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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旌旗的偷笑暗示了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以接待沈行征为借口避开了在场的所有人，当然跟在二人身后的自然还有那面无人色的张开明。
三人后来的谈话是什么，旁人不得知晓，只是可以确定的是，这一刻的谈话已然种下了一个因果，这是命定天下的因果！
而枯木，则更是肩负着一个更重更大的使命。
这山中世界是包罗万象，非但有广场、高楼，甚至还有亭台楼阁、水榭轩台。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活水，又有挖了一个不小的水潭，有垂柳夹岸而生，潭水清澈，依稀可见水中白鱼，来回游动，怡然自得。
此般诗情画意，水边自然有木屋相伴。
可惜这木屋不是哪家小姐的闺房，就不能见依窗梳妆的倩影。但对有些人来说，这屋中所是，亦是不亚于有一美人。
屋内没有旁物，尽都是些书罢了。
满架子的书，满箱满柜的书，满屋子的书。
这屋子是一书屋。
枯木来此不是为了欣赏水畔美景，也不是为了等候伊人，他是来看书的。
他是带人来看书的！
看门的老头面色有些阴沉，多次强调在书楼中细则，唯恐这些要进楼观书的人一个不慎损了楼中极其宝贵的书籍。
在局里有极高地位的枯木，但在这看门老头面前却也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一点造次。
这老头，是水山先生的旧部。哪怕是上官旌旗亲临，也要做得足够恭敬。
只是薛得不知道这老头的身份，听这老头啰嗦不停，面色也渐有些难看。
看书？
薛得虽是一名初三学生，但却是没有真正读过几天书。
所以他对这书屋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当他进入这屋子是会如此的震惊。
这屋子里，果真都是书！
成列的书架上满是各类书籍，长桌上堆放的还是各类书籍，就连数个半掩半开的樟木大箱内放着的，还是不可限量的书！
薛得这辈子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书，真是连做梦都不曾梦见过！
“此间是局里各类的藏书，估摸着有数百万册吧。”枯木的言语是轻描淡写的随意，但其中有不免暗夹些许刻意的自豪之情。
数百万册的藏书，哪怕是国家级的图书馆，也不过如此吧！
薛得随手在书柜上取了一本微微泛黄的古书，隔着薄薄的鹿皮手套，薛得甚至能感觉到这本书的焦脆，这是岁月的烙印，是时光留下的痕迹。
书，已经很旧了，不是因为保养不好。而是因为这书实在经过了太多岁月的沧桑。
“这本《冲虚御气诀》是明朝胡志广先生的手书，这虽然只是很常见的练气心法，但毕竟是前贤手迹，还需多加小心。”
柳霏雪在一旁轻声叮嘱，在这些书面前，她的目光不禁显得很是温和，又是有难以压抑的激动。
听到柳霏雪的言语，薛得不免一惊，手中这随意一取的书籍竟是如此珍贵。不知自己的手气什么时候如此好起来。
枯“”木似乎看透了薛得的心思，在一旁笑道：“这本《冲虚御气诀》虽是珍贵，
但在此间藏书之间也不过是中下等次罢了。”
微风从半开的木窗中进来，轻抚起这屋内的轻尘，好似掀起一层薄雾，空明珠的光芒射入屋内，照耀这些微尘，朦朦胧胧很是仙气。
一本明朝的古书，不过是中下等次罢了，那么此处的书籍该是有多少珍贵。
“此处的书尽是当初局里刚刚建立时各门各派所捐赠的，或是局里花大价钱从各家族收购而来，珍贵程度，不言而喻。”枯木环视四周，仔细观望架上、桌上、箱内的或是竹简、或是石刻、或是拓纸、或是画卷，眼中也是无比温柔与深情，仿佛这些些书就是他一生依恋的佳人。
“名人传记、历史人文、天文地理、修行精要、医药典籍……此间无所不包。总计约有三百万册！”
三百万册！
这是什么概念？
倘若一人一天看一本书，那他需要看上一万年之久才能将此处的书看完。哪怕有一个人能一天看上一百本，那他也需要花上一百年。
且不论这么多藏书能否有人看得完，且说这小小的一间书屋能否装的下这么多书！
薛得不禁自行朝某处书架走去，这书架是由最为普通的樟木制成，微微散发一股樟脑香，在黑褐色的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不见尽头的书籍，而在这书架的架身上则是用墨色大字写着：
修行剑法，五万三千册。
虽然这书架上的书不见尽头，也不见得有五万多册吧？
薛得疑虑更深，顺着书架走去，想要看一个究竟。
