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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简疲惫的回到家里,洗完澡才发现卫生间的镜子很亮,仔细看了一圈知道肯定是钱多多来过了。卫生间里擦得干干净净,一点水渍都没留,脏衣篮里的衣服都没了。拉开衣柜门,那些衣服已经洗干净熨烫好挂在了他固定的位置。他不喜欢逛街,所以每次看到满意的衣服总是一次性买好几件或者同款不同颜色买好几件,这使得他的衣柜特别好整理,钱多多显然看出来了他挂衣服的规律。
到厨房开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正要开盖喝,发现冰箱门上贴着一张纸“不要喝凉水,厨台上有电热水壶加热很方便!”
橱柜上还有一张纸“电饭锅里有卤肉饭!”
家里有电饭锅吗,没注意过。旁边的厨台上,一只电饭锅还处在保温状态,旁边摆着一张纸“冰箱里还有几盒冻饺子,煮饺子方法请参见百度,字太多了就不写了!”
打开电饭锅,里边放着一大盒卤肉饭,热气蒸起来带着浓郁的肉香。陈简端着饭盒走到餐桌旁,嘴角已经向上弯起。
打开手机,发现蠢女人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满是人头攒动的照片。
“钱多多,你在哪儿呢?”
“我在火车上”
“在哪的火车上?”
“北京到西安,K213次,15车厢,016号,上铺,被窝里,够详细了吗?”
“你回西安了?不还没放假呢吗?”
“抢到哪天的票就哪天回呗,反正我没工作,安妮请了两天假。你们公司不放假吗?”
“放假,明天最后一天上班,有几个外地的同事已经提前请假了。”
“那你放假要去哪里,去美国吗?”
“哪也不去,在家休息”
“北京也有好多地方可玩的,找点人多的地方挤一挤,沾点烟火气,你这人太冷了快结冰了。”
“……”
“我不和你聊了,漫游费很贵的,再见!”
陈简微笑着大口的吃饭,这卤肉饭真的很香啊。
钱多多手机震了一下,一条微信“卤肉饭很好吃”
只有六个字,但钱多多看了觉得心里一热,回复了一个呲着牙斜眼笑的猫的图案,后面写了一句“要好好吃饭,我回来给你带肉夹馍吃!”
一盒热腾腾的卤肉饭,暖了相距千里的两颗心。
钱多多给正躺在隔壁隔间上铺的安妮发了一条微信“安妮,我想谈恋爱了。”
安妮正躺在床上玩游戏,回复了一句“吃多了?发什么骚呢?”
钱多多用手使劲拍了一下旁边的隔板,这什么破闺密啊!
回家也没什么意思,以马寡妇为首的亲友团首先向瘦下来的钱多多发来贺电然后对她带回的礼物表示由衷的感谢,之后就视她为无物了。尤其是那个悠悠,刚拿了玩具的时候还多姨长多姨短的叫了几声,后来跟马寡妇一样根本看不见她了。钱多多就奇了怪了,都是4岁多的孩子,怎么杰弗里这么可爱,而这个悠悠这么讨厌呢,不过钱多多不在乎,都当自己不存在好了,乐得自在。
大年初三,马寡妇一早就把大家折腾起来了,对着镜子梳妆了两个小时才收拾妥当,老少三代出去逛庙会去了,临出门对钱多多甩了一句“我们吃完晚饭才回来,不用做我们饭了!”没人问一句要不要一起去玩。
钱多多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晒太阳看电视,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还琢磨着中午到底还要不要吃饭,反正也不太饿,要不然晚上一块吃得了。
“钱多多,你在哪儿?”手机刚一响就被钱多多接通了,陈简说话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在西安”
“12点40分到机场接我,我马上就起飞了。”
“什么?你在哪儿呢?喂!喂!”什么人啊,说一句话就挂了,长途漫游还是按一分钟收啊。12点40分,还有一个多小时,怎么办?
给安妮打电话,她正和同学吃饭K歌呢,让她自己想办法。这丫头一回来就疯了,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狐朋狗友,天天不着家。
赶快百度到机场的路线,要倒好几趟车啊,机场大巴也不往远郊区这边走啊,只能打的了。钱多多给老爸打个电话说有同学聚会就出了门,在小区路口咬了咬牙打了一辆车,这一趟得一百多块啊。
钱多多慌里慌张地刚进到达厅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一身耐克休闲装,单肩挎着运动背包的男人,墨镜遮挡不住俊秀的面容,身姿挺拔,身材修长。这小子可真帅!
