我再也抑制不住,反手过来抓住了她的指尖。
我第一次牵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指是那么得纤细,手上的肌肤柔软而细腻,带着微微的潮湿。
我牵住了她的手,然后叹了口气,接着我侧过了身,仍然对她点了点头。
三分钟。我和她总共牵手牵了三分钟,然后她松开了我的手,转过了身,默默地趴在了桌子上。我又拿了棉大衣,盖在了她的身上。我喜欢这样做,因为那上面,会留有她的气息。
最后这一刻还是来临。
下课后,我匆匆去了一次洗手间,然后又匆匆跑到楼下。
身后一只手把我拽住:“怎么,不去上间操么?要迟到了?”
“迟到就迟到吧。”我回头看了看倪鲲,说道:“黄云晴就要走了,现在我有比这事情重要的么?”
“怎么,你还要送她去?”倪鲲露出嫌弃和鄙夷的目光。
“你放开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甩开倪鲲的袖子,然后往前跑去。
我总算是赶上了了黄云晴和拉着她行李的妈妈,以及几个一路相送的女生。
2008年12月15日。这一天,天空灰暗,天空乌云密布。北风呼啸,瞬间大雪纷飞。周围都是皑皑白雪,看不到一点其他的颜色;
风雪中,黄云晴回过身,对着赶来送她的人笑着。那天,她穿着一件紫色的棉大衣外套。
她和所有前来送她的那些女生都仅仅拥抱了一下,当她看见我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然后只是跟我招了招手。我在这一刻,的确想和她拥抱一次的,然而我想了想,也只能挥挥手回应。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进了车子,然后那辆白色的雪弗兰渐渐地消失在了风雪之中来时的路。就这么简单,她就这么离去。黄云晴三个字,从此以后在我的青春里,只是一个记忆。
或许我和她之间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就是两根平行线,只是并驾齐驱的相遇,从来都没有相交。
而我当时目送她离去脑海中浮现的那句话,成为了我QQ空间留言板上隽永的自述,并且,和她左手的触感以及那天风雪的凛冽一样,成为了我无法删去的记忆。
那段话是这样说的:
“跋涉千里来向你告别,在最初和最后的雪夜;
冰冷寂静的荒原上,并肩走过的我们,
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唇边。
一起抬头仰望,你可曾看见?
七夜的雪花盛放了又枯萎,
宛如短暂的相逢和永久的离别。
请原谅也此刻转身离去的我——
为那荒芜的岁月,
为我的最终无法坚持,
为我生命中最深的爱恋,却终究抵不过时间。”
——《七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