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浚恒 残夜 第一章 神宗

作者:文平章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17-06-20 04:22:20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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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思克生了一个儿子。

    这本来算不得什么新闻,虽然楼思克是冯帝国的战神,虽然楼家是传承了四百年的世袭伯爵家族,虽然楼思克本人被封为侯爵,但是,帝都里的豪门多了去了,你在街上随便吐口痰,说不定都能吐到一个贵族的鞋子上。

    所以,这样的事,连街口喝酒的无赖、善于八卦的中年妇女,都没有什么兴趣去谈论。

    然而这件事情就是火了,冯帝国国都是满城皆知,莫说是醉汉和中年妇女,就连楼思克踏进军部议事堂,那个管理军部资料的少言寡语的七十岁老头,都忍不住要问他:“侯爵大人,听说,你生了个……呃,儿子?”

    平常人家生儿子,除了男主人和女主人的至亲家人,接生的稳婆,恐怕没有其他人能在第一时间知道。然而楼思克的儿子出生的瞬间,半城的人都知道了。

    坐落于国都特法尔城富人区的最南端的侯爵府上空,一道巨大而强烈的紫光从天而降,像是神明向侯爵府投下了一根紫色的木棍,当然,叫光棍似乎更合适一些。整个过程持续了只有不到五分钟,可是很多熟睡的人们都醒了,他们一同目睹了这一幕。

    当然,只要你想打听,侯爵府内当夜发生了什么事,是肯定能够打听到的。国家机密都有可能泄露,还有什么事是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呢?

    所以,楼思克生的那个儿子,引发了天降紫光。这就令很多人议论不止了,这孩子到底是神灵,还是妖魔,是天堂来的救星,还是地狱来的使者?没人知道,但是,他们可以给他一个称呼:怪物!

    莫说是这些普通的凡人,就连魔法师们,也都私底下讨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毫无魔法波动,怎么会产生了这种魔法才能造成的效果呢?

    然而这些疑惑,在三天后,就有了定论。

    大陆之主,诸国之宗,神宗国国主传来一道谕旨,并没有送往冯帝国皇帝陛下仙审的皇宫,而是在市中心广场,贴在了冯帝国政府的布告榜上。

    神宗国主,要在这个孩子满十六岁那年,驾临冯帝国,亲自与这个孩子见面。

    舆论一下子就一边倒了,再也没人说这孩子是什么魔鬼妖怪,六只眼睛七只手,转而说是什么大陆的福星、天神下凡、之前的第几任神宗国主的转世,之类之类。

    魔法师们也说,看来这是神宗国的那帮牧师们搞的鬼,当然,魔法师们的原话是:“一帮神棍。”

    但对于楼思克这样的军人来说,他不会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早在这个孩子出生前的一百年前,楼家的祖先们早就为每一个后代取好了名字,楼思克按照程序,就给这个孩子命名为楼榕剑。

    楼榕剑躺在摇篮里时,就没少听周边的人在议论他,只不过在他耳中,这帮人说的都是叽里呱啦的鸟语,而他心里想的是:老子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不能再尿床了!

    婴儿的身体很难被掌控,像是一个人刚坐上一辆从未操作过的机器,弄得这个机器不听使唤,还时常发生故障。每次想要说话,他张嘴却只能发出呓呓啊啊的叫声,而照顾他的仆人们却笑嘻嘻的看着他,完全不懂他什么意思,被尿憋得快受不了的楼榕剑,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一声:丢类老某!①

    当然了,热心于八卦的人,总是热心于新的八卦,这件事情的热度很快就被降下去了。楼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八年过去了。楼榕剑也长大了。这期间,楼榕剑还多了一对弟弟和妹妹。

    楼思克更感到欣慰的是,楼榕剑长大后,也没有显现出什么特别反常的地方,除了说话比其他婴儿稍微早了一些以外,他学走路时也会像其他婴儿一样摔得狗啃泥,并不像传说一万年前的沧昊大帝一样,出生没几天就骑着大鸟飞上天去了。

