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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槿的左脸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半边脸高高肿起，可见打脸时用力之大。她脑袋里嗡嗡作响，耳朵也有些听不见。只是抬头看着靳斐，目光仍旧平静冷漠。
用了很长的时间，白槿才清楚了靳斐的话。她握了握手，疼痛渐渐袭来，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变化了起来。
“没事。”白槿说，因说话扯着嘴角，疼得她眉头一皱。
一个“没事”，让靳斐喷发的火山一下哑了火。他握着白槿的肩膀，瞪眼看着她。半晌后，肩膀一沉，沉声说：“你在这等着。”
白槿眼神古怪地看着靳斐离开的背影，将空瓶放在腿边，听着酒吧里嘈杂混乱的声音，转身看向了舞台。
舞台上，一个爆炸头烟熏妆的女人抱着吉他正在唱歌。女人的嗓音十分独特，没有丝毫的沙哑，唱硬摇滚像是在尖叫，十分刺耳。她摇头晃脑，七个耳钉在耀眼迷炫的灯光下泛着热情似火的光芒。
靳斐去二楼找了酒吧经理，在酒吧经理的询问中，拿着医药箱下楼。到了楼下，站在包厢门口，左边是碰杯的声音，右边是歌手的嘶吼，他抬头望向了不远处趴在长凳上的白槿。
为了看清楚舞台，她的身体微微往上挺着，头抬起，细长的脖颈上仰，就像她那次拿着瓶子喝人头马。她手上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五指修长，光洁漂亮。
酒吧是火辣的，奔放的，疯狂的……但白槿永远是淡漠的，沉寂的，冷静的。
格格不入，事不关己。
靳斐顿住脚步，抬眼看着脸上毫无情绪的白槿，渐渐咂摸出不对劲来。
他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靳斐叹声一笑，拉过旁边的服务员，将手上医药箱递给他，交代两句后，他转身回了一号包厢。
“你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拉肚子了？”卫柚不满地说。
靳斐这时才想起自己没上厕所，尿意袭来，靳斐憋了憋，转移话题道：“除了网红，有没有约其他人？”
“你的生日，你想约谁就约谁啊。”赵斌说，“再说了，你靳斐的生日宴会，想参加的人绕着S市能转三圈。”
靳斐没跟他开玩笑，说道，“生日宴会就是玩儿，约些能喝酒的，会玩儿牌的。”
“会玩牌儿的人多，一抓一大把，都是纨绔子弟，耳濡目染谁没学过这些。”桑梓说，“能喝的……你想多能喝？”
靳斐：“能吹一瓶人头马。”
服务员将医药箱递给白槿，白槿抬头看了他一眼，接过来后，说了声谢谢。打开医药箱，白槿望着人来人往的走廊，想起了江小遥开始和她说的话。
靳斐是酒吧里，最阔绰最温柔的客人。
抱着医药箱，白槿给自己做了伤口处理。处理完后，用绷带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白槿绷着身体盯着包厢的门，度日如年的等待着。
门在打开的那一刹那，白槿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江小遥头发凌乱，衣服穿得乱七八糟，唇色苍白。她眼神散乱，抽着烟，烟雾萦绕在两颊边，隐隐勾勒出她拿巴掌大的小脸。
察觉到外面有人，江小遥抬头看了白槿一眼，舔了舔唇，笑起来。
“你这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
白槿没有说话，确认道：“安全措施做了么？”
对于白槿三番两次的询问安全措施，江小遥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里不太是滋味。她将外套披上，盖住后背的伤，笑着说：“我又不是第一次做鸡，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职业素养。”
没有应答，白槿只是看着江小遥。
原本平平常常的事情，白槿的表现，赋予了这一切一些感□□彩。江小遥从未被人这么关心过，她盯着座位上的医药箱，问道：“你伤怎么样？谁的医药箱？”
