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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真是……让人觉得，稍微有些难过呢。”
少女冷静的声音，回荡在封闭的地下空间当中。
岁纳京子从伪装的恐惧模样中脱离出来，注视着内卷昴的尸体，目光闪烁着，里面却看不出多少内心的波动。
“怪物，给我闭嘴！”
男子又开了一枪，却只听到“叮”的一声，少女的视线都没有挪开，只是貌似随意地挥了挥手，掌心里藏着的手里剑，便将子弹如儿戏一般地轻易弹开。
京子的手里剑，类似于忍者暗器中苦无的样式，只不过手柄更加短小，可以恰到好处地夹在指间，而主要用以攻击的金属刃尖，则被特意打造得狭长锋锐，仿佛一纸薄片，却又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怎么可能……我明白了，你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怪物。”男子的话音努力地维持着稳定，然而还是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连吐字都开始变得不清，“这样也好，我就可以抛开这些心理负担了，刚刚的那些软弱的样子，都是在演戏对吧？”
“内卷啊，这个笨蛋……他不是被我杀死的，他是被自己那毫无必要、给错了方向的同情心给杀死的——不，不对，更准确的来说，是被你们这些、装作无辜，混迹在人群里面的杀人凶手害死的！”
“哦，你真这么想啊。”
少女将头发上的白色兔子发饰摘下，轻叼在嘴里，同时从口袋里取出红色的蝴蝶结，双手将长发拢在一起，自然地将其扎上。
“混蛋……竟敢无视我！”
男子发出扭曲的喊声，食指毫不犹豫地再次向扳机扣动下去——
手里剑在同一时刻，几乎精准地沿着枪管的膛线，被飞掷而出，火光乍现，在那一瞬间，利刃的尖端仿佛与子弹头于枪口处狠狠地撞击在一起，伴随着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道，猛然炸裂开来。
“部长”刺耳的惨叫声，与鲜血一同激烈地迸发出来。枪管与子弹的碎片深深地嵌入皮肤当中，携着体温的暖流，顺着持枪的手臂一路向上，直至那浓郁到化解不开的猩红血水，抹满了他整个的狰狞面庞。
“早知道会引起悲伤的回忆的话，就不会戴上这个东西了。”
岁纳京子轻轻掂着手中的兔子发饰，渐渐地感受到，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沉重分量。
在目睹少女偷窃被抓的那一幕后，京子便立刻作出了行动，直接是以明抢的态势，闯进服装店中闹腾了一番，给那位不知名的少女制造了逃跑的契机。
为了使扮演的“落魄的小偷少女”更加形象一点，京子还特意将头顶干净的蝴蝶结取下，将金色的长发弄乱成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又换上了在路边捡到的、上面已经有了不少刮痕和灰尘的兔子发饰。
之前已经交代好莲酱和希尔薇她们，将少女带回道场中去。而凭着自己摇曳组“扛把子”的实力，就算被巡警们逮捕，之后也总能想到脱身的办法。
虽说过程搞得实在有些麻烦……但京子还是觉得，与其摆出据理力争的态度大闹一通，反令同伴们遭受围观者们轻蔑与厌恶的眼神，还不如由自己一个人站出来，让事件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下去。
反正……怎么平淡地接受住这些责难与恶意，自己也已经早就锻炼出来了。
如果千夏她们在这里的话，大概还会一本正经地吐槽自己“其实只是脸皮厚”吧。
“可恶……装什么，伪善……”
男子在哭泣。
不知道是出于剧痛的刺激，还是出于射杀了友人的罪恶感，抑或是愤怒的情绪到了极点的爆发——变形的表情与面容，浑浊的泪水溶解进血红的颜色里，让人完全分不清彼此。
“如果你有这个反应速度的话……刚刚内卷扑上来的时候，你，完全是可以制止的吧！”
“你们这些红眼的野兽，现在还要装成善良的小孩，笑死人了……现在看起来一副伤感的表情——要是真的在乎这家伙的死活，你还会在一边看戏吗！”
“看戏啊……说的没错啦，其实，我的确是没在乎这位小哥的死活呢。”
少女抬起脚，踹碎了男子的膝盖。
涕泪横流着，男子撕心裂肺地惨呼，倒下，身体如蛆虫般匍匐在地，挣扎地扭动。
“想要逃离这个悲哀的世界——他的眼神里不是这样说的么。”
“虽然一身酒气，但还是凭着正确的判断，一路赶到了这里，说明还没有丧失掉根本的理智；虽然同样也佩戴有枪械，但却没有采取更安全的做法去制止悲剧的发生；明明知道自己缺乏力量，却还是用最笨拙的方式挡在枪口面前……”
岁纳京子拾起了地上的手里剑。
“悲愿，赴死的悲愿——虽然心存善意，但构筑起他的意志，真正驱使他来到这里的，只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有意义的、死亡的机会罢了。”
“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而已。”
“来到这人世间区区十年的小鬼，能够了解什么，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每个人都有过去的，大叔。”
少女将苦无的刃尖对准了男子的喉结处。
“没错，我不了解他的过去，我也不清楚你的过去。每个人都有理由，每个人都有苦衷，只要有时间，每个人都能积累出过往——所以说啊，大叔，同样的十年，你又了解我们什么呢。”
“只是觉得‘区区的十年’，就断定我们这些‘小鬼’对生死只有肤浅的认知……像你这样沉溺在过去，于浑浑噩噩中度过这十年时间的大人，才叫肤浅吧。”
“在如今的社会里，能够最经常看到生离死别的，反倒应该是我们才对。我不知道大叔经历过几次，不过凭这就要把仇恨发泄在无辜之人的身上，这才叫真的好笑……你难道还指望别人理解你所谓的‘悲伤’吗，垃圾！”
“我……只是想……复仇……”
“找错对象了啊，混账！”
岁纳京子毫不犹豫地将手里剑捅入男子的咽喉。
男人瞪大的双眼，布满血色的眼珠，与毫不示弱的少女，直勾勾地对视着。
血流夺眶而出。
视野已经模糊了……
好像，朦胧的睡梦一般，仿佛又回到了那时的光景。
真希望，时间定格在，美术社的大家都还在的那一刻。
——不，其实，自己的时间在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
什么大人啊……自己，只是个永远停留在中学时代的，完全没有前进的行尸而已。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双臂紧紧地攥住插入脖颈中的苦无，男人的咽喉中，拼命发出意义不明的、声嘶力竭的低吼声。
终于，第二次的，又一个人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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