眼看就要走到尽头，却不曾想为何，在尽头处又莫名显出一段路来。
显出的不单是路，更是在路旁的书架，以及在书架之上的书。
“这不过是白云观的［观云］阵法罢了，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所谓观云，见云生云灭，无涯无延，千机百变，故为结无限空间阵法。
“此处的书不过是些常见的古书罢了，若真想看好书，且随我上二楼！”枯木淡淡说道，语气之中很是随意。
“二楼？”柳霏雪抬头朝天花板一看，“真的可以吗？”
枯木轻轻一笑：“局长说是可以，自然就是可以了，若非你不愿意？”
柳霏雪没有说话，朝窗外看去，许久，对着那个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多谢上官局长。”
若是初识柳霏雪，定会认为她是一个不表颜色于外的人。说白了，她好似一个很冷，很淡的人。
这般冷与淡，与她的身世有极大的关系，也与她的成长也有极大关系。
她的身世尚且不论，但她的成长确实不得一提。
她自幼跟随枯叶道姑生活，从小清心寡欲，只知道晨钟暮鼓、青灯黄卷，她的儿时没有许多玩伴，村头老王家的大孙、张大娘的小儿子、老李头的二孙女……只是年岁渐长，他们也慢慢开始离开村子，去追求学业，小学、初中再到接下来的高中以及后来的大学。他们已经不能算是柳霏雪的玩伴。
孤单的时候，她的朋友不可能是枯木或是枯叶。
不过好在她有书，很多很多的书。
薛得曾经在玄谷观看到西屋的墙面上有一片斑驳的痕迹，仿佛有什么东西曾经靠墙摆放许久。
西屋本就是藏书的屋子。
那里曾经有很多很多的书。
那里不曾有一个叫［观云］的阵法，但却可以容下很多的书。
一万册？两万册？还是十万册？
总之不计其数的书。
柳霏雪从小与书为友，不分昼夜地观书、背书。
直到有一天，书看完了。
记得那一天的天很蓝，阳光照耀下屋内可以看见那些飞舞的微尘，仿佛是舞动的精灵。柳霏雪告诉枯木，自己已经把书看完了。
枯木看向那间屋子很久，最后对柳霏雪说了一句：“书太少了……”
那天以后，柳霏雪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书，直到有一天来到一个在水畔的木屋里，她再一次看见了那些书，一模一样的书。
还有其他许多数目无可估量的的书。
很多很多的书！
她看了很久，却没有看完，只是不想再继续看下去。
她想登楼。
她想看的书应该在楼上！
只是她不能，没有上官旌旗的允许，没有任何人可以。
然而今天，她可以了！
木制的楼梯吱吱作响先，叫薛得不免有些许的担心，害怕这看上去就不甚结实的木梯一个不慎就会给自己踏出一个大洞。
小心翼翼地走过楼梯，来到了二楼。
原来二楼的情形其实也不过这样。
书架、书桌、书箱，以及书。
不同的是这数！
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一口书箱，以及数本旧书。
只有这些。
虽是二楼书籍应当更为精贵，数量也应当不多，只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你们且看来。”枯木慢慢踱步上前，来到了一个箱子旁。
只是顶寻常的红漆木箱，甚至还有些地方蹭了一层红漆，露出木头的原色。上挂一个黄铜小锁，除了看上去有些古朴，倒也没有其他什么特点。
枯木蹲下身子，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同样古朴的小钥匙，开了那小锁，慢慢打开了这书箱。
这是书箱，为了防潮、防虫，在箱子里除了内衬一块厚厚的牛皮之外，还有浓浓的草药味，熏的薛得只发昏。
掀开牛皮，看见这箱子内不过是几卷拓纸罢了，也难见其他事物。
到底要看什么？
枯木取出其中一卷，极为小心，也极为虔诚。
放在一旁的书桌上。
更像是放在一香案上。
没有供品、高香，但却依旧可以顶礼膜拜。
所以枯木跪下了，对着那卷拓纸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枯木是堂堂玄谷观之主，地位超然，哪怕是在南方郭老面前也不必行此大礼。
他是玄谷观之主，玄谷观不拜三清四御，不礼七星九耀，他们只拜混沌。
能让枯木下跪行如此大礼的，除了其过世多年的老母亲，就只剩下一人。
那也不是人！
那是混沌！
有风吹来，吹拂桌上的拓纸，拓纸在这微风中慢慢舒展身姿，将自己全然暴露在三人面前。
这拓文很简单，只有短短几行字。
首行曰：
夫混沌者，宇宙之一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