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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短短时间大变了模样的吉平，齐航心里难受的无以复加。
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吉平从二百斤的大胖子变得瘦骨嶙峋，脸面比之前小了整整一圈，脸颊骨凸出，清晰可见。
他的眼角里布满黑色眼屎，脸面黝黑，在鼻梁的两侧，两条清晰的泪痕从眼角开始蔓延，一直延伸到嘴角的位置。
他眼睛发红，却眼神空洞。
嘴里一直重复念叨着那两个字——“蓉蓉。”
齐航一直站在他的面前，拍打着他的脸面，喊他的名字，试图让他看自己一眼，回答自己一句话，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想办法，吉平仍然一动不动，脸上一丝表情变化也没有。
经历了无数次的试探之后，齐航终于放弃了，他失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地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老不知道什么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齐航从恍惚之间醒转过来，抬起头，擦了一把眼泪，问面前的老人说：“赵老，这是我兄弟，这真是我兄弟，我能带他走吗？”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赵老沉吟半响，问齐航说；“他的家人都在哪儿？”
“他没家人了，”齐航说：“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和家里的奶奶相依为命，一个多月前奶奶走了，他现在成孤儿了。”
“这样啊。”赵老想了想了说：“你要打定主意了的话就去楼下办个手续，很快，完了就可以带他走了。”
齐航现在最想办的事情就两件，第一，送吉平去医院，第二，彻彻底底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一听找老总这么说，齐航连忙就说：“那好，我马上去办。“
说着他站起身就准备往楼下跑，跑到门口的时候赵老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齐航！”
齐航转过头看着他，他犹豫了一小会，说：“像你朋友这种情况，我建议你最好还是把他送到福利机构，国家会负责他的生活。你个人把他带走的话，说句老实话，你现在凭着一时义气可能觉得没什么，时间一长，也不是我铁石心肠，他真的是一个大麻烦。”
混了这么长时间，每天都在明争暗斗，每天都在尔虞我诈，突然遇上一个像赵老这样，头一次见面就肯掏心掏肺帮忙，打心里替朋友考虑的人，真的是太少见了。
齐航特别感动，笑了笑，说：“赵老，谢谢你的提醒。”
他说：“可能您还不知道，其实我也是个孤儿，十五岁就出来打工，到修理铺当学徒，要不是我蔡叔好心收养我，我说不一定到现在也是个修理工，每天和汽车打交道，弄得脏兮兮的。我这个兄弟是苦命人，很小的时候他爸就走了，他爸走了以后，他妈在家待了还不到半年，也扔下他消失了，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他现在和我一样，都成孤儿了。”
说道这里，齐航坚定地说：“赵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他是我兄弟，这辈子最好的兄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他的，他如果傻一辈子，那我照顾他一辈子。”
说完，齐航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走。
手续办的很快，可是当齐航再次上楼，准备带吉平走的时候却发现，一个重大的问题忽然摆在他的面前。
该怎么带吉平走？
叫了好半天吉平都无动于衷，好像旁边就没有他这一号人似得，除了嘴里‘蓉蓉，蓉蓉’地念叨个不停。
文的不行就只能用武的，见好言相劝不起作用，齐航便直接上手，从他的胳肢窝里一把揪住，想把他从床上直接给拽下来。
别看吉平瘦骨嶙峋，眼睛直勾勾地不声不响，一旦你对他上硬的要强拉他，他便强烈地一个劲地反抗，用的力小了根本拿他没办法，一个不小心齐航就被他甩了出去；用的力大了，吉平感觉有点吃不消了马上就要被拽下来的时候，他毫无征兆开始放声大哭。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扯开了嗓子大哭，那音量也真不是盖的，齐航怕影响到别人，只得停手。
赵老在一边看着发起狂来的吉平，帮不上一点忙，最后他说：“我看今晚先让他住这里吧，去医院的事明天再说。”
齐航想了想，说：“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
因为刚才拉吉平花费了太多的力气，齐航停下来便双手叉着腰站在地上一个劲地喘粗气，待他气息有些均匀了，赵老笑着说：“走吧，明天早上再过来。”
齐航看着他说：“赵老，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他说：“你说。”
“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我想待在这里陪我兄弟。”
赵老走了，齐航在钢丝床的另一头坐下来，吉平背对着他坐在另外一头。
两个人默默地坐着，不，吉平并不是默默地。他仍然小声地嘟囔着李蓉的名字，只是那个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这样在黑暗之中不知道坐了多久，齐航忽然想做点什么，下意识从兜里掏出烟点上，刚抽了两口，忽然想起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吉平面前，从嘴里拿出香烟，一只手捏着他的腮帮子，把香烟硬塞进他的嘴里。
看着香烟的烟头在吉平嘴里一晃一晃地闪着，齐航笑了，笑着说：“我他妈还以为你连抽烟都忘了呢。”
等了一会，齐航又站起身取出他嘴里的香烟，帮他掸掉烟灰之后又重新塞回他嘴里，这次吉平配合的多了。
齐航又掏出烟给自己点上，站在窗户的旁边，看着楼下的假山，说：“小时候看过的武侠片里总是有这样的情节，一个人从悬崖上掉下去不仅没死，还得到了武林秘籍，或者遇到了世外高人，练就一身传奇的本领。”
他看着吉平，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看着他嘴里忽明忽暗的烟头，笑着说：“你说我要不要把你从这里丢下去，说不一定真能取得以毒攻毒的效果，你忽然就正常了。”
说着，笑着，不知不觉得间，泪水又浸湿了齐航的双眼。
他还说：“小的时候最渴望长大，觉得长大了就自由了，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不用上学不用做作业，养一大群羊，把房子盖成全村里最好的，嗨，现在回过头想想，那个年纪真的太美好了。”
齐航看着窗外，只顾说些不着调的胡话，不经意间回过头，看见吉平的一支烟已经烧完了，他嘴里叼着的烟屁股，马上就要烧到嘴唇了。
齐航连忙把烟屁股从吉平的嘴里取出来，从窗户扔到楼下，骂一句：“你他妈是不是傻，连疼都不知道了吗？”
回答齐航的，依然是吉平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看了看他齐航又笑了，说：“我他妈怎么忘了，你现在本来就傻。”
时间到了半夜，齐航感觉有点冷，而吉平仍然像个木头似得杵在窗户前面。
公安局给吉平配了一床铺盖，齐航抓起被子，说：“你睡不睡，要不要被子，不要我一个人盖了。”
那个人依然纹丝未动。
“艹，”齐航骂了一句，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躺倒之后，又踢起半边被子，盖在吉平盘坐在床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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