“没有大碍。”白槿简短回答，“靳先生给我的。”
江小遥笑了笑，眼神颇为苍凉。
“看吧，我就说靳先生是所有客人里最温柔的。”
江小遥从包厢出来后，状态就很差劲，走路都有些不稳，白槿没同意她继续做酒促，扶着她去二楼休息室。
进了休息室，江小遥就站不住了，坐在沙发上，颤抖着双手点了根烟抽了起来。她上身穿着外套，超短裙却盖不住腿上的伤，青一片紫一片，触目惊心。
血气上涌，白槿盯着江小遥半晌，表情晦暗不明。
吸了一根烟，江小遥扔掉烟头，抬头看了白槿一眼，轻声一笑。
“你要嫌弃我脏，咱们以后就不合作了。我不只卖酒，我还卖身。整天跟我在一起，到时候风言风语，你也受不了。”
白槿只是看着她，仍旧没有说话。半晌后，才抱着医药箱坐在她身边，语气仍旧淡淡，话里却带着让人哽咽的温暖。
“要是有的选，谁会做这个。把外套脱了，我给你上药。”
心底一口气硬撑着，江小遥身体晃了晃，低下头，默默地将衣服脱了下来。江小遥身材娇小，半张后背露出，青紫大片。
白槿坐在她的身后，拿着手上的棉球，给她擦药水。
柔软冰凉的棉球擦在伤口上，还有白槿温热的手指不小心碰触到，都让江小遥身体微微发抖。
心里的难受一下汇聚成海，江小遥睁眼看着前方，她昂着头抽烟，语气平平。
“要是有的选，你我都出生在平凡人家，说不定拿着奶茶在逛街畅想未来呢。我这辈子是没可能了，我妈去世的早，我爸高位截瘫，我弟白血病，家里健健康康的只有我，我得扛起这个家。”
生活重压之下，这样的生活已是常态，江小遥说起来像喝白开水一样。
想起刚才，拿着红酒瓶往自己下、身塞的男人，江小遥脸上挂着冷笑，烟雾缭绕中，眼睛干涸得发疼。
“我一辈子都会陷身在泥沼里爬不出去。”江小遥说，“你跟我不一样，你只是在水里而已。有任何上岸的机会，你都要牢牢抓住，绝对不能松手。”
给江小遥上完药，白槿让她在二楼休息，转身下了楼。江小遥今晚不能工作，她不能停下。
在倒数第三格楼梯时，一号包厢里传来几个人的讨论声。在听到其中一个名字时，白槿拉了拉唇角，等包厢内讨论完毕，白槿迈步下楼。
她刚刚下楼，一号包厢内猛然出来一个人，和白槿撞了个满怀。
那人赶紧抬头，满身酒气，却笑嘻嘻地和白槿道着歉。
白槿定神一看，是靳斐。
靳斐站稳后，也看清了他面前站着的白槿。低头扫了一眼她的手，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另外一只手上，沾满了紫药水，靳斐眼睛一眯。
“哎，白槿。”卫柚从后面揽住了靳斐，一张胖脸笑着凑了过来，问道：“你脸怎么了？”
白槿站在那里，想要挤出个笑，却想起靳斐当时对她的评价，最终面无表情地说了句。
“三号包厢的客人打的。”
几人均是未说话，这行要经历什么，大家心照不宣。既然选择了，别人谁也帮不了。卫柚刚要说话，靳斐突然插了一句。
“我问你你怎么不说？”
“你喝多了吧？”不知道靳斐和白槿间的小插曲，卫柚以为他在胡说八道，一巴掌拍在头上，他和白槿商量道，“下周一这小子生日，想找几个能喝的，你到时候请个假，过去捧捧场呗。”
“人家上班赚钱呢，请什么假？”靳斐抬起胳膊肘捣了卫柚的肚子上，不理会几个人，起身就要走。
对于他突然间的傲娇，卫柚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是他不想让白槿去。摸了摸鼻子，没再坚持，赶紧跟上了他。
一行人刚走了两三步，身后传来了女生的沉静的声音。
“我去。”
白槿搭理卫柚不搭理他，让靳斐一肚子火气。迈步走了两句，白槿话一说出，他的火像被冰块砸灭了一样，滋滋响。
停住脚步，靳斐回过头，抬眼看着她。
白槿对上他的目光，仍旧没有笑。可她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靳斐跟前，说了一句不知为何让靳斐心情大好的一句话。
“靳先生生日，我肯定会带着礼物去祝贺的。”
嘴角上扬，靳斐低头看着白槿，笑问：“什么礼物？”
“不会很值钱。”白槿说，“但会很有心。”
靳斐哼笑一声，说。
“好啊，我不缺钱，就缺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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