    不过楼榕剑还是有特别之处的,楼思克发现他对母亲说话时,总会像其他孩童一样,嗲声嗲气,但是当楼榕剑与自己交谈的时候,讲话很清晰,语气很平常。而且,他会时常要楼思克讲一些打仗的事情。本来楼思克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时,还是很不屑的笑了,毕竟他心底还是把楼榕剑当成了一个比较特殊一点的孩子而已,他便随便讲了一些。但是听到楼榕剑说出“兵以诈立”、“兵形象水,水之避高而趋下,兵之避实而击虚”②这样的话的时候,他还是大吃一惊,当他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时候,楼榕剑总是避而不谈,顾左右而言他。

    楼思克这时才想起,这个儿子出生得不凡,不可以常理度之。

    楼思克于是时常和楼榕剑讲一些行军布阵,还有兵法一类。但他发现,楼榕剑在听行军布阵时,俨然一副学生模样,偶有不懂之处,会向他询问;然而讲到兵法时,往往会说出一些惊人之语,有些话是楼思克戎马半生才体会出来的,居然被楼榕剑讲出来了。这是当然的,毕竟楼思克没有看过《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什么的。作为贵族,楼思克的文化水平自然是不低的,只是楼思克天性不爱看什么书。他能得到这个“战神”的称号,大多是由于他非凡的军事天才。

    还有一些,则是连楼思克都没有想到的话,而对楼思克触动最大的,莫过于楼榕剑所说的“武有七德,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③。事实上,楼思克多次承奉军令,南征北战,只是想着胜利与荣耀,然而有时候战争胜利得多了,想着尸骨遍野,自己双手满是鲜血,楼思克并不是没有迷茫过。但这“武之七德”,像是醍醐灌顶,忽然就让楼思克一下子想通了。

    当今之世,多少小国被大国兼并,对于他们来说,被冯国兼并,似乎不算是一种厄运。相对于其他几个大国来说,冯国自一百四十年前的改革以来,一直实行“富民重农”的政策,收税的条目大大减少,而且对于耕种、生产有着很多优惠的政策,而且国内治安良好,法治严明,官员腐败程度很低,并且,冯国是相对其他国家来说政治比较开明的,加之现任皇帝仙审陛下是一位仁慈之君,可以说在冯国生活是比较幸运的。

    像是一些小国被其他国家兼并后,时常爆发起义和叛乱,但是这样的情况在冯国很少见。这些的一切,都是因为现在的仙审陛下。要知道,古往今来,胆敢当着全国民众的面前,直接说出“民为贵,君为轻”④的皇帝,史上还唯此一个。

    当然,仁慈并不意味着仁懦。在其他国家相继向附近地区和国家发起兼并战争的时候,冯国不可能怀抱仁义,任由其他国家发展壮大。在这个农业时代,地盘就是生产力。尤其对冯国这样的农业效率极高的国家来说,特别重要。

    因此,当今之世,冯国的综合国力、军事实力,在这片大陆上已经首屈一指了。

    楼思克之所以对战争有这么高的热情,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杀人狂,而是他坚定的认为,要天下和平,苍生都能幸福的生活,只有冯帝国一统天下,才能够做到。

    然而这么强大的冯帝国,最终还是没有敢全面发起统一大陆的战争。这当然是因为神宗国。

    楼榕剑知道神宗国国主要在他十六岁和他见面,所以,他当然去了解了神宗国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据说在一万年多年以前,这片大陆上只有一个国家,那就是神宗国。

    据说神宗国是由神灵创造的国家,第一任国王是一位伟大的神灵—沧昊大帝。

    据说沧昊大帝统一了整个大陆,将以他为主神的宗教神宗推行至整个大陆,使得这片大陆上的所有民族所有人民,都齐心协力,消除分歧,和平共处,一同创造了这个统一帝国的辉煌时代。

