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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瞳环顾四周，那斑斓的色彩蒙蔽着泫然的双眼，根本就看不出来有谁在那里。这些玄虚的光，紫瞳似乎明白了，越是靠近那盏灯的地方，景象越是美妙，也越是虚假。
“是……绯语的气味。”紫瞳循声看去，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
是一只绵羊？
绵羊在说话。
他的双眼如同玛瑙，晶莹剔透，眼里又好像藏着刀——在无声中洞悉一切。白色的脸上，黑色的纹痕像是天生的一副面具，那粉红色的大鼻子还在一动一动的嗅着她的气味。两侧螺旋状的大角，看起来非常威武。他很强壮，高七十公分左右，一身绵密的白毛鬈曲，好似披着华贵的白袍。这明明是一只绵羊，可紫瞳在他的眼神、气场中看见了狼的影子。这是一只有着狼的气质的绵羊！
“你在哭？我已经好久没看见女孩掉眼泪了。”绵羊的尖嘴薄唇动了，他确实在说话。
紫瞳淡然拭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这是她见过的最像狼的羊！
“你以为流眼泪就能看清一切吗？好吧，我承认我是在等一个女孩，然后让她看见……”他缓缓地迈开腿，踱着步，问：“你还记得——卡卡是谁吗？”
“你应该知道我不记得卡卡是谁吧。”紫瞳淡淡答道。
“你刚才明明看见了……卡、卡。”
“我这双眼很奇怪，很容易看错一些东西，特别是文字。不是看漏看多就是看错，然后脑中的假想就会填补看不见的部分。而现在，不是我想不起，而是我不愿意去想。”紫瞳说着面无表情地摇头。
绵羊又向着她迈近了一步，说：“那，再给你看一遍？”
“不需要。无论我看多少次，我还是不能发现有什么错的，只有在回想时，才能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等、等……是卡，卡吗？”紫瞳确实看见了这两个字，卡卡，是那段碑铭最后署上的名。
他眼睛睁大，忽而又眯起，诘问道：“记得？”
“记得，但不认识。”
“卡卡，他是多么不合群的一个。他们胆怯，他勇敢；他们群居，他独行；他们自甘驯服，他选择忠诚；他们自诩骁悍，他用行动证明自己在奋力反抗；他们逃避了，而他，承担了。”
又是一段不俗的自我介绍，这让紫瞳想起了修炼界的那棵奇怪的树——老枍。她问：“那，你是谁？”
“我就是卡卡。”
“其实我很怀疑，你真的是卡卡吗？你说他勇敢，难道他从未害怕过？”
“怯懦，曾经有过。但现在，他不怕。”
“因为失去过什么？”
卡卡没有回答她，话锋一转：“其实我也很怀疑……你和她们，差远了。当然，我也记不清那时候你的样子了……估计是和现在这样，应该差不多的——”卡卡把声音拉长，又说不下去，只是干笑了几声。
“哦？你的意思——是比不上？”
“主要看气质——有些相像。但，你长得没她们漂亮。”
“主要看心情。你真是一只会开玩笑的绵羊。”
“旧的去了，新的不一定会来；但新的来了，旧的一定会去！”绵羊的脖子很短，他努力仰起头看向藻井上的那盏灯，眼中都是辛酸，“就像这盏灯，真的……很美。但——还是旧的好。”
紫瞳的目光也随着他转向那灯：“这盏灯，真的长明吗？”
“至少从它被点亮的那一刻起，没灭过。”
“我偏不信它长明！能量不会耗尽？灯不会烧坏？”紫瞳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个助跑，跳起，手已经够高触到了灯悬着的根部，但双手扑腾几下，什么也没抓住——灯，只是个像，不实。
她落地，还没来得及站稳，只听见耳边“锵！”的一声，身旁两个盔甲手上多了一把斧子，架在她的脖子边。她稍稍扭头，头发就断了几根，纷纷飘落地上。这两柄斧子可不假！“这是怎么了？”
“他们是广陵的守卫——魂解冰，魄消凌。他们不想你逗留在这里，你快走！”卡卡的语气特别重，他是要发怒了。
紫瞳看看那两个守卫，握着斧子的都是小块的盔甲——是什么给了他们这个勇气和力气？“拿得起斧子，我教你们乖乖放下！”紫瞳小声嘀咕了一句，电光火石间，她飞快振翅，把两边的斧子都挡开，就敏捷地溜到前面去了，而两把斧子竟擎高了，正好够到那盏灯。
“够了！”卡卡怒斥了一声。正当此时，四下全黑。
黑暗是什么？黑暗只是因为没有光，而只要有一道光线就可以划破并照亮一个黑暗的空间。当这里的光全都消失了，紫瞳是看不见卡卡在哪，也不想去找他。她靠着联络器的光摸索着路径，走到了门口。突然，她眼前一亮，四周绚丽缤纷。她流连地回头看——灯又亮了。就在灯一灭一亮之间，紫瞳竟有种感觉：“我以前来过这里。”是即视感吗？她回过头，又发现花团锦簇间，搁着一个狭长的红木架子，上面放着的是……剑？可它合着剑鞘，根本看不出它是不是断剑。她伸手想拿走，可手直接从剑身穿过了——又是假象。
她听见了绵羊的脚步声，却看不见他飞驰出去的身影，只看见快要关上的门。而就在她走出门的一瞬，灯又灭了。可门也就此关上了。
有些事，重复了，有些事还是第一次。
刚才，发生了什么？绵羊竖起耳朵，细细捕捉广陵内每一丝动静。这是第一次，灯灭了！他以为他猜对了，事情真正发生时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只能希冀着还来得及，赶紧去制止！
而紫瞳伫立在门外，看看那门，纳闷了。原来那扇门不用灯光照射，也在那里。越是靠近那盏灯的地方，假象越是真切，而就算是真的事物也像是假的那样。那么，从来到广陵的那一刻起，看到的、听见的、感觉到的，有多少是真实的呢？她想起了凌骏翊和她约定的游戏，心乱如麻……
广陵，真真、假假。时间的轨迹上，粉饰着层层叠叠的虚幻。有的人在光明中迷路，有的人在黑暗中探索，虚假的真——他一再维系，想要忘记的那个“昨天”，是欺瞒，还是实情？他想当作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当假象被一一拆穿，他是继续在这纸醉金迷的虚幻中，还是狠下心面对现实？已经十几年了，他却依然期待着，有一天，一切重来，他们都不曾离开……
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他还是没来得及赶过去。而那一个少年已经从那个神秘的房间里飞快地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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