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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平打给齐航的电话，代表着他也和齐航一样，成为彻头彻尾的孤儿了。
可齐航哪里想得到，顾得上那么多，他就觉得此刻吉平一定很悲痛一定很无助，他爸爸去世的时候他还小，长大以后他还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他这会肯定手足无措，特别需要一个能帮助他的人。
所以，在接到吉平电话之后的两个小时，齐航就已经出现在了吉平面前。
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一点钟了，预料当中灯火通明的现象并没有发生，家里仍然冷冷清清的。
齐航在院子里停下车，走进屋，发现奶奶已经被穿好寿衣脸上蒙上了麻纸，被抬到桌子上了。
桌子上面点着两根小孩手臂粗的蜡烛，冒着黑青色的烟，桌脚的前面放着一个熏得漆黑的陶盆，里面满是纸钱燃烧过的灰烬。
旁边的炕上坐着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胡子一大把，看到齐航进来，都招呼齐航上炕去坐。
吉平坐在炕沿上，面无表情地为几个老人煮茶喝。
齐航默不作声地跪在桌子前面磕了三个头，烧了几张黄纸和纸钱，走过去坐在吉平旁边，说：“风水先生请了吗？”
吉平还没答话，一个老人说：“先不急，等天亮了再说。”
齐航知道，这些刚刚听到消息就赶来守夜的老人，不是和奶奶关系比较好就是在村里比较有威望，做事比较严谨公正的，齐航虽然经历过这情况，可毕竟在这些老人跟前，他也只是个孩子。
上一次蔡东之的丧事让齐航懂了许多，但那也都是在村里老人的指点下完成的，要让他操持一场完善的葬礼，他的阅历和知识还远远不够。
再说了，十里不同天，农村地方，隔不远风俗就有变化，所以，奶奶的葬礼，还得靠这些老人出谋划策。
这些老人齐航也都认识，就对他们说：“大爷，吉平和我都不懂事，奶奶的事情，还希望你们能多操点心。吉平是孝子，得守着香蜡，有啥跑腿，置办东西之类的活，你们尽管吩咐我。我和吉平都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出了这事情我们一点主意都没有，你们千万别见外，就拿我当自己孩子使唤。我要是有啥不懂的做错事的地方，还麻烦你们多提点提点。”
老一辈的人都比较重感情，听齐航这么说，他们都说：“娃娃，你俩都放心，别害怕，只要我们几个老骨头不死啊，保证让你奶奶走的风风光光的。”
其中一位老人还说：“要亏待了她，过几年我们下去见到她都脸上无光。”
农村人干事都实在，也没有多少花花肠子，几个老人说着就推举出其中一个当总管。
既然是主管，就要负责整个葬礼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包括物品采购，葬礼流程，各种繁琐的礼仪，还要招待好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远亲近邻。
葬礼结束，总管得到的好好或许仅仅只是一瓶酒，一条烟。
可以说，不管是红事白事，总管都是一个非常操心劳累的工作，而且没多少利益。
夜渐渐深了，三个老人禁不住瞌睡的困扰，都窝在炕上蜷缩着睡着了，齐航和吉平坐在炕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他问：“奶奶几点走的？”
吉平说：“十点二十五。”
齐航说：“奶奶有啥没完成的心愿没有？”
吉平抬起头看了齐航一眼，说：“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想抱上重孙。如果说还有其他愿望的话，她还惦记着家里种的麦子。前几天她还对我说，如果她走了，到时候一定要赶回来把麦子收了。”
又一炷香快要烧完了，吉平走过去跪在桌子底下恭恭敬敬地点上香，烧了黄纸，磕了头，又回到炕沿上坐下。
齐航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就从兜里掏出刚刚陆蕾给他找来的五万块钱，交给吉平，说：“这些钱你拿着，五万块应该够用了。”
吉平说：“我得守香招待亲戚，采购的事情恐怕得你来，钱还是你拿着吧，方便。”
说着他把钱又递给齐航，但齐航不收，又给他推了过去，搪塞道：“我口袋太小，不安全，你拿着，我需要钱的时候来找你拿。”
吉平毕竟心思相对单纯，想的不多，可齐航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哪儿都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有贤者也有泼妇，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有的人想着出点力帮帮忙，但有的人，就是想等着看你的笑话。
还有吉平的老岳丈，齐航对他比较了解，出了名的势利眼，奶奶走了，他肯定等着观察事态的发展，等着验证吉平的经济实力呢。
吉平本来已经成孤儿了，哪家的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如果这次的事情再办不漂亮，被钱给难住的话，那她和李蓉的事情，恐怕就雪上加霜了。
齐航把钱拿给吉平，就是为了吉平不被人看笑话，也是为了告诉吉平，不管出了啥事，都有我在后面给你撑着呢，一切都不用担心。
齐航渐渐也有了倦意，他是个理智的人，不会因为奶奶去世就伤心到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他知道，办丧事这段日子，以后会越来越忙，恐怕也就今晚还能安安稳稳睡个觉，以后想睡都没有机会。
再看吉平的样子，他今晚肯定睡不着，所以齐航也不客气，和吉平打了个招呼，钻进被窝和一个老头挤在一起，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丧事在总管的主持下，紧张而有序地展开，再加上齐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办起事来顺手顺脚，很有效率。
当主管的老人比较有经验，知道吉平这边信得过的就齐航一个人，所以，他把所有需要花钱的事情都交给齐航去做，而把其他需哟人跑腿的事情，比如请风水先生，请木匠啊，全交给村里的年轻人去办。
第一天齐航去买做棺材的木板，买纸人纸马，买花圈鞭炮，买香辣黄纸这些必不可少的东西，第二天齐航去买烟买酒，供给前来帮忙的亲邻居乡亲，第三天齐航去买蔬菜鸡鸭鱼肉，招待往来的亲戚朋友，三亲四故。
齐航到的第五天下午六点，是奶奶入土下葬的时辰。
当人们抬着棺材走到坟地，唢呐匠吹响高亢嘹亮的唢呐，村民把黄土一楸又一楸地盖在奶奶的棺材上，这几天以来一直憋着一口气，强忍着的吉平再也压抑不住，趴在奶奶的坟前，哭的嗓子都哑了，仍然嘴干张着，喉结一动一动地。
葬礼结束，齐航就该回去了。
而吉平暂时还不能回去，按照习俗，他要守灵直到七七，也就是四十九天。
临走的时候，齐航还是对吉平说：“需要啥就打个电话，我马山给你捎回来。”
吉平嘴唇动了几动，一直没有张嘴，待齐航走得远了，他才慢慢地说：
“我需要个亲人，你能捎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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