    据说沧昊大帝统治的时间长达两百年,这两百年间,可以说颇有我们《礼记·礼运》中所载的大同盛世的风采。而后,沧昊大帝传位于其子,就此不知所踪。

    以上这些“据说”,在楼榕剑看来,形如狗屁。什么神?最多就是强大的人类罢了?这个世界有武者有魔法师有牧师,沧昊大帝可能是一位在某一领域修炼到顶尖的强者。

    甚至,有没有这回事都很难说,一万年前的东西,不要说留下了文物,就连这些传说都是靠着口口相传留下来的。目前留下的最早的文字,也不过是三千多年前的文字。而且,楼榕剑根据他在另一个世界的经验看来,一万年前,这个世界恐怕都还是新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的人类,能干什么?

    而且,魔法是比武技、神术更早形成系统的技艺,可以说是最古老的了,但是魔法公认的起源于两千多年前。魔法都没有诞生,那么沧昊大帝完全没可能是什么强者,他靠着什么被称为“神”?楼榕剑觉得这些事情多半是编的,这些事情反正没人看见,胡说八道也不用负责。

    世界上本没有传说,信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传说。

    不过,虽然神的传说看来是假的,但是有些东西,是真的。

    一万年过去,沧海桑田,大陆上风起云涌,神宗国却不再有当年沧昊大帝统治下的风采。不断的有新的国家建立,然后又不断的有国家灭亡,神宗国的领土时大时小。不过一万年来,竟然没有人能够再次统一整片大陆——因为神宗国自称一万年来,从来没有消失过。即便是八百年前的弗雷托尔大帝,几乎几乎一统大陆,没有任何国家能够挡住他的铁蹄,多少强大的国家都被他摧毁,然而弗雷托尔大帝建立的这个纵一万三千、横一万四千公里的超级大国,但面对当时国土不到自己千分之一的神宗国,竟然停下了脚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已经成了各国史学家公认的一个谜团。而根据神宗国自己的讲法,那是沧昊大帝显灵了,一人(或者说神)逼退了弗雷托尔大帝。

    而弗雷托尔大帝所建立的原帝国,竟然对此事保持了沉默。准确的说,除了弗雷托尔大帝以外,没有人知道。因为当时原帝国除了弗雷托尔大帝的所有人都主张向神宗国进军,唯有弗雷托尔大帝一个人强势而不允许反驳的决定不进攻神宗国。而在原帝国存在的三百年间,原帝国竟然也没有再向神宗国进军。反而突然宣布,今后原帝国从属于神宗国,唯神宗国马首是瞻,并且,弗雷托尔大帝还前往神宗国的中心,“神堂”大门前赤着上身,跪拜在神宗国主面前。

    而更诡异的是,原帝国灭亡后,后世来者整理了原帝国所有关于神宗国的文献记录发现,居然一点记录都没有!这太不可思议了,因此就引发了史学家的种种猜测。

    既然楼榕剑认为一万年前的沧昊大帝那是个骗局,那么神宗国一万年的历史也应该是假的。但是,有历史记载的,可信的记录,早在两千年前,神宗国就已经存在了。一个存在了两千年的国家,那也是非同小可的。因此,楼榕剑觉得,可能真的像历史学家们说的,神宗国其实有着超强的力量。因为弗雷托尔大帝不可能是一个傻瓜,而就算他是傻瓜,后来的原帝国的继任者也不可能都是傻瓜。这说明了原帝国的确对于神宗国的实力有很清晰的认识。

    而在弗雷托尔大帝宣布臣服于神宗国的之后,神宗国便发布了一道命令,这道命令的内容,即把一些原属于原帝国领土分封给诸多贵族,而原帝国的贵族的等级分为五级,用我们的话说就是公侯伯子男五级,根据贵族等级的高低分到大小、贫富程度不同的土地。这一次就分封了近十五个公爵,四十个侯爵,一百多个伯爵,剩下的就不用数了。这些贵族们对自己的土地拥有治权、军权、税权,只要他们承认从属于神宗国,其他的一律不管。这样的格局,就组成了一种类似国家联盟的格局,所有的国家,包括原帝国在内,全部从属于神宗国。这就成了后世所称的“神宗国国家联盟”,一个宗主国,一个帝国,数个诸侯国。