“哎!陈简!在这!”这大长腿可真好,进步就走到了跟前。“出租车车站在那,可能要排一会队。”“哎,你干嘛去?”
陈简经过钱多多身边看了她一眼并未停留就往前走去,在一家租车公司的服务台前交涉了两句就拿着一把车钥匙往停车场走去。钱多多腿短,在他身后紧捯着追赶。“这家伙有车还让我来接,折腾人玩儿呢?”
白色的丰田越野车很衬陈简的气质,钱多多则像个土鳖似的一会儿开储物箱一会调座椅,一会又鼓捣音响
“你就不能老实呆会儿?”陈简嫌弃地瞥了一眼。
“怕什么,我又不会给你弄坏了。你这租车不划算啊,比打的还贵呢,不过这车确实档次高多了,坐着也舒服。”
“陈简,你怎么忽然来西安了,有什么事吗?我记得你说是陕西人来着,是哪个市啊?你不是说老家没什么亲戚的吗?”
“你这手机导航是往哪儿导呢?要是去市里我可以给你指路的。”
“你是来西安度假的吧,一个人在北京过年是不是特凄惨。我带你去兵马俑看看吧,外地人来了必去的地方。还有古城墙,碑林,钟鼓楼,华清池……”
陈简板着脸,面无表情不吭一声。
“你咋了,晕飞机啦?过年飞机票打折不?我从来没坐过飞机呢。我和安妮商量着准备……”
“钱多多!你能闭会儿嘴吗?我想静静!”
切,什么人啊,你想静静就想呗,大老远来找我干啥。钱多多撅着嘴向车窗外看着,汽车在城市里缓慢穿行着,不管哪个城市都堵车。
安静了不长时间,钱多多又开始嘚啵了。“哎,那是我学校!我在这上了三年高中,住校的。我那会学习特别刻苦,一心想着考个好大学离开这。时间荏苒白驹过隙啊,好多年都没回去了,都老喽!”
“你看那边就是钟,再往前是鼓楼,这一带现在是最繁华的商业区,你看这车堵的。”
“这十三朝古都可不是白给的,你随便捡块砖头都可能是文物,一会带你去博物馆看看,随便一个啥都比那美国建国的历史都长。”
“以前我和安妮来这看过电影,是别人给的优惠票,那电影演的啥都不知道,一进去就睡着了……”钱多多一路没停的碎叨着,陈简也再没提过意见。
车子一拐停进了公安医院的后停车场。
“这是哪儿啊,医院呐!你咋啦?要看病呐?”
陈简一边打电话一边向后院一栋白色小楼走去,大长腿甩开了那速度蹭蹭的没管后头碎叨着追着的钱多多。
一个警察引着他们到一个柜台前,检查了身份证件签了字,经过几道铁门才来到一个病房前。
陈简站在大玻璃窗前默默的看着里面。病床上蜷曲着一个人形生物,干瘪丑陋,身上连出好多管子电线,旁边的仪器发出单调沉闷的嘀嘀声。
“这是谁啊?”钱多多冲着陈简的背影问话,显然对方没打算回答。
陈简在窗外站了好半天,钱多多已经听见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咕叫声。就在钱多多累得打算就地坐下的时候,陈简忽然走向房门,回头瞪了紧跟着的钱多多一眼,把她定在了门外。
钱多多回到窗前,看见陈简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又不动了。站得腿都麻了,那家伙在里面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钱多多跑到医院门口买了两杯热奶茶,回来发现陈简坐在楼外的水泥楼梯上,低垂着头,手里的香烟冒出丝丝缕缕的烟气。
“奶茶,热的”看陈简一点反应也没有便用膝盖轻轻碰了碰她手臂,陈简猛地一抬头把钱多多吓了一跳。看他两眼通红,面色枯黄,头顶的头发杂乱的纠结着,才一会的功夫这个男人要□□吗。他就这样抬着头定定地看着站在旁边的钱多多,眼神空洞而晦涩,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烟头的红光一闪就短了一大截,狠狠地把烟蒂在旁边的水泥台子上捻熄,用力揉捻直到烟蒂粉碎才停手。
钱多多把一杯奶茶塞到他手里,“暖暖手”
“他死了。”陈简地垂着头,声音沙哑。
“什么?”钱多多没听清
“他死了!”陈简恶狠狠地瞪了钱多多一眼,大声的说了一句后又低下头不吭声了。
“那个,请节哀吧。”钱多多小声答了一句后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那么各自沉默着。
“他是我的养父”陈简忽然低声说了一句。
这次钱多多听清了,默默坐在了他旁边,水泥台阶的凉意瞬间就传遍了全身,好冷。看看旁边的陈简,还低垂着头,双手紧紧握着奶茶,杯子被捏的变了形,里面的奶茶就要溢出来了,肩膀轻轻的抖动。
