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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取消了大赛资格。钱没借到。爸爸还在牢狱之灾的威胁下。妈妈没音讯。吴君跟我断交。沈俊奇的广告收入全部被没收。并且，他转入了体院，跟我再无联系。
生活里没有任何好的事情发生。我机械地训练、出操。天知道为了什么，只是出于习惯吧。
马教练说，“一切实力说话。你好好练，出了成绩自然有比赛机会。有了比赛机会自然有夺奖机会。然后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吧。一次省级比赛中，我十字韧带断裂。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没受过大伤。但这次，终于来了。
爸爸来接我回家。回到了一个新家。很偏僻。在郊区。很小，一间小小的狭窄的房间。邻居都是些外来民工。喧杂吵闹。
“重新读书吧。”爸爸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怪爸爸觉悟得太晚。不过，你才十七岁，重新读还来得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许是件好事。”
我转入附近一家普通高中准备高考。是很滑稽。走了五年弯路，最后我还是回到高考独木桥。
曾经是三好学生的我，从没经历过差生待遇。哦，刚进体校那会有过一段，很短。
现在又回顾了。我被分进四班。这个年级共四个班。一班是初中直升过来的，备考北大清华之流。二班是非直升来的尖子班，也准备冲刺名校。三班，能上个大学。四班，混到高中毕业证书。
五年体校，虽然我们也上文化课，可那程度——
坐在课堂里，我又感受到了被抬下场的挫败感。物理、化学，听了两堂我拜拜了。没办法，我只有选文科。
爸爸是大学法语教授。曾是。后来下海经商弄得一声泥泞。可功底还在。他辅导我英文语文。历史政治我就自个背背。在四班一帮大脑短路货色中，我也算鹤立鸡群了。但会考总还要考数理化的呀。爸爸说要给我请家教。我坚决拒绝了。我宁可没高中文凭，也不想让家里经济负担更重一分。
外公生日。我不想去。表姐来把我拖去了。亲戚们对我还是很友善。“借我们的钱不用急。”阿姨们对我说，“但很抱歉，我们也帮不出更多了。”没有妈妈的消息。我已经变得很识相，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会问。外婆把我单独叫进一个房间，塞给我一个红包。“不要让你爸爸知道。这个不是给他还债用的。是给你的。你用这些钱做理疗、买衣服、买电脑、或者好好补习，随便你干什么用。外公外婆也只能帮你这点了。”
我眼角湿润。“对不起。”
外婆也流泪了。“什么话。你一直是个好孩子。是外公外婆最喜欢的小孩。你爸爸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们来住也行。”
我摇摇头。这里住着阿姨叔叔们。我没那么不识趣。妈妈据说是去了香港工作。可是没人跟我提起她。问了几次没有回应后我再也不问了。也许他们只是为了保护我，才不告诉我。也许真相是我不能直视的。
爸爸不常回家。我天天等到午夜，终于有一天等到了醉醺醺的他。是，我干干净净从不吸烟喝酒的爸爸，已经变成了一个烟鬼酒鬼。他并不当着我的面这样。只是，我还是知道了。我打了洗脸水，泡好了醒酒茶，希望在他没有昏睡之前好好谈一谈。
“我没有醉。只是有些生意，不得不这样应酬。”他解释。
我点点头。无所谓。有理由总比没理由的烂醉听上去好点。我摸出红包给他。“还掉最急的吧。是外婆给的五万。”
他摇头，“你自己留着。”
“不。你去还掉。千万、千万不要借高利贷还债。”
“大不了我坐牢！总之不会拖累你。”
“你已经拖累了。要是你坐牢，会拖累更多。”我拿出小本子，“爸爸，我不知道你外面到底欠了多少。亲戚这里欠的有一百五十万。沈俊奇那里，他说过愿意借二十万的，我们再去厚着脸皮借一次吧。”
“……他借了二十五万。借条复印件在这。”爸爸恢复了一点神智，“是他对不起你。他说愿意借。不要利息。”
我沉默。居然没人告诉我。沈俊奇有哪里对不起我呢？我受伤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样的三流角色，这个岁数还没戏，那就是没戏了。跟任何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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