    而现在的四大帝国,六小公国,都是从那个时候的数个诸侯国演变而来的,也没有哪一个国家敢宣称不再臣服于神宗国,只不过大多数国家对神宗国的命令阳奉阴违,但总是不敢直接正面对抗。所以,直到现在,神宗国还是名义上的四大帝国的宗主国,他依旧是名义上的大陆之主。

    当时的原帝国在分封出去后,依旧是直接控制着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土地。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各个诸侯国越来越强大,而原帝国却日薄西山。随着各个国家的崛起和消亡,这片大陆上各个国家争雄称霸,相继有多个位国君自称皇帝建立帝国,强大的国家兼并小国,而原帝国终于在一百二十年前正式灭亡了。

    而更神奇的是,在原帝国灭亡后,神宗国忽然毫无原因的慢慢缩减自己所控制的区域,从大小城市村庄撤出所有直属于神宗的人员,还带走了一小部分的财富,除此以外,大部分财富、人口都存留了下来,还引发了大大小小国家之间的争抢。

    一百二十年过去了,神宗国已经缩小到有史载以来的最小——仅仅是两座隔圣湖相望的城市,以及湖中央小岛上的“神堂”。虽然这两座城市有着自己的名字,用神宗国的语言读起来是叫“费列尔”、“阿尔萨”,但是翻译过来,应该是星辰城与日曜城。不过两城分列湖的东西,大路上的人更习惯称为“东圣城”和“西圣城”。

    而现在的神宗国,从字面上看,似乎是一种宗教国家,然而从现状看来,他更像一个门派。

    因为首先,大陆上满是以神宗为信仰的人,但是神宗对这些信仰者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各地的教堂不属于神宗管,神宗也不收取什么教务税,甚至不对各地教堂指派教士。因此,各地有着各种以沧昊大帝为信仰的不同教义的宗教,宗教的名称也各不相同。而奇怪的是历史记载神宗国在创立之初就一直是一个宗教国家,直到八百年前原帝国臣服后,神宗国就开始逐渐的放弃了对各地信仰的掌握,而恰好,各地又有许多宗教改革发生,这让历史学家们很难断定神宗国到底是被迫放弃,还是主动放弃的。

    其次,神宗国有着自己的战斗技艺的传承,他们培养神堂武士、神堂刺客和牧师,而各地的教堂却没有自己独特的战斗技艺,而是雇佣普通的武士和魔法师作为护卫。

    第三,神宗国虽然也以沧昊大帝为主神崇拜,但是他们发布命令却总是以神宗国主的名义发布,从来不假借神灵之名。

    就是这样的神宗国,在近数百年间,数次阻止了强大国家一统大陆的步伐。

    显然,现在的冯帝国虽然很强大,但是一直还觉得没有能够与神宗国抗衡的实力。

    因为实在是太诡异了,如果普通的衡量对手的方式来看,神宗国的土地、人口、经济、军事实力都远远不如冯国。然而当年的原帝国比现在的冯国更加强大,最后居然选择向神宗国称臣。弗雷托尔大帝可不是宗教疯子,相反他是一个极其精明的政治家和伟大的统帅。冯帝国以及后来的所有国家,都很清楚,弗雷托尔大帝屈服的不是神宗国的神权,而是神宗国中一股神秘的力量,一股不为人所知的力量。

    然而主动缩小地盘的神宗国,似乎又是在示弱。这又让很多野心家们心里像是有二十只猴子在挠一样,痒得发疯。

    注释:

    ①丢类老某:粤语中骂人的话。

    ②出自《孙子兵法·虚实》。

    ③出自《左传·宣公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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