这个冷漠的男人居然在默默地啜泣,无声的压抑的无法自控发泄着情绪。钱多多感到这个人身上冰冷的气息让人心疼,放下奶茶,双臂环绕,轻轻抱住了陈简,怀里的身子突然僵硬了,停止了抖动。“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明天太阳依然会升起,生活还是很美好。失去亲人的痛苦我知道,当年我妈死的时候,我哭了好长时间,一直到马寡妇上门才把注意力转移了。你养父虽然不是亲生父亲但是有养育之恩,也得算亲人,比亲生的更亲。他老人家在天堂里看着你……”
看着陈简愤怒的眼神,钱多多吓得一哆嗦,触电似的赶紧松开环绕着他的手臂,好尴尬,怎么被他这么一瞪好像又是借机占他便宜一样呢。
“他不是我的亲人,更不是我的恩人。”陈简低声说完,喝了一口奶茶“他是我的仇人。”起身往停车场走去“走吧,明天还要去火葬场。”
钱多多紧捯着步子跟上,拉了一下车门却没拉开,再拉一下还没开。咦,人哪去了?刚才明明已经走到驾驶室门前了,忽然没影了,一回头差点撞在陈简身上。
“什么时候绕过来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抱我一下”
“……什么?”钱多多仰头看着陈简,怀疑自己幻听了。
“抱我一下,像刚才那样。”
你是认真的吗?好吧,既然是你要求的不会嫌我占你便宜吧,反正抱一下也累不着。
钱多多抱着陈简好像抱了一根柱子,硬邦邦紧绷绷的,更没有回抱她,就那么木偶似的站着。钱多多抱得都要抽筋了,仰起脸问“行了吗?”
“嗯”
呼……钱多多喘了一口大气,谁说抱一下又不累的,这TM比挖坑还累呢。
回去的路上,钱多多用手机给陈简定了宾馆。这次她留了个心眼,这家宾馆档次还可以,主要是离自己家很近,从后门出去穿过一个小区就到了,这样就不用他送自己,也避免了要不要邀请他回家的尴尬,而且自己那个老旧的小区也有点丢人。
钱多多要请陈简去吃小吃,陈简一口拒绝,没心情也没食欲。把车停到了宾馆停车场,拿了房间钥匙,俩人就在楼下一家粤菜馆里坐下。
前多多撇着嘴看看菜单,粤菜馆主打生猛海鲜,在内陆地区自然价格不可能亲民。“跑到西安吃粤菜,还真是奇怪。其实街口就有一家西北菜馆挺好的,又多走不了几步路,我可以团购的,能优惠……”
陈简一把抽出她手里的菜单还给服务员,“只要两碗瘦肉粥,两个小菜。”服务员本来还担心这两位晚来的顾客会影响他下班,听到只要两碗粥,高兴的拿着菜单就下去了。
陈简喝了几口粥就放下了碗,看着对面慢条斯理的喝着粥的钱多多。
“一会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我家就住在附近,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哼!还担心自己家那个贫民窟会丢人呢,人家根本就没打算送我。
“我累了,先上去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火葬场。你慢慢吃吧,再见。”
“嗯,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
“不是还要在医院办手续然后去火葬场吗?我陪你办。”
“……多多,谢谢你。”陈简闷了一会只说出这几个字,然后起身就走。
钱多多停下在土豆丝里挑花椒粒的筷子向陈简满不在乎地挥了下手“朋友之间客气什么,快去吧,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Goodnight。”继续在盘子里扒拉。
嗯?刚才那人叫多多,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不是恶狠狠的叫钱多多的时候了?
陈简愣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